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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烬寒

长安城外,延平门三里,几间瓦屋卧在荒径尽头。炊烟袅袅,是裴家三兄弟熬的薄粥。家徒四壁,可门前石墩却磨得油亮——过路的、讨水的、借宿的,总能在此得一碗热汤,半席草铺。兄弟三人孝悌闻名,虽布衣短褐,眉宇间却自有温厚气度。

一日薄暮,有位老人叩门求水。他衣衫敝旧,颜色却奇异地泛着青灰,似蒙了一层久年的尘光。裴大恭敬奉上粗陶碗,清水映着老人枯井般的眼。“老丈何处营生?”裴大问。

“卖些药草,糊口而已。”老人声音沙哑,如秋风刮过空竹管。再问姓氏来历,老人只摇头:“浮萍聚散,何必留名。”自那日起,他便成了裴家柴房常客。兄弟三人待他如自家长辈,一碗粥匀半碗,一床被让半边,经年累月,毫无怠色。

寒来暑往,转眼数年。一日大雪封门,老人倚在灶膛边烤火,火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跃。“观君兄弟,清贫至此,却能恭敬待客,数年如一日,实乃厚德长者。”他枯枝般的手指向门外白茫茫的天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朽受惠日久,当为君备数年之蓄。”

裴大连连摆手:“老丈言重!粗茶淡饭,何足挂齿……”老人却已颤巍巍起身,吩咐裴二取几斤炭来。就在堂屋泥地上,他掘出浅坑为炉,引燃炭火。待青烟散尽,炭块烧得正红,他又令裴三取几枚指头大小的碎瓦残砖,投入炉心。

烈焰舔舐,碎砖渐成炽白。老人从怀中摸索良久,取出一个油纸小包,抖落些许灰白药粉,撒向炉中。霎时间,嗤啦一声锐响,一股妖异的紫烟腾空而起,盘旋如活蛇!满屋异香扑鼻,众人欲醉。兄弟三人掩鼻后退,目瞪口呆。

紫烟渐散,炉火已熄。老人用火钳拨开灰烬——那几枚碎砖瓦砾,竟已凝作一整块赤金,沉甸甸卧在余温未散的炭灰里,映得满室生辉!老人用破布裹了金块,塞入裴大手中:“此金成色,足抵寻常黄金双倍。俭省些,够你兄弟数年吃穿了。”

裴大捧着那犹带灼烫的金块,只觉一股寒气从掌心直窜脊梁。金子沉得坠手,那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灼伤了他的皮肉。“老丈!这如何使得……”他惶然抬头,灶膛边却只剩一截将熄的柴火,噼啪轻响。门扉微敞,风雪灌入,哪里还有老人的影子?唯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药香,固执地缠绕在清寒的空气里,久久不散。

兄弟三人守着那炉冷灰与一块赤金,相对默然。窗外的风雪更紧了,扑打着薄薄的窗纸。那金块在案上幽幽地亮着,像一只沉默而灼烫的眼睛。裴大终于缓缓起身,将金子用旧布层层裹好,深深藏入米缸底层。藏起的,何止是一块点化的黄金?更是对人心幽微处一道无声的叩问。

此后经年,裴家日子依旧清苦如昨。缸底那块黄金,始终未曾动用。他们依然为路人捧出热水,为贫者匀出薄粥。只是偶有夜深人静,裴大添柴时,恍惚又见炉膛紫烟升腾,药香弥漫,那老人枯井般的眼,仿佛仍在火光深处静静注视。富贵点石可得,而一颗温厚如初、贫贱不移的心,才是真正的点金之秘——它比任何金石更沉,也比任何炉火更暖,足以照透漫长岁月里的每一寸清寒。

