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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冤鼓响证遮瑕,众目若炬破谎言。

判官设局钓真恶,铁证如山真相现。

大理府惊现采花恶贼,犯下夺命血案!此等重案无论搁在何处都足以轰动一时,更何况那疑犯的身份,竟是江湖上素有美誉、被奉为正义化身的锦衣判官江云帆。

寻常百姓自然不信,群情激愤,直嚷着定是贪官污吏勾结奸人设局陷害,纷纷涌向知府衙门,擂动堂前鸣冤鼓,要求知府速速开堂审理,为判官大人洗刷冤屈。

衙门口那面蒙尘的鸣冤鼓被擂得山响,鼓声如雷,已持续三日,然而知府衙门的两扇朱漆大门却始终紧闭。这便透着十足的蹊跷了。

依本朝律例,凡有击鼓鸣冤者,官府必须升堂问案。但你大门一闭不予理会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市井坊间的流言蜚语便悄然滋生。有人窃窃私语,道是或许这位判官大人真有问题,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表面正义凛然的玉面判官,骨子里竟是个伪君子;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编排起“锦衣判官勾结官府,官官相护”的戏码,一时间,关于锦衣判官的不利传闻甚嚣尘上。

自然,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只有少数人将信将疑,绝大多数百姓对此嗤之以鼻,坚信判官大人清白。

外界的种种喧嚣议论,一字不落地传入牢中的江云帆耳中。他却似个无事闲人,安坐于简陋的囚室之内,神态自若。倒是那位大理知府段正言段大人,被汹涌的民意压得喘不过气。

苦主木家联合了当地势力庞大的另外两大土司首领——刀氏刀白允真和思氏思安和,竟率众将知府衙门团团围住,言辞激烈地声称,若官府再不提审疑犯,他们便要依江湖规矩,强行冲入大牢,以血还血,杀人偿命!

事已至此,避无可避!段知府只得下令:升堂!

这一日,大理知府段正言正式升堂,提审轰动全城的采花命案疑犯——锦衣判官江云帆。

消息早已传遍全城,无数关注此事的百姓如潮水般涌向衙门,竟将大门两侧的门框都生生挤裂。迫于无奈,段知府只得将公堂临时移至衙门前宽阔的街市之上。

“威……武……!”

门前左右两班衙役水火棍,整齐划一地敲击着青石板地面。

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官袍的段知府自衙门内缓步走出,仪态端凝,撩袍端坐于临时设下的公案之后。他虎目如电,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堂前三位气势不凡的告状者身上。惊堂木“啪”地一声脆响,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街面上:“堂下何人?所告何事?从实道来!”

“木氏木怀远、刀氏刀白允真、思氏思安和,状告锦衣判官江云帆,奸杀木家子弟木恩思!”

三大土司首领联名状告声名赫赫的锦衣判官!尽管所有人都已大致知晓案情,但此刻亲耳听到这正式而沉重的指控,围观的百姓仍是一片哗然,议论声如蜂群嗡鸣。

“带被告!”

随着衙役一声高喝,铁链拖地的沉重哗啦声响起。只见身负粗重镣铐的疑犯——锦衣判官江云帆,被两名衙役押解着走上临时公堂。

目睹自己心中敬仰的偶像竟遭受如此对待,周围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造孽啊!你们怎敢如此折辱判官大人!”

“锦衣判官一生行侠仗义,为民请命,竟落得这般下场,苍天无眼啊!”

“这狗官知府,定是收了黑钱,陷害忠良!”

“去他娘的狗官!快放了判官大人!”

……

这就是所谓的群情激愤,段知府口喊肃静,手中惊堂木都快拍碎了,才将鼎沸的人声压了下去!

“堂下疑犯,报上名来!木氏女木恩思被害一案,你可知罪?”

面对知府的质问,江云帆傲然而立,朗声道:“锦衣判官江云帆,我本无罪,何来认罪一说?”

“大胆狂徒!还敢狡辩!你奸杀我木家女儿,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未等段知府开口,苦主木怀远便按捺不住胸中悲愤,指着江云帆厉声控诉。

段知府面色一沉,冷喝道:“传人证上堂!”

人群之中走出一名年轻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草民木家胭脂铺的伙计,木恩思乃是我的堂姐,昨夜我亲眼所见行凶者的面目,身着青衫,背着一铁匣,身材、样貌与他并无多大区别!”说着,手指江云帆。

此言一出,不待段知府开口讯问,底下围观的百姓已然炸开了锅,质疑声浪此起彼伏:

“什么?受害者的堂弟,依本朝法律,真系亲属及与事者有利益者不得证人!”

“说什么昨夜,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一个的样貌?”

“不错,他还说什么身材样貌无多大区别,无多大区别,那就是不能肯定了!”

“还有更过分的,判官大人早已武功尽失,他那宝匣早已弃用,还说什么背着一铁匣?”

“伪证!”

……

三大土司首领及那跪在地上的人证,听得这铺天盖地的质疑,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段知府冷哼一声,目光如冰锥刺向那人证,厉声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作伪证,混淆视听!左右,先将此伪证者押下,待本案审结,再依律严惩不贷!”

木怀远抬手擦了擦脑门上涔涔而下的汗水,声音已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自镇定道:“纵然……纵然人证或有瑕疵,但我等还有铁一般的物证呈上!足以定其罪!”

“呈物证!”

衙役应声,将一件证物小心铺展在堂前空地。那是一床锦缎绣被,其上赫然用暗红近黑的血液写着几个扭曲的大字:辱我者锦衣判官也。

“大人明鉴!”木怀远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双手展开,高举示众。纸上是一行行娟秀工整的字迹。“这血书上的字迹,经比对,与我木家恩思生前亲笔所书,无论笔锋转折,还是神韵结构,皆一模一样!此乃她临死前,以血为墨,泣血控诉凶徒之名!”

