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明白外头的动静是怎么回事，就听那金甲兵的喝声又近了几步。
“都出来！你，你，还有你！”
我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去。帐里一片寂静，只剩那疯少年还在笑，笑得人心发毛。
“壮丁要下去咯——”他咧嘴嘻嘻笑，语调轻快得像是在说一件天大的喜事。
帐中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接话。
金甲兵显然没那耐性，皱了皱眉，提着刀就走进来。他随手挑了几个看着还算结实的青壮年，其中几个我认得——是从石雕群那边逃出来的。
那兵又扫了我们几眼。目光略过我与莲儿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不用说，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料。体弱公子哥一个。
莲儿更是那种外表柔弱得能掐出水的主儿——红衣垂袖，腰细得过分。说实话，要不是亲眼见过他一掌震碎石壁，我以前还真以为他是小倌馆里养着的细皮嫩肉的“花郎”。
（当然，这念头刚冒出来我就咳了一声，自己把自己呛回去。）
正当我暗暗庆幸，想着这回总算逃过一劫时——
又有脚步声自帐外传来。
帘子被掀开，进来另一名金甲兵，满脸堆笑，对那领头的拱了拱手：“王公公说再要几个人。”
“王公公？”
我一愣。
那领头的皱了皱眉，却也不敢违抗，目光又重新转回帐中。
这一回，他看得更仔细了。
目光在我和莲儿之间来回打量，最后手一抬：“你——跟我来。还有你——”他的指头转向莲儿，“你跟他去见王公公。”
我愣住：“啊？凭什么！”
好家伙，这身子骨我自己最清楚，论能干粗活，我恐怕连那瘦竹竿都比不过。偏偏这时候却被点了名。
心里忍不住腹诽：难不成我看起来比莲儿还壮？要是说气质阳刚些也罢，可之前怎么动不动就——呃，总之每回都我在下面（咳）。
我正想开口理论，莲儿忽地站了起来。
他那一站，气场陡然变了。
“我跟你去。”他淡淡地说，“这位去见王公公。”
那金甲兵被他那语气一震，本想反驳，可对上那双冷得能结霜的眸子，嘴角抖了抖，竟点头应下。
“行。”
我：“？”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颈就被人轻轻一推。
“走吧。”
那推力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被几个兵带了出去，回头只来得及看到莲儿的身影被押向远处的红幛方向。那衣袂一晃，转眼便没入了重重雾气里。
要说心里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他这是……在替我挡灾啊。
可还没等我多愁善感完，系统那死不休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主线角色行为异常。】
我翻了个白眼：“你又干嘛？”
【你不担心吗？去‘王公公’那儿反而更危险。】
我：“闭嘴。”
【……】
我瞪着空气半天，叹了口气：“你最近出现的次数是不是多了点？”
系统竟一本正经地回：【由于剧情线出现不稳定波动，我被迫启动‘干预模式’，取消袖手旁观设置。但上级尚未下达新指令，所以只能——】
“——只能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乱说？”我没好气地打断，“你试试学会闭嘴，剧情也许就没崩那么快。”
系统：【……记录完毕，建议用户调整语气。】
我真想穿着靴子踹它。
那小傻子倒是逃过一劫。
我被押出去时，他还蹲在角落里画圈傻笑。
只是那一瞬，我好像瞥见他嘴角的弧度有点不对——那笑里带着一丝讥讽，像是看穿了一切。
我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
算了。傻子很快乐，我很羡慕。
很快，我被带到另一处营账。
莲儿他们被押往红幛那边，而我则被告知——要去“王公公”身边“伺茶”。
我一头雾水，直到被领进一片石洞群。热气扑面而来。
“你家王公公……泡温泉？”我脱口而出。
领路那兵白了我一眼：“少废话，进去！”
我真是惊呆了。
——这北岭荒山寸草不生，哪来的温泉？
洞内竟别有洞天。
一汪温泉烟雾缭绕，水汽氤氲得几乎看不清人影。
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泡在水中央，脸上敷着片翠绿的面膜，旁边摆着果盘、香炉，还有一件紫蟒袍被人恭恭敬敬地挂在一旁。
我被推进去，身后那兵吼道：“王公公，新的人到了！”
王公公眯着眼抬头，打量了我一眼。
“哦，这个好看。”
我心头一凉。
“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陪笑：“小的姓李，名恭。”（李家兄弟，对不起了，借个姓来用用。）
“小恭啊——”王公公“啧”了一声，眯眼笑着，“模样还算干净。”
我讪讪笑着：“多谢夸奖。”
“伺茶会不会？”
“会一点。”
“那就好。”
于是，我的差事开始了。
名义上是伺茶，实际上却是——
给他递毛巾、喂水果、斟茶递水、擦背递扇，外加盯着一同来的那几人拿铁熨斗装热水烫那件暗紫蟒袍。
（是的，烫衣服。泡完澡还要穿得精神。）
这待遇，都比得上那养尊处优的八王爷了。
我心里苦哈哈，脸上却堆着笑。
既然被留下，就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
我一边给他续茶，一边搭讪：“王公公，这地方真神奇，小的还以为这北岭荒得很，哪想到竟有温泉呢？”
王公公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说：“以前可没有。”
我心里一动：“哦？那是最近才有的？”
“前些日子忽然冒出来的。”
我险些没把茶盅掉进水里：“忽然冒出来的？”
“嗯。”他悠悠叹气，“天裂地震，崖脚忽然喷热气，遣人一看——嘿，竟成了温泉。真是皇天在上，天赐恩泽。”
我干笑：“呵，呵呵，是啊。”
这听起来不太对劲。
前些日子？
怎么什么都发生在前些日子？山里惊现阵法，宫里广传流言，连血莲教的旧事也被翻上台面，这会儿又凭空冒出了温泉……
阵法波动？剧情崩坏？我心里有一百种猜测。
正想着要继续引话，王公公忽地转头笑得诡异：“小恭啊，你这皮肤倒是细，跟我年轻时一样。”
我险些呛着：“谢……谢公公夸奖。”
“啧——”他挑眉，“有空教你个方子，敷完皮肤跟剥壳鸡蛋似的。”
我：“……不用不用。”
“别害羞嘛，公公我年轻时可是……哎呀！”
他一句话没说完，忽地跳了起来。
我还以为他滑脚了，结果下一刻，几只猴子不知从哪冒出来，竟直扑温泉！
那场面堪比叛兵围浴。
“哎呀！有猴子！护驾——护公公——”几个随从乱作一团，果盘被掀翻，葡萄满天乱飞。
一只猴子“嗷”地一声跳到我肩上，我下意识就蹦了起来。
那猴子似乎看我比王公公更顺眼，红着眼咧嘴怪笑，一边尖叫一边伸手去扯我腰间的裤带。
“喂喂喂！你松手——那是我的裤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