2 、艾烬龙渊

大唐贞元年间,南海郡的暑气湿重粘人。崔炜斜倚在开元寺斑驳的红墙下,看百戏班子在香火缭绕的庭院里翻腾喧闹。中元节的番禺城,珍玩罗列,人声鼎沸,他却只觉一身轻飘如纸。父亲崔向,昔日监察御史,诗名满长安,最终也只落得个南海从事的冷职,郁郁而终。留给他的,不过一个空空如也的书箱和一身不合时宜的豪侠气。几年挥霍,家业流水般散尽,如今栖身佛寺廊下,连这喧嚣都隔着层隔世的纱。

人潮汹涌处,忽起一阵骚动。一个衣衫褴褛的乞食老妪,被推搡着跌撞而出,“哗啦”一声,撞翻了当垆酒肆的一只硕大酒瓮!清冽的酒浆混着陶片四溅。膀大腰圆的店主勃然大怒,蒲扇般的手掌扬起,眼看就要掴在那枯瘦如柴的脊背上。

“住手!”崔炜不知哪来的力气,排开人群挤了进去。他挡在老妪身前,那店主见他虽衣着半旧,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落拓贵气,高举的手掌不由顿在半空。“瓮钱几何?”崔炜声音不高,却清晰。

“一缗钱!”店主粗声道。

崔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还算体面的半旧青布外衫,苦笑一下,随即利落地脱下,往案上一拍:“以此相抵,够否?”那青衫虽旧,料子却是上好的吴绫。店主一愣,抓过衣衫掂了掂,哼了一声,算是揭过。人群嗡嗡议论着散去。

老妪抬起浑浊的眼,深深看了崔炜一眼,没有道谢,只将枯瘦的手探入怀中,摸索半晌,掏出一小束用草绳扎着的干枯艾草,塞进崔炜手中。那艾草颜色深褐,叶片细瘦蜷曲,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略带辛辣的草木清气,与市井酒气截然不同。

“老婆子别无所长,唯善灸治赘疣。”老妪的声音干涩如裂帛,“此乃越井冈顶所采艾绒,非同寻常。遇疣赘,燃此一炷,非但病除,更添……”她顿了顿,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更添美艳。郎君收好。”言罢,不待崔炜反应,她已转身,佝偻的身影如一滴水融入人海,瞬息不见。崔炜握着那束轻飘飘的艾草,只觉掌心微温,恍然如梦。

几日后的海光寺,香客寥寥。崔炜踱步殿后,见一老僧趺坐诵经,左侧耳廓上赫然生着一个鸽卵大小的肉瘤,紫红油亮,甚是碍眼。他心头一动,想起怀中那束奇艾。与老僧攀谈几句,便道:“小子或可一试,为大师除此累赘。”老僧半信半疑,却也点头应允。

崔炜取出艾草,搓捻成细条,借佛前长明灯点燃。一缕淡青色、带着奇异药香的烟雾袅袅升起。艾火轻触那肉瘤根部,老僧只觉一丝温热入骨,并无痛楚。奇事陡生!那紫红肉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不过片刻,“噗”地一声轻响,如熟透的浆果落地,滚入尘埃!老僧耳廓光洁如初,只余一点微红。

老僧惊愕难言,抚摸着恢复如常的耳朵,望向崔炜的目光已充满敬畏。“贫僧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他合十道,“唯有日日转诵《大藏真经》,为郎君祈福增寿。另有一言相告,郎君贵气萦身,然眉宇间隐有血光之兆。城西有一豪绅任翁,昔年亦得贫僧指点迷津,郎君或可前往求助,暂避锋芒。”

崔炜心中半信半疑,谢过老僧,揣着剩下的艾草离开了海光寺。任翁之名,番禺城中无人不晓,富甲一方,宅邸深如侯门。他寻至城西那高墙朱门的任府,递上老僧名帖。门房通报后,竟得任翁亲自出迎,礼遇非常。任翁须发皆白,气度雍容,谈及海光寺老僧,言语间甚是恭敬:“大师乃吾救命恩人,恩公所荐,便是贵客。郎君但请宽心住下。”

任府庭院深深,仆从如云。崔炜被安置在一处雅致客院,锦衣玉食,恍若隔世。他心中稍安,只道避过一劫。然而,平静不过三日。

是夜,月黑风高。崔炜因白日多饮了几杯,半夜口渴难耐,起身寻水。客院寂静,他提着盏小灯,循着记忆往厨房摸去。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从未到过的幽深庭院。院中古木参天,黑黢黢的树影幢幢如鬼魅。他心中微诧,正欲退回,忽听前方假山石后传来压抑的悲泣,夹杂着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私语。

“……时辰已到……祭品备妥否?”

