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三日未时，白旗大营外的官道上，一队五百人的轻骑正疾驰前行。多铎身着银色镶蓝边的马甲，腰悬珊瑚柄短刀，勒住马缰绳，回头看向身后的穆里玛：“穆里玛，加快速度，务必在未时三刻前抵达科尔沁驿馆——十四哥交代的事，不能耽误。”
“十五爷放心，”穆里玛拍马跟上，他身着玄色甲胄，身后的轻骑们也皆是白旗精锐，甲胄泛着冷光，“驿馆外已安排了白旗暗哨，八贝勒的人近不了身。”
多铎点头，催马前行——此次前往驿馆，他身负三项重任：一是与科尔沁部首领奥巴的使者鄂齐尔敲定援军细节；二是探听皇太极正妃哲哲（博尔济吉特氏，大玉儿姑母）暗中传递的消息；三是应对布木布泰关于“指婚”的追问，既要稳住科尔沁部，又不能给多尔衮添麻烦。
半个时辰后，轻骑抵达赫图阿拉城外的科尔沁驿馆。驿馆外，蒙古侍卫正手持弯刀巡逻，见多铎一行到来，立刻上前阻拦：“来者何人？驿馆乃科尔沁部重地，非请莫入！”
“放肆！”多铎身后的拜音图（镶白旗章京）上前一步，亮出腰间的白旗令牌，“这是镶白旗十五贝勒多铎，奉十四贝勒之命前来见鄂齐尔使者，尔等也敢阻拦？”
蒙古侍卫见是白旗贝勒，连忙躬身行礼：“不知是十五贝勒驾临，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使者已在驿馆正厅等候，请随小人来。”
多铎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随从，带着穆里玛、拜音图及十名亲卫走进驿馆。驿馆内的庭院中，几名蒙古侍女正晾晒着羊毛，见多铎进来，纷纷躬身避让。正厅内，鄂齐尔身着蒙古亲王袍，正与布木布泰商议着什么，身旁还坐着科尔沁部的其他使者：博尔济吉特·固山额真（蒙古将领）、吴克善（布木布泰兄长，科尔沁部台吉）、满珠习礼（布木布泰弟弟）等，皆是科尔沁部的核心人物。
“十五贝勒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鄂齐尔起身相迎，布木布泰、吴克善等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鄂齐尔使者客气了，”多铎拱手回礼，目光扫过厅内众人，“今日前来，是为三日后议政殿之事——十四哥托我来与使者敲定援军细节。”
鄂齐尔笑着让座，蒙古侍女奉上奶茶：“十五贝勒，援军之事我们已商议妥当，奥巴首领已命两千蒙古骑兵在赫图阿拉城外三十里的黑松林埋伏，只待三日后议政殿议事时，若八贝勒强行逼宫，骑兵便会举‘鹰旗’为号，从东门进城支援白旗。”
多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铺在桌上：“鄂齐尔使者考虑周全。只是黑松林距东门尚有十里，若信号传递不及时，恐会延误战机。不如这样——我让白旗轻骑在东门外设三处烽火台，若需援军，便点燃烽火，蒙古骑兵见烽火后，可沿官道疾驰，半个时辰内定能抵达。”
“好！”鄂齐尔拍桌赞同，“十五贝勒的安排更稳妥。另外，奥巴首领还交代，若此次能助白旗挫败八贝勒，希望后金能兑现承诺：一是减免科尔沁部未来三年的贡品；二是开放抚顺、开原的互市，允许蒙古商人自由交易；三是……汗王生前提及的‘指婚’之事，还望十四贝勒不要食言。”
这话一出，厅内的目光都集中在多铎身上。布木布泰端着奶茶，看似平静，指尖却微微收紧——她虽知晓多尔衮未必真愿联姻，却也想从多铎口中得到明确答复。
多铎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使者放心，减免贡品、开放互市之事，只要三日后事成，十四哥定会向新君提议；至于指婚，汗王生前确有此意，只是眼下汗位未定，此事需等新君继位后，由宗室会议共同商议——十四哥向来尊汗王遗愿，绝不会让科尔沁部失望。”
