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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那柄染血的匕首,沉甸甸地压在李铮掌心,如同烧红的烙铁。劣质绿松石硌着指骨,粘腻的血渍糊满指缝,腥气钻入鼻腔,直冲脑髓。他坐在冰冷污浊的血泊里,周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又草草拼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侧被矛尖划开的火辣伤口。耳畔是呼啸的风雪,眼前是阿鲁达那具无头的尸体被拖走时在雪地上犁出的暗红沟壑,还有那个被架起的汉人少年,如同死去的猎物般耷拉着脑袋,大腿上血肉模糊的窟窿还在缓缓滴落血珠,砸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微小的、转瞬即逝的猩红冰花。

“引路石……”哲别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李铮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在匈奴的习俗里,用重伤的俘虏或奴隶在前面探路,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去触发可能的陷阱,为身后的骑兵扫清障碍。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腥甜堵住。他猛地低下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带着血腥味的酸水。不是为了阿鲁达,不是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少年,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个被迫举起弯刀、斩下头颅、然后被冠以“乌维”之名,又被塞进一个匈奴十夫长身份的……自己。

“站起来,乌维!”巴图的声音如同闷雷滚过雪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他那粗糙的手掌带着千钧之力,抓住李铮沾满血污的肩膀,毫不费力地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如同拎起一只刚被剥了皮的羔羊。“这点血就软了骨头?草原上的狼崽子,第一口血咽下去,爪子才算真正锋利!”

李铮身体晃了晃,强行站稳。膝盖还在发软,但腰背下意识地挺直了,像一张被拉满的弓。他抬起头,迎上巴图审视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风雪,在他脸上逡巡,似乎要剥开皮肉,看清里面那颗仍在痛苦挣扎的灵魂。李铮没有躲闪,眼神空洞,却死死撑住那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如同雪夜里将熄的炭火。恐惧?茫然?厌恶?都被他强行压进那片空洞的深处,只留下最原始、最冰冷的生存本能。

巴图似乎满意了,嘴角咧开一个极其短暂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哲别!”他转头,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酷,“给他找一匹能骑的马!再找件像样的皮袄!我巴图的阿鲁达,不能像个刚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两脚羊!”

哲别应了一声,很快牵来一匹杂毛的矮脚马。马不算高大,眼神却带着野性的凶光,不安地刨着蹄子,显然是个难以驯服的刺头。一件半旧的、带着浓重膻味和汗渍的羊皮袄也被扔到李铮脚边。

李铮默默捡起皮袄,胡乱裹在身上,浓烈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他走到那匹矮脚马旁,无视它警告的响鼻和翻起的嘴唇。没有马鞍,只有一根粗糙的缰绳。他伸手去抓马鬃,试图翻身上马。那马猛地一甩头,前蹄扬起,狠狠朝他胸口踏来!动作迅猛,带着原始的暴戾!

周围的匈奴兵发出一阵嗤笑,等着看这个新晋的十夫长出丑。李铮瞳孔一缩,身体不退反进,在间不容发之际侧身避开马蹄,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马鬃根部,身体借着冲势猛地向上窜起!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协调,没有优雅,只有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狠厉效率。

那马被激怒了,落地后疯狂地扭动身躯,试图将他甩下来。李铮双腿死死夹住马腹,身体伏低,几乎贴在马背上,左手攥紧缰绳,右手则握成了拳,用坚硬的指关节狠狠砸在马颈侧面的筋腱上!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风雪中响起,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同一个位置。马发出痛苦的嘶鸣,挣扎更加剧烈,甚至试图扭头用牙齿去啃咬李铮的肩膀。腥臭的热气喷在李铮脸上,锋利的马齿几乎擦过他的肩胛骨。

剧痛和死亡的威胁让李铮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决绝。他猛地收紧缰绳,几乎将马头勒得仰起,同时身体重心狠狠下压,右拳不再击打,而是五指张开,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马颈侧一块凸起的筋肉,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掰!

“咔吧!”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微错响。那马浑身剧震,庞大的力量瞬间被卸去大半,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身体僵直了片刻,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前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眼中的凶光被恐惧取代。

李铮松开手,任由那匹马在原地痛苦地喘息、颤抖。他直起身,坐在马背上,胸膛剧烈起伏,腰间的伤口被牵动,鲜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刚裹上的皮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沾着血污的皮肤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苍白。他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马涎和不知是谁的血迹,动作僵硬。

四周的嗤笑声消失了。那些匈奴兵脸上的轻蔑和嘲弄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和重新评估的复杂神色。驯服烈马是每个匈奴男人成长的第一课,但像眼前这个“乌维”一样,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暴戾直接的手段,近乎折断马颈般压服一匹野性十足的矮脚马的,他们从未见过。那动作里没有技巧,只有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才有的、不顾一切的狠劲。

哲别眼神复杂地看着马背上那个沉默的身影,低声对巴图道:“大人,他……”

巴图抬手打断了哲别的话,他的目光牢牢锁定李铮,那双铜铃巨眼里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名为“满意”的火焰。“好!这才是我要的獠牙!”他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铮刚刚被马齿擦过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李铮身体一晃。“够狠!够快!乌维,记住这种感觉!草原只认这个!”