“老爷吩咐……万不可惊动客人……”

“那崔生血气旺盛,正合……”

“血祭”二字如冰锥刺入崔炜耳中!他浑身一僵,手中灯笼险些脱手。借着微弱灯光,他瞥见假山缝隙里,任翁那张平日慈和的脸,此刻在阴影下竟扭曲得如同罗刹,眼中闪烁着狂热而残忍的光芒!崔炜倒吸一口冷气,哪里还顾得口渴,转身便逃!心知唯一的生路便是来时方向。他发足狂奔,冲回客院,撞开房门,抓起随身携带的艾草,也顾不上收拾,扑向那扇紧闭的雕花木窗!情急之下,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抄起房内一张小几,狠命砸向窗棂!

“咔嚓!”木屑飞溅!他像一头受惊的鹿,从破裂的窗洞中纵身跃出!落地时脚踝剧痛,却丝毫不敢停留,辨明方向,拔腿便向府外的高墙冲去。身后,任府已被惊动,人声鼎沸,火把如龙!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任翁嘶哑的吼声在夜空中炸响。

前路茫茫,身后是索命的刀光。绝望之际,崔炜脚下一空!一声惊叫尚在喉头,整个人已如断线风筝,直坠下去!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追兵在头顶骤然停步的惊疑咒骂。

“他娘的,掉枯井里了!”

“深不见底!活不了了!回去禀报老爷!”

咒骂声和火光渐渐远去,终至不闻。崔炜只觉身体不断下坠,穿过无尽的黑暗,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身下反而传来厚实松软的触感,接着是枯枝败叶断裂的“咔嚓”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剧痛之后,竟是侥幸的喘息。他竟未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微弱的、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晨光,从极高处的一个小孔洞漏下。崔炜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惊得几乎再次窒息!

他身处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洞穴底部,深逾百丈,四壁怪石嶙峋,千姿百态,空洞相连,幽深曲折,仿佛能容纳千人。洞中弥漫着浓重的腥甜气息。目光所及,洞穴中央,赫然盘踞着一条通体莹白的巨蛇!其身粗若水缸,盘曲如小山,鳞片在微光下泛着玉石般的冷泽,体长不知几许,蛇首微昂,一对硕大的、金黄色的竖瞳,正静静地、无悲无喜地凝视着他!

崔炜浑身血液都冻住了,牙齿咯咯打颤。他看见巨蛇前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石臼,洞顶岩隙间,有乳白色的、粘稠如蜜的汁液缓缓滴落,汇入臼中。白蛇偶尔垂下巨大的头颅,伸出暗红的信子,舔舐那汁液。

一人一蛇,在这地底深渊无声对峙。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崔炜,他忽然福至心灵,猛地匍匐在地,额头紧贴冰冷潮湿的泥土,颤声祝祷:“龙王爷在上!小子崔炜,不幸坠落仙府,绝无冒犯之意!万望龙王爷垂怜,饶小子性命!” 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

那白蛇依旧静静凝视着他,金黄的竖瞳深邃如古潭。许久,它微微侧了侧巨大的头颅,不再看他,自顾自地继续舔舐石臼中的玉液。

崔炜见它并无攻击之意,惊魂稍定。饥饿感随即袭来,他大着胆子,学着蛇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石臼边缘。那汁液散发着奇异的甜香。他掬起一捧,入口清甜甘冽,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饥饿干渴顿时全消!果然是仙家之物!