这番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给足了科尔沁部面子。鄂齐尔虽有不满，却也知晓此时不宜逼迫，只能点头：“既如此，便按十五贝勒说的办。三日后，蒙古骑兵定准时支援。”
吴克善在一旁道：“十五贝勒，我妹妹布木布泰聪慧过人，若真能与十四贝勒联姻，定能巩固后金与科尔沁的联盟——此事还望十五贝勒多在十四贝勒面前美言。”
“吴克善台吉放心，”多铎笑道，“十四哥对布木布泰格格的才智也颇为欣赏，只是婚姻大事需谨慎，待三日后事了，定会给科尔沁部一个交代。”
布木布泰适时开口，语气轻柔却带着试探：“十五贝勒，三日后议政殿，若八贝勒质疑蒙古援军的合法性，我们该如何应对？毕竟‘外兵入城’之事，容易被八贝勒扣上‘干涉后金内政’的帽子。”
多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少女果然心思缜密。他道：“格格放心，十四哥已想好应对之策：三日后议政殿上，蒙古使者可称‘是奉汗王生前之命，前来协助后金稳定局势’，再提及汗王为十四哥指婚之事，证明科尔沁部与后金的‘姻亲联盟’早有定数，并非‘干涉内政’。”
“好计策！”鄂齐尔抚掌赞叹，“如此一来，八贝勒便无从指责。”
正说着，驿馆的蒙古侍卫匆匆进来，在鄂齐尔耳边低语了几句。鄂齐尔脸色微变，对多铎道：“十五贝勒，哲哲福晋（皇太极正妃）的亲信侍女来了，说有要事见布木布泰格格——想来是有消息要传递。”
多铎心中一动——这定是哲哲暗中传递的关于皇太极的消息。他对布木布泰道：“格格，既是哲哲福晋的人，便请她进来吧——都是科尔沁亲人，无需避讳。”
布木布泰点头，对侍卫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着青色旗装的侍女走进来，她是哲哲的贴身侍女赛音察浑，见到布木布泰，立刻躬身行礼：“奴婢赛音察浑，见过格格。奉福晋之命，特来告知格格一件事——八贝勒已决定，三日后议政殿上，无论遗诏笔迹核查结果如何，都要强行表决‘殉葬议’，若贝勒们反对，便以‘质疑汗王遗命’为由治罪。”
多铎与鄂齐尔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皇太极果然要狗急跳墙！
“福晋还说，”赛音察浑继续道，“八贝勒已命鳌拜率两千正黄旗精锐埋伏在议政殿侧门，若白旗的人敢闹事，便立刻率军冲进去控制大殿。另外，八贝勒还威胁正蓝旗的笔帖式，若核查笔迹时敢说‘不符’，便革职流放。”
“好个八哥！”多铎怒拍桌案，“竟如此不择手段！赛音察浑，替我谢过哲哲福晋——这份消息，对我们至关重要。”
赛音察浑躬身：“奴婢只是奉命传话，不敢居功。福晋还说，她虽为八贝勒正妃，却也是科尔沁人，不愿见后金内乱，更不愿见格格与十四贝勒为难。三日后议政殿，福晋会在暗中相助，比如拖延表决时间，为白旗争取机会。”
布木布泰点头：“替我回禀姑母，多谢她的心意。三日后，我与使者定会配合白旗，不让八贝勒得逞。”
赛音察浑应下，又寒暄几句后，悄悄离去。
待赛音察浑走后，鄂齐尔脸色凝重：“十五贝勒，八贝勒已做好动武准备，我们的援军是否要提前进城？”
“不可，”多铎摇头，“提前进城会落人口实，让八贝勒有理由指责我们‘干涉后金内政’。按原计划，三日后见烽火再进城——十四哥已在议政殿外布置了白旗亲卫，鳌拜的人未必能得逞。”
吴克善道：“十五贝勒，要不我们让部分蒙古骑兵乔装成后金百姓，提前混入城中？若真动起手来，也能里应外合。”
“这个主意好！”多铎眼前一亮，“吴克善台吉，就劳烦你挑选两百名精锐骑兵，换上百姓服饰，混入东门附近的民居，三日后见烽火便立刻行动，配合援军进城。”