围观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仔细分辨那血字与纸上字迹。乍看之下,两者确实极其相似,几乎难以分辨。这一结果,让方才还群情激奋的许多百姓一时哑然,面面相觑。

然而,人群中仍有心思缜密、目光锐利者,立刻抓住了其中的破绽,高声质疑:

“不对不对,这木家小姐是被奸杀致死,即说明凶犯离开之前她已身死,这死人怎么还能写字!”

“不错,哪怕她还留有一口气,待凶犯离去之后再书,我且问,谁能在临死之前写的字能与平日一模一样?”

“还有还有,这字迹发黑,且呈胶状,这分明是人字之后才用她的血所书!”

“伪证啊!”

……

三大土司首领额上的汗水已汇成溪流,脸色由白转青,特别是木怀远,前胸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在如山呼海啸般的质疑声中,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大人!冤枉啊!我等绝无伪造证物之心!”

段知府冷冷地扫视了堂下狼狈不堪的三人一眼,猛地一拍惊堂木:“肃静!鉴于本案所呈人证、物证皆存重大疑窦,不足为凭,本府裁定:尔等可回去重新备齐确凿证据,择日再审!疑犯江云帆,暂行收押大牢,听候发落!”

三大土司首领闻言,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深深的挫败与无奈。

而围观的百姓听说还要将判官大人收监,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纷纷破口大骂:

“狗官!证据都是假的,为何还要关押判官大人!”

“昏官!定是收了土司的黑钱!”

“砸他!”

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般越过衙役的阻拦,朝着公案后的段知府劈头盖脸地砸去。段知府狼狈不堪,连“退堂”二字都来不及喊出,便在一片怒骂和投掷物中,仓皇地由衙役护着退回了衙门之内。

衙门之中,段正言择去头上的菜叶子,整了整仪容,道:“大人真是得民心,都不用下官开口,百姓便为大人作了辩!”

江云帆一笑,道:“不瞒段大人,本来我已命人适时来个堂前击鼓,状告我在大理周边犯下采花之事,作案时间便在木家小姐遇害之后,届时三大司必然会露出马脚,只不过这番布置用不上了,想不到这些百姓已然为我破了冤情!”其实有一点他隐瞒了下来,那说他武功尽失,宝匣弃用的人乃是他安排的人。

“大人为国为民,心怀天下苍生,自然能得万民拥戴!”段正言由衷赞叹,脸上满是钦佩之色。但他旋即又露出不解:“只是大人,此案既已证据不足,疑点重重,为何您方才示意下官,仍要将您收押回监?这岂不是……”

江云帆道:“我在钓鱼,只是不知会钓到什么大鱼。”

段正言闻言一惊,恍然道:“原来如此!大人这是以身为饵,引蛇出洞啊!”

“况且,”江云帆补充道,神色转为凝重,“若我不将自己囚禁,难保他们不会再借我之名作出伤害无辜的事。”

段正言闻言,再次肃然起敬,眼中钦佩之色更浓:“世人常道判官大人乃正义化身,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今日堂前得到众多百姓的拥挤。”

“段大人,”江云帆正色道,“三大土司今日公堂失利,阴谋受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极可能铤而走险,前来闹事,还请早做布置!”

“大人请放心!”段正言挺直腰板,脸上露出成竹在胸的神情,“下官早有安排,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好!”江云帆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希望此番,能借机彻底打掉这些土司首领的狼子野心,压服其蠢蠢欲动的反心,保大理一方安宁。”

在木家一处隐蔽的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张阴沉难看的脸。

木氏首领木怀远颓然坐在太师椅上,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充满了沮丧:“想不到这锦衣判官如此得人心,我们那点小手段倒显得贻笑大方了。”

刀氏首领刀白允真脸色同样布满阴霾,接口道:“谁说不是呢!今日在堂上,那些百姓的唾沫星子都快把我们淹死了。更可惜了那位作证的木家后生,为了不牵连我等,保全大局,竟……竟在退堂后自缢身亡了!此事,唉……”

思安和却是脸色稍微正常一些,为二人打气:“两位可别要泄气,至少那血书可不是我等伪造,他锦衣判官脱不了关系!”

“快别提那血书了!”木怀远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后怕和一丝醒悟的苦涩,咬牙道,“经今日公堂上那些百姓提醒,那血书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此看来,锦衣判官江云帆,恐怕……恐怕真不是杀害恩思的凶手!这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要嫁祸于他,同时也把我们当枪使了!”

思安和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他是不是真凶,现在对我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木兄,你还没看明白吗?经此一役,我们三大土司已将他得罪得死死的!再无转圜余地!以汉人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事他岂会善罢甘休?”

刀允真有些无奈,道:“你说该如何是好?难不成带兵冲进大牢将他除掉?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思安和嘴角上扬,冷然一笑,道:“何须我等亲自动手,他江湖之上仇家众多,自会有道上的兄弟替我们动手!”

刀白允真紧皱的眉头这才略微舒展了一些,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借刀杀人?此计甚妙!若能如此,倒是省却我们天大的麻烦。”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狠绝:“这锦衣判官智计近妖,留着他在大理,对我们的‘大事’终究是个心腹大患!必须尽快拔除!”

“唉!”木怀远却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脸上充满了挣扎和不安,他环顾左右,压低声音,带着最后一丝犹豫问道:“思兄,刀兄……我们……我们真的要走到那一步?真要……‘造反’?”

“为如何叫造反?我等不过为我土司儿女争取一些生存空间罢了!”思安和开口反驳,他目光凛然扫向二人,道:“事已到此,你我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两可不要半路退缩!”

木怀远、刀允真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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