他稍稍安定,这才有暇仔细打量那白蛇。目光扫过蛇首,猛地一顿!只见那白蛇巨大的上唇边缘,竟生着一个碗口大小的暗红色赘疣!那赘疣表面凹凸不平,显然已存在多年,妨碍了它正常舔舐石液,动作显得颇为笨拙费力。

崔炜心头剧震!怀中那束越井冈艾,此刻仿佛有了生命般灼热起来。老妪的话在耳边回响:“遇疣赘,只一炷耳……” 莫非这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这深不可测的龙穴,这需要救助的神蛇,竟是自己无意间种下的善因结出的果?

一股奇异的勇气涌上心头。他对着白蛇再次叩首:“龙王!小子见您唇上有碍,恰有奇艾,或可为龙王除此烦扰!只恨……只恨此地无火!”

仿佛感应到他的心意。话音刚落,洞穴深处,不知何处飘来一点荧荧碧火,如鬼似魅,悠悠荡荡,竟飘至崔炜面前!他不及细想,急忙取出艾草,引燃一束。艾草遇碧火,“嗤”地一声燃起,依旧是那奇异的淡青色药烟袅袅升起。

崔炜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燃烧的艾柱,一步步走向那巨大的蛇首。白蛇似乎明白他的意图,非但未显凶性,反而顺从地、缓缓地低下头颅,将那生着赘疣的巨唇凑近崔炜。它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腥气,吹得崔炜几乎站立不稳。他强抑恐惧,看准那赘疣根部,将燃着的艾火稳稳灸了上去!

“滋……”微不可闻的轻响。艾烟缭绕中,那巨大的暗红赘疣迅速变色、干瘪、萎缩!仅仅片刻,只听“嗒”的一声轻响,那困扰白蛇多年的巨大赘疣,竟如熟透的瓜蒂般,脱落在地!创口处光洁平滑,只余淡淡红痕。

白蛇猛地昂起头颅,发出一声低沉而舒畅的嘶鸣!那声音在洞穴中回荡,震得石壁嗡嗡作响。它巨大的金色竖瞳中,流露出极为人性化的感激与欢愉。它自由地伸缩着信子,舔舐着恢复如初的唇吻,畅饮石臼中的玉液,动作变得无比流畅轻快。

崔炜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欣慰。就在这时,那白蛇巨大的身躯缓缓游动起来,示意崔炜跟上。它蜿蜒着,向洞穴更幽深黑暗的一角游去。崔炜不及多想,紧随其后。

穿过一道狭窄的石缝,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宫殿!宫殿四壁镶嵌着无数巨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殿内空旷,唯有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玉台,台上端坐着一具身着华美古帝王服饰的骸骨!虽只剩枯骨,但那威严的气势,依旧扑面而来。骸骨旁,静静地放着一柄造型奇古、剑身狭长、泛着幽冷青光的宝剑。

白蛇游至玉台前,巨大的头颅对着那帝王骸骨恭敬地一点,又转向崔炜,用吻部轻轻触碰了一下玉台边缘。

“这……是让我取走此剑?”崔炜试探着问。

白蛇微微颔首。

崔炜不再犹豫,上前几步,对着帝王骸骨深深三拜:“晚辈崔炜,误入仙府,蒙神蛇指引,获赐神兵,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缘,必当奉还!” 说罢,伸手握住了那柄古剑的剑柄。入手冰凉,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剑身轻颤,发出低沉的龙吟。

就在崔炜握住宝剑的瞬间,整个地宫仿佛活了过来!四壁的夜明珠光芒大盛,地底传来隆隆的闷响。白蛇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巨大的身躯开始游动,引领着崔炜,向着地宫另一端疾行!

地面在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崔炜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紧握宝剑,跟着白蛇狂奔。穿过一道道宏伟却残破的石门、崩塌的回廊,眼前竟出现一条奔腾咆哮的地下暗河!河水黝黑,深不可测,水声震耳欲聋。

白蛇在河边停下,对着湍急的河水,发出急促的嘶鸣。崔炜正自惊疑,只见那白蛇猛地一甩尾,巨大的蛇尾抽在岸边一块突兀的礁石上。礁石应声而裂,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水道!