“没问题！”吴克善躬身应下。
布木布泰看着多铎，轻声道：“十五贝勒，三日后议政殿上，我会让使者先提及‘指婚’之事，证明汗王临终前无殉葬之意，再由鄂齐尔使者质疑遗诏的合法性——这样既能打乱八贝勒的部署，又能为十四贝勒争取时间。”
“好！”多铎点头，“格格的安排甚妥。只是……指婚之事，还望格格不要过于执着——十四哥眼下的心思，都在三日后的议政殿上。”
布木布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也不恼：“十五贝勒放心，布木布泰知晓轻重。指婚之事是汗王遗愿，我只是按叔父的吩咐提及，不会给十四贝勒添麻烦。”
多铎松了口气，起身道：“时间不早，我需尽快回营向十四哥禀报。鄂齐尔使者、格格，三日后之事，就拜托你们了。”
“十五贝勒放心，”鄂齐尔起身相送，“科尔沁部定与白旗共进退！”
多铎躬身道谢，带着穆里玛、拜音图等人走出驿馆，翻身上马，朝着白旗大营疾驰而去。驿馆内，布木布泰看着多铎的背影，对鄂齐尔道：“叔父，多尔衮未必真愿与我联姻——他的心思，怕是不在儿女情长上。”
“我知道，”鄂齐尔点头，“但指婚是汗王遗愿，也是我们牵制多尔衮的筹码。只要他掌权后不亏待科尔沁部，联不联姻，倒也不是最重要的。”
吴克善也道：“妹妹，你聪慧过人，就算不联姻，未来也能在蒙古与后金之间发挥作用。三日后，我们先助白旗挫败八贝勒，再从长计议。”
布木布泰点头，目光投向赫图阿拉城的方向——她隐隐觉得，三日后的议政殿，不仅会改变后金的命运，也会改变她自己的未来。
此时的白旗大营中军帐内，多尔衮正与阿济格、图尔格、伊尔登、阿拜、塔拜等商议三日后的应对细节。帐内的沙盘上，议政殿周边的防务部署标注得密密麻麻，正黄、正蓝、镶蓝三旗的兵力分布也用红笔标出，气氛凝重。
“十四弟，八贝勒若真要强行表决，我们该如何应对？”阿济格皱眉道，“鳌拜的两千正黄旗精锐也不是好惹的，真动起手来，怕是会两败俱伤。”
“不会，”多尔衮摇头，手指在沙盘上的“议政殿侧门”轻点，“伊尔登已在侧门附近埋伏了一千白旗亲卫，配备了新铸的火炮，若鳌拜敢率军冲进来，定让他有来无回。另外，穆里玛的轻骑也会在殿外巡逻，随时支援。”
阿拜道：“十四弟，中立贝勒这边已安排妥当，三日后我们会按计划发言，支持核查笔迹、召旗主议事。只要能拖延时间，等蒙古援军进城，八贝勒就不敢强行表决。”
“好，”多尔衮点头，“三哥做得好。塔拜，你负责联络正红旗的萨哈廉，让他在殿上配合我们——若二伯犹豫，就让萨哈廉出面劝说。”
塔拜躬身应下：“十四弟放心，萨哈廉已承诺中立，定会在殿上帮我们说话。”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侍卫通报：“十四爷，十五贝勒回来了！”
多尔衮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让他进来！”
多铎大步走进帐内，躬身行礼：“十四哥、十二哥、三哥、六哥，我回来了！科尔沁部的援军细节已敲定，还有哲哲福晋传递的重要消息！”
众人围上前来，多铎将与鄂齐尔商议的援军安排、烽火台信号及哲哲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最后道：“八哥已决定三日后强行表决殉葬议，还命鳌拜率精锐埋伏在侧门，若我们反对，就以‘质疑汗王遗命’治罪。”
“好个心狠手辣的八哥！”阿济格怒拍桌案，“真当我们白旗好欺负不成？”
图尔格道：“十四爷，既然八贝勒要动武，我们也需加强防务——不如再增派五百亲卫守在议政殿正门，防止正黄旗突袭。”
