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照着林晚晚瞬间褪尽血色的脸。那条短信，像一条淬了冰的毒蛇，顺着脊椎缠绕而上，狠狠噬咬着她的神经末梢。停尸房的光，好看吗？好奇心太重，会害死猫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恶意和赤裸裸的监视感！对方不仅知道她去了太平间，甚至可能……就在附近看着她？！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锐利的探针，疯狂扫视着周围——浓密的梧桐树荫遮蔽下的小径，远处行政楼模糊的轮廓，太平间小楼紧闭的窗户，警戒线旁守卫的保安……每一处阴影，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潜藏着窥视的眼睛！是谁？！老张悲愤的工友？院方急于掩盖真相的人？还是……那个留下染血纸飞机的幽灵？
她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条短信，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将手机扔出去。她强迫自己冷静，指尖颤抖着，试图回拨那个陌生的号码。“嘟……嘟……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冰冷的电子女声，无情地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一个幽灵号码，一次性的警告。对方有备而来。目标明显就是她！
太平间门口，保卫处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树影下的异常，警惕的目光扫了过来。林晚晚心头一凛，立刻低下头，将手机塞回口袋，同时更用力地攥紧了口袋里那个坚硬的纸飞机，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对抗无形恐惧的实物。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恐惧，转身，快步离开了这片被阴冷和窥视笼罩的角落。她需要回到人多的地方，回到她能掌控的战场——IcU。
通往住院部大楼的连廊，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驱散了一些阴霾，却无法温暖林晚晚冰冷的心。路过急诊中心入口时，那里依旧拉着警戒线，气氛凝重。几个穿着深蓝色护工服的人聚在警戒线外，沉默地站着，如同几尊悲伤的石雕。其中一人，正是老张的工友老李，他看到林晚晚，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悲愤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灼穿。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住院部大楼。电梯门关闭的瞬间，她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道冰冷而愤怒的目光，黏在她的背上。
IcU的玻璃门感应开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和仪器嗡鸣声包裹了她，带来一丝病态的“安全感”。她走到护士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9床产妇，情况怎么样？”
“林医生，你来了。”值班护士小陈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生命体征暂时还稳定，血压90\/60，心率105，血氧97。但是……”她压低了声音，“刚才dIc的指标复查结果出来了……不太好，纤维蛋白原掉得很厉害，凝血时间又延长了，血小板还在降……出血风险很高！还有，尿量还是少，补液量已经很大了，再上去怕心衰……”
林晚晚的心再次沉了下去。dIc这个恶魔，果然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们。她快步走到产妇床前。年轻的女人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脆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导尿管里，尿液的颜色很淡，量确实少得可怜。
“加输冷沉淀！补充纤维蛋白原！凝血酶原复合物继续给！监测中心静脉压，严格控制补液速度，警惕心衰！”林晚晚语速飞快地下达医嘱，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密切观察引流液颜色和量！每小时报一次！有任何出血迹象，立刻叫我！”“是！”小陈快速记录着。
林晚晚俯身，仔细检查产妇腹部敷料，没有新鲜渗血。她又翻开产妇的眼睑看了看瞳孔，听诊心肺……每一个动作都异常专注，仿佛要将所有的杂念都隔绝在外。只有在这里，在病床前，在与死神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窥视、威胁和冰冷的停职决定。
然而，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块沉重的冰，紧紧贴着她的腿侧，提醒着那无处不在的阴影。处理完产妇的遗嘱，林晚晚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太阳穴突突直跳。她需要咖啡，大量的咖啡。她转身走向IcU外家属休息区角落的自动贩卖机。
硬币落入机器的清脆声响，热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捧着滚烫的纸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让那点热量驱散心头的寒意和身体的疲惫。休息区里空无一人，只有电视屏幕无声地播放着早间新闻。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刻意压低却依旧充满悲愤的争吵声，从旁边消防通道虚掩的门缝里传了出来。“……我不管什么调查组！我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尸体还不见了！这医院就是黑店！”一个年轻男人激动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刚！你冷静点！”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哭音劝阻，“王主任说了在查……”
“查？！查个屁！他们就是包庇那个姓沈的！要不是他乱来，非要撞门，电梯能掉那么快？！我爹说不定还能……”年轻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那个姓沈的被停职了？停职有个屁用！我要他偿命！还有那个跟他一起的女医生！手术室那个！也不是好东西！他们都是一伙的！”
“女医生”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林晚晚的耳膜！她握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紧，滚烫的液体溅出几滴，烫在手背上，她却毫无知觉。
是死者老张的家属！他们不仅恨沈砚，连她也恨上了！认为她和沈砚是“一伙的”！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荒谬的愤怒瞬间席卷了她。她做了什么？她只是在尽一个医生的本分，抢救一个危重的产妇！难道这也有错？！
消防通道的门被猛地拉开，一个眼圈通红、满脸戾气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小刚）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同样眼睛红肿、试图拉他的中年妇女（老张的妻子）。小刚一眼就看到了捧着咖啡、僵在原地的林晚晚。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毒的刀子，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怨毒，死死地钉在林晚晚身上！那目光，比太平间外的窥视，比那条威胁短信，更让她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和……无力。
“就是你！”小刚猛地指向林晚晚，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你跟那个姓沈的！你们害死了我爹！你们不得好死！”“小刚！别乱说！这里是医院！”老张的妻子惊恐地拉住儿子，哀求地看着林晚晚，“医生……对不起……他太伤心了……”
林晚晚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她想解释，想告诉他们真相，想告诉他们沈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看着小刚那双被仇恨彻底蒙蔽的眼睛，看着张嫂脸上深切的悲痛和绝望，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沉重得无法发出声音。
任何解释，在此刻的悲痛和愤怒面前，都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解读为推卸责任。她只能沉默。承受着那如同实质般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小刚被母亲强行拉走了，临走前，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剜了林晚晚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林晚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疲惫、恐惧、愤怒、委屈……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口袋里的手机和纸飞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不是短信提示音。是……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但尾号与之前发威胁短信的那个不同。
林晚晚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指尖冰凉。接？还是不接？恐惧让她想立刻挂断。但一种更强烈的、被逼到绝境后滋生的愤怒和倔强，让她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她没有说话，屏住呼吸，只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电话那头，一片死寂。只有一种极其微弱、极其规律的……像是电流干扰的“滋滋”声，又像是……某种仪器发出的、极其缓慢的……嘀嗒声？林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这节奏……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IcU厚重的玻璃门内——心电监护仪！那“嘀嗒”声，像极了心电监护仪在极低心率时发出的、缓慢而危险的报警提示音！但又有些不同，更加微弱，更加……空洞？“喂？谁？”林晚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电话那头的死寂。没有回答。
只有那缓慢、微弱、如同来自深渊尽头的“嘀嗒……嘀嗒……”声，持续不断地传来，像冰冷的秒针，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几秒钟后，电话毫无预兆地被挂断了。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林晚晚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她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个电话里的“嘀嗒”声，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不是监护仪。那声音太微弱，太遥远，带着一种……不祥的寂静感。
一个可怕的、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念头，毫无征兆地、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那缓慢的“嘀嗒”声……像不像……太平间里，某种记录时间流逝的、冰冷仪器发出的声音？或者……是停尸柜制冷系统，在寂静中运行的……死亡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