“吼——!” 白蛇对着崔炜发出催促的低吼,金黄的竖瞳紧盯着他。

崔炜明白了它的意思。他不再犹豫,对着白蛇深深一揖:“龙王再造之恩,崔炜永世不忘!” 随即纵身跃入那汹涌冰冷的暗河水道!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水流裹挟着他向下冲去。他死死抱着那柄古剑,任凭身体在黑暗中翻滚沉浮。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窒息之际,前方陡然出现一片朦胧的光亮!他奋力向上挣扎,猛地冲破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他贪婪地呼吸着,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宽阔的河流中,两岸青山隐隐,竟是人间景象!他挣扎着爬上岸边,精疲力竭地瘫倒在草地上,怀中的古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青光。

喘息未定,忽闻笑语盈盈。崔炜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河岸上,三位身着鲜艳罗裙的少女正在浣纱嬉戏。她们容貌秀丽,衣饰华美,不似寻常村姑。

少女们也发现了他,惊讶地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手持古剑的陌生男子。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少女上前施礼道:“郎君从何而来?何以至此?”

崔炜挣扎起身,还礼道:“在下崔炜,自番禺来,遭逢奇遇,落水漂流至此。敢问小娘子,此乃何地?”

少女掩口轻笑:“此乃南越国故地,我等奉玉京子夫人之命,在此迎候贵客多时了。”

“玉京子夫人?”崔炜茫然。

“正是。”少女笑道,“夫人言道,今日有贵客持故主信物前来,特命我等相迎。郎君手中宝剑,可是得自龙穴?” 她目光落在崔炜手中的古剑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崔炜心中惊疑更甚,这地底奇遇竟似早已为人所知?他只得点头称是。

少女们相视一笑:“如此,便请郎君随我等前往,夫人久候了。” 她们引着崔炜,沿着河岸向上游行去。约莫走了三四里,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茂盛的竹林掩映下,露出一座清雅别致的庄园。竹篱茅舍,小桥流水,仙气氤氲。

进入庄内,正厅之中,一位素衣女子端坐主位。她约莫三十许人,容色清丽绝伦,气质高华出尘,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阅尽沧桑的沉静。她目光落在崔炜手中的古剑上,眼中泛起复杂难明的波澜,有追忆,有怅惘,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崔郎君请坐。”女子声音温润如玉,“此剑名‘龙渊’,乃我故主南越王赵佗贴身佩剑。妾身玉京子,昔日曾侍奉王侧。” 她目光悠悠,仿佛穿透了千年岁月,“郎君既能入龙穴,得神蛇指引,取此宝剑,便是与我等有缘。”

崔炜这才恍然,原来那地宫中的帝王骸骨,竟是南越武王赵佗!他连忙起身,恭敬地双手奉上宝剑:“既是故主遗物,晚辈不敢据有,理当归还夫人。”

玉京子却微微摇头,示意他坐下:“宝剑有灵,自择其主。郎君既得神蛇认可,持此剑出穴,便是天意。此剑赠与郎君,望郎君持之卫道,不负神兵。”

崔炜推辞不得,只得再次拜谢收下。玉京子命侍女奉上香茗果品,皆是人间罕有的珍味。崔炜在地底多日,早已饥肠辘辘,也不客气,饱餐一顿。席间,玉京子询问他坠入龙穴的经过,崔炜详细道来,讲到灸治蛇疣、得剑脱困,玉京子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神蛇乃龙穴之灵,守护王陵数千载。郎君一念之仁,解其困厄,结此善缘,亦是福报。”玉京子微笑道,“郎君可知那任翁为何要加害于你?”

崔炜茫然摇头。

“那任翁,本名任嚣,”玉京子神色转冷,“乃是秦末南海尉任嚣之后。其祖当年助赵佗王割据岭南,立下功劳。然其家族传至今日,早已失了祖德,妄图以邪术血祭,延年益寿,甚至觊觎王陵秘宝。那海光寺老僧,本是他家供奉的术士,因不忍其恶,才借故点化于你,引你暂避。不想他贼心不死,竟欲以你为祭品!幸得郎君机警,又蒙神蛇护佑,方能脱此大难。”

崔炜听得心惊肉跳,方知那看似慈祥的任翁,竟是如此包藏祸心!