“不用，”多尔衮道，“按原计划行事即可。鳌拜的人虽多，却不如我们熟悉议政殿的地形。伊尔登，你再让埋伏在侧门的亲卫准备好拒马和栅栏，若鳌拜敢冲进来，就用火炮和弓箭阻拦。”
“嗻！”伊尔登躬身应下。
多铎又道：“十四哥，我已让吴克善挑选两百名蒙古骑兵乔装成百姓，提前混入东门附近的民居，三日后见烽火便行动，配合援军进城——这样就算鳌拜动武，我们也有里应外合的援军。”
“做得好！”多尔衮赞许地点头，“十五弟，辛苦你了。布木布泰那边，关于指婚之事，她可有不满？”
“没有，”多铎笑道，“她知晓轻重，只是按鄂齐尔的吩咐提及指婚，没有过多纠缠。三日后议政殿上，她会让使者先提指婚之事，证明汗王无殉葬之意，为我们打乱八哥的部署。”
多尔衮点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三日后的议政殿，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援军已妥，内应已策反，盟友已结盟，防务已固。八哥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阿拜道：“十四弟，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去后宫见额娘，告诉她援军和哲哲的消息，让她放心？”
“好，”多尔衮道，“我们一起去后宫，顺便敲定三日后殿上的发言顺序——额娘整理的证据，是我们反驳八哥的关键，不能出任何差错。”
众人应下，簇拥着多尔衮走出大帐，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白旗大营的旗帜上，泛着耀眼的光芒，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后宫寝殿内，阿巴亥正与苏玛拉姑、乌兰、塔坦整理密箱中的手谕，见多尔衮等人进来，连忙起身：“你们来了，可是有好消息？”
多尔衮笑道：“额娘，援军细节已敲定，蒙古骑兵会在城外黑松林埋伏，三日后见烽火便进城支援。另外，哲哲福晋传来消息，八哥已决定强行表决殉葬议，还命鳌拜率精锐埋伏在侧门。”
阿巴亥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八阿哥倒是迫不及待！不过也好，三日后，我们正好将他的阴谋公之于众！你们放心，证据都已妥当，三日后定能揭穿他的伪善面目。”
苏玛拉姑道：“娘娘，布木布泰格格明日会来后宫，商议蒙古使者在殿上的应对细节，到时候我们再敲定发言顺序——先由使者提指婚，再由希福指证笔迹，最后由娘娘出示手谕，这样层层递进，更有说服力。”
“好，”阿巴亥点头，“明日让十五阿哥也来，一起商议。三日后的议政殿，我们定要让八阿哥身败名裂！”
多尔衮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世，有他在，绝不会让母亲重蹈覆辙。他道：“额娘放心，三日后，儿子定会护您周全，护白旗周全！”
阿济格、多铎等人也齐声应下，帐内的气氛充满了信心与期待。三日后的议政殿，一场决定后金命运的博弈，已箭在弦上，只待拉开帷幕。
“十四哥，”多铎突然开口，“明日布木布泰来后宫，要不要安排人监视？我总觉得她心思不简单。”
多尔衮摇头：“不必。她是科尔沁人，若想在蒙古与后金之间立足，不会轻易倒向八哥。我们只需与她保持表面的友好，利用她牵制科尔沁部即可。”
多铎点头：“我明白，十四哥考虑得周全。”
阿巴亥看着眼前的儿子们，眼中满是欣慰：“我的儿，你们都长大了。三日后，娘会与你们并肩作战，让所有人都知道，汗王的遗愿，不是让八阿哥谋权篡位，而是让后金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