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高大人此言何意?
高盖深吸一口气,跪地叩首:臣等愿奉殿下为主!
慕容冲眸光一凛,酒杯的一声捏碎。
你们……要弑君?
高盖抬头,眼中毫无惧色: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帐内烛火摇曳,映得慕容冲的面容晦暗不明。
良久,他缓缓开口:此事……我不参与。
高盖了然,深深一拜:臣……明白。
三日后,西燕军营突发兵变。
慕容泓在帐中被高盖率亲兵围杀,至死仍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死于臣下之手!
慕容泓已伏诛!高盖提着他的头颅走出大帐,高举示众,中山王慕容冲,才是我西燕真主!
十万大军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呼声:
吾等愿奉中山王为皇太弟!
慕容冲缓步走出,神色悲悯,仿佛对这场变故毫不知情。他望着慕容泓的头颅,轻叹一声:兄长……何至于此?
而后,他转身面对十万将士,声音低沉而威严:
既蒙诸位推举,冲……必不负所托!
慕容冲以皇太弟身份总揽西燕军政大权,第一道诏令便是任命高盖为尚书令,统领朝政。
殿下,后秦王姚苌派其子姚嵩为使,前来觐见。慕容麟禀报道。
慕容冲眉梢微挑:姚苌?那个背叛苻坚的羌人?
正是。他愿送子为质,以示结盟之意。
慕容冲冷笑一声:他倒是识时务。
姚嵩被带入帐中,恭敬跪拜:臣姚嵩,拜见皇太弟殿下!
慕容冲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忽然问道:你父亲……可还想着关中?
姚嵩额头渗出冷汗:父亲只愿与西燕共分天下,绝无二心!
慕容冲轻笑:好,那你就留在华阴吧。
待姚嵩退下,慕容麟低声道:殿下,姚苌狡诈,不可轻信。
当然。慕容冲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苻坚。
他望向西方,那里是苻坚败逃的陇西。
传令三军,休整十日,十日后——大军西征!
长安城破的第七日,太极殿内灯火通明。
慕容冲斜倚在龙榻上,指尖把玩着一只鎏金酒杯。殿内熏香缭绕,掩盖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陛下,人都带到了。高盖躬身禀报,嘴角噙着一丝谄媚的笑。
殿门缓缓开启,十二名素衣女子被侍卫押着,踉跄而入。她们发髻散乱,面色惨白,却仍能看出曾经的雍容华贵——这些都是苻坚的嫔妃。
慕容冲的目光在她们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一个鹅蛋脸的美妇人身上。她约莫二十五六岁,虽跪伏在地,脊背却挺得笔直。
张夫人。慕容冲轻笑,三年前朕在苻坚的宴席上见过你。那时你坐在他身侧,还赏了朕一杯酒。
美妇人浑身一颤。她记得那日,少年慕容冲被迫在宴上起舞助兴,那双凤眼里藏着的屈辱与恨意,与如今龙椅上睥睨天下的帝王判若两人。
抬起头来。慕容冲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张夫人缓缓抬头,正对上那双淬了冰的眼睛。
陛下……她声音发抖,妾身……
拖出去。慕容冲突然敛了笑意,赏给今日攻城有功的将士。
侍卫粗暴地拽起张夫人,她终于崩溃哭喊:陛下饶命!妾身愿……
等等。慕容冲忽然抬手。他起身走到张夫人面前,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你刚才说……愿意什么?
张夫人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俊美如妖的年轻帝王,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颤抖着解开衣带,华服顺着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
殿内一片死寂。
慕容冲盯着她锁骨处那枚胭脂痣——那夜苻坚当着他的面亲吻过这里。
都退下。他轻声说。
子时三刻,寝殿内只剩浓重的喘息声。
慕容冲披衣起身,望着榻上昏睡的张夫人。她眼角还挂着泪痕,脖颈处满是淤青。月光透过窗棂,将慕容冲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只蛰伏的野兽。
他突然暴怒地掀翻案几,酒壶砸在地上迸裂开来。
十三年前那个雪夜,十二岁的他也是这样躺在苻坚的龙榻上,听着瓷瓶摔碎的声响。那时苻坚捏着他的下巴说:凤凰儿,你越是这样瞪着朕,朕越是想弄脏你。
陛下?张夫人被惊醒,惊恐地裹紧锦被。
慕容冲转身掐住她的脖子,却在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时猛地松开。他踉跄后退,撞倒了烛台。火苗蹿上帷幔,瞬间映红了他苍白的脸。
张夫人仓皇逃出寝殿时,听见里面传来瓷器接连破碎的声响,夹杂着野兽般的低吼。
五更时分,慕容冲坐在满地狼藉中批阅奏章。
陛下,陇西急报。高盖跪在殿外,苻坚已集结十万羌骑,不日将……
把这些女人送去军营。慕容冲突然打断他,扔出一卷名册,按军功高低分配。
高盖展开名册,看到张夫人的名字被朱笔划去,旁边批注二字。他偷偷抬眼,发现年轻的帝王正在摩挲腰间玉佩——那是清河公主的遗物。
再传一道旨。慕容冲蘸着朱砂写下诏书,凡擒获苻坚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笔尖突然折断,朱砂溅在诏书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黎明时分,慕容冲独自登上朱雀门。
长安城的废墟在晨光中冒着青烟,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喊声——那是昨夜被赏赐给将士的嫔妃们。
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苻坚也是这样把鲜卑俘虏赏给秦军将领。姐姐慕容清被带走时,死死抓着他的手说:冲儿,闭上眼睛。
陛下在看什么?高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慕容冲望着天际初升的朝阳,轻声道:看一只凤凰怎么被自己的火烧死。
风卷起他未束的黑发,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振翅欲飞,仿佛下一刻就会带着满身烈焰冲上九霄。
权力是蜜糖,亦是砒霜。慕容冲终将在复仇的烈火中,看清自己变成了怎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