正谈话间,忽见厅内光线一亮。崔炜下意识抬头,只见穹顶之上,不知何时竟透下几缕清晰的阳光,隐约可见一方小小的孔洞,外面竟是湛蓝的天空,甚至能看见模糊的星辰(天汉)!

“时辰到了。”玉京子微微一笑。

话音未落,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自空中传来。崔炜循声望去,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山羊,竟脚踏虚空,自那穹顶孔洞处冉冉而降!羊背上端坐着一位峨冠博带、面容古拙的官员,手持一支硕大的玉笔,腰间系着一个青翠欲滴的竹筒。

白羊稳稳落在厅中。那官员翻身下羊,对着玉京子躬身行礼,神态恭敬:“玉京夫人,下官奉天帝敕命,传谕人间。” 说罢,解下腰间青竹筒,双手奉上。

玉京子示意侍女接过,取出竹筒内一卷帛书,展开后,由侍女朗声宣读:“敕曰:广州刺史徐绅,殁于任所。着安南都护赵昌,即日赴任广州刺史,充替其职。”

宣读完毕,玉京子命侍女取来玉杯,斟满琼浆,亲自敬与那官员:“羊城使者辛苦。这位崔郎君欲归番禺,烦请使者顺路携他一程。”

那被称为羊城使者的官员接过玉杯一饮而尽,爽快应道:“夫人吩咐,敢不从命。” 他转向崔炜,仔细打量一番,忽而笑道:“崔郎君,他日富贵还乡,莫忘在城中为下官修葺祠宇,备下薄酒相酬啊!” 虽是玩笑口吻,眼神却颇为认真。

崔炜连忙躬身应道:“使者大恩,崔炜铭记于心,他日必当厚报!”

玉京子颔首,又对崔炜道:“郎君归去,前路尚有波折。皇帝(指天帝)有敕,特赐郎君国宝‘阳燧珠’一枚。”她示意侍女捧上一个雕琢精美的白玉函。打开玉函,刹那间光华满室!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如羊脂、内部却仿佛蕴藏着一团跳跃日光的宝珠呈现在崔炜眼前!

“此珠乃聚日精月华所成,妙用无穷。郎君携之归返,路遇胡商,可售此珠,当得十万缗之资,足可安身立命。”玉京子将玉函合上,递给崔炜。

崔炜双手接过,只觉玉函温润,内中宝珠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他心中感激又惶恐,伏地叩首:“夫人!崔炜何德何能?不曾朝谒天帝,亦非贵戚宗亲,何敢受此厚赐?”

玉京子将他扶起,温言道:“郎君不必推辞。你能入龙穴,救神蛇,取宝剑,得脱大难,此皆缘法。神蛇即龙穴之灵,亦是天帝使者。你救它脱困,功德无量,此珠乃天帝酬功之赐,受之无愧。去吧,使者会送你回人间。”

崔炜再拜谢恩。羊城使者牵过那头,神异的白羊,示意崔炜上羊。崔炜抱着玉函和龙渊剑,忐忑地跨上羊背。那白羊四蹄一蹬,竟如踩在无形的阶梯上,载着崔炜,冉冉升起,向着穹顶那透光的孔洞飞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玉京子夫人和侍女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穿过那孔洞的瞬间,崔炜只觉眼前强光刺目,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已脚踏实地。环顾四周,竟是番禺城外熟悉的江岸!江水滔滔,阳光明媚,人声隐约可闻。那头神异的白羊与羊城使者,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崔炜恍如隔世,怀中温润的玉函和手中沉甸甸的龙渊剑,是那场奇遇唯一的证物。他定了定神,辨认方向,向城中走去。

刚入城门,便被一队鲜衣怒马的差役拦住盘查。为首一人喝道:“新任刺史赵昌大人已到任,严查过往行人!你是何人?怀中何物?”

崔炜心念电转,取出玉函,打开一条缝隙。那阳燧珠的温润宝光顿时倾泻而出!差役们何曾见过如此异宝,顿时目眩神迷,连呼“宝物!宝物!”不敢怠慢,急忙引着崔炜前往府衙。

新任广州刺史赵昌,乃是一位气度威严的中年官员。他见崔炜布衣却气度不凡,又见那光华内蕴的阳燧珠,心中已自惊异。崔炜只简略言道自己乃番禺人士,偶得异宝,愿献与使君。

赵昌把玩着宝珠,越看越爱,问道:“此珠价值连城,尔欲何求?”

崔炜躬身道:“不敢求厚赏。只求大人允准一事。小子崔炜,欲重修城西开元古寺,以报佛恩,并祈一方平安。”

赵昌闻言,大为赞许:“善哉!此乃功德无量之举!本官准了!另赐你十万缗钱,充作修寺之资!” 他当即命人取钱。很快,整整十万锭铜钱堆满了府衙偏厅一角。

消息传出,番禺轰动。崔炜散尽十万缗,招募能工巧匠,采买良材美木,亲自监工,重修开元寺。数月之后,一座比旧日更加宏伟庄严的佛寺拔地而起,金碧辉煌,梵音缭绕。崔炜又将剩余资财,在城中购置了一处雅致院落,定居下来。他谨记羊城使者之言,在城中寻访,果然在城隍庙旁找到一座破败的“羊城使者祠”。他斥资重修祠宇,重塑金身,四时供奉香火酒醴,虔诚礼拜。

日子渐渐归于平静。一日,崔炜正在院中擦拭那柄龙渊古剑,忽有仆役来报,门外有一波斯胡商求见。

胡商须发卷曲,深目高鼻,身着锦绣,带着浓重的异域香料气息。他见到崔炜,恭敬行礼,目光却热切地落在崔炜腰间——那里悬着一块崔炜用边角料琢磨的、拇指大小、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佩。

“尊敬的阁下,”胡商操着生硬的汉话,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小人远道而来,专为寻宝。阁下腰间这块玉,光华内蕴,绝非凡品!小人愿出十万缗,购下此玉,不知阁下可否割爱?”

崔炜一愣,随即失笑。他解下那块玉佩,只是普通的羊脂玉边角料,虽温润,却远不及阳燧珠之万一。胡商竟愿出十万缗?他猛然想起玉京子夫人所言:“当有胡人具十万缗而易之。” 原来应在此处!他赠给赵昌的是真正的阳燧珠,而这块玉佩,不过是沾染了宝珠余韵的凡物。胡商慧眼识宝气,却错认了载体。

崔炜心中澄明,也不点破。他随手将玉佩递给胡商:“相遇是缘,此玉便赠与客商,分文不取。”

胡商愕然,随即大喜过望,千恩万谢,捧着玉佩如获至宝般离去。崔炜立于庭中,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也洒在静静躺在剑架上的龙渊古剑上。剑身幽光流转,仿佛映照着他这一路的跌宕起伏。

他想起那束越井冈艾,想起枯井下的白蛇,想起玉京子夫人沉静的眼眸,想起羊城使者乘羊而降的神异……一切始于佛寺前那一念不忍的善举,终于此刻庭前的清风朗月。

崔炜轻轻抚过冰凉的剑脊,望向远方暮色中的开元寺飞檐。他最终并未拥有那价值连城的阳燧珠,也未挥动那柄可斩妖邪的龙渊剑去博取功名。他只是重修了一座庙,供奉了一位神,赠出了一块玉。

原来真正的珍宝,从来不是握在掌中的明珠利刃,而是跌入深渊时仍不熄灭的善念微光,是穿过幽暗后心中长存的那份清明与慈悲。这微光或许微弱,却能点燃神蛇眼中的暖意,能照亮归途,更能在这浩渺红尘中,为自己、也为他人,辟出一条通往安宁的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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