他环视一周,声音如同滚雷:“都看到了?!从今天起,他就是你们的阿鲁达!他的话,就是我的命令!谁不服,”巴图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扫过那些士兵的脸,“先问问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士兵们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巴图的目光接触,更不敢再看马背上的李铮。

风雪似乎更急了。队伍重新集结,像一条受伤的毒蛇,缓缓蠕动出这血腥的谷地。马蹄踩踏着被血水浸透又被新雪覆盖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李铮骑在那匹被驯服的矮脚马上,走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腰间的伤口随着马匹的颠簸传来阵阵锐痛,但他脸上的肌肉如同冻僵的岩石,没有任何变化。

哲别策马靠近,与他并辔而行,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雪吞没:“乌维……刚才那个孩子……”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做‘引路石’……总比当场被砍了头强。至少……还有一丝活路。”这话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说得艰难。

李铮没有转头,目光空洞地直视着前方风雪弥漫的荒原。一丝活路?在匈奴骑兵的驱赶下,拖着被洞穿的大腿,去趟开未知的陷阱?那所谓的活路,不过是延长痛苦,最终在无尽的折磨和绝望中死去。哲别的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他活不了。”李铮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着骨头,“我知道。”

哲别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用一种更低沉、带着某种警示意味的语气说道:“巴图大人……很看重你。但看重,也意味着危险。你杀的是阿鲁达,他手下的人,不会服气。尤其是……阿尔斯楞。”

李铮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阿尔斯楞,巴图麾下另一个十夫长,阿鲁达的族兄。一个脾气暴躁、眼高于顶的年轻贵族子弟,向来以勇猛自诩,对库图奴隶出身的李铮,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敌意。阿鲁达的死,无疑是火上浇油。

“还有,”哲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老萨满的话……‘天狼的影子’……巴图大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每次提到,眼神都不一样。乌维,这个名字……不祥。你……小心些。”

天狼的影子。吞噬一切靠近它的东西。李铮咀嚼着那枯瘦身影留下的冰冷预言,如同咀嚼着一块寒冰。他依旧沉默,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队伍在风雪中跋涉了一天一夜。当灰蒙蒙的天光再次艰难地撕开厚重的云层时,前方终于出现了连绵的毡帐轮廓,如同灰色雪原上生长出的巨大蘑菇——巴图的部落营地到了。

营地依着一条半冻的河流展开,规模不大,但带着一种粗犷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牛羊粪便、燃烧的干牛粪和煮肉的混合气味。留守的老弱妇孺看到归来的队伍,尤其是看到队伍后面拖着几具冻僵的尸体和少量劫掠来的物资(主要是几口袋粮食和一些破烂的布匹),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和哭泣交织的嘈杂声。

李铮的到来,立刻引来了无数道目光。好奇、冷漠、审视、鄙夷……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他。他那身染血的、明显不合体的皮袄,那匹垂头丧气、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的杂毛矮脚马,尤其是他脸上尚未完全洗去的血污和那双空洞冷漠的眼睛,都让他显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如同狼群里混进了一只带着血腥味的陌生野兽。

“看啊,那就是巴图大人新封的阿鲁达!”

“乌维?听说他砍了阿鲁达的脑袋……”

“一个库图?还是汉人崽子?巴图大人怎么会……”

“嘘!小声点!看他的眼神……”

窃窃私语如同苍蝇的嗡鸣,挥之不去。李铮面无表情,任由哲别将他带到营地边缘靠近马厩的一顶最小、最破旧的毡帐前。“以后,这里归你。”哲别指了指毡帐,又指了指马厩旁拴着的几匹同样不算健壮的马匹,“还有那几匹驮马,也归你管。”

李铮的目光扫过那几匹无精打采的马,又看向毡帐。帐门低矮,蒙着破洞的毡子,散发着一股霉味和牲口棚的气息。这就是他“阿鲁达”的居所和部属——几匹老弱的驮马。

哲别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安顿下来。巴图大人晚些时候可能会召见。”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李铮掀开毡帘,弯腰钻了进去。里面空间狭小,冰冷刺骨,地上铺着些干草,角落里堆着些杂物。他靠着冰冷的毡壁坐下,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腰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寒意。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马蹄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张扬和戾气。紧接着,毡帐的门帘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掀开!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猛地灌入,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年轻匈奴人堵在了门口。他穿着镶了毛边的上好皮袍,腰间挎着华丽的弯刀,脸上带着草原贵族特有的傲慢和此刻因酒精而放大的暴戾。正是阿尔斯楞!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醉醺醺、面带不善的亲兵,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阿尔斯楞那双狭长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蜷缩在角落干草堆上的李铮,目光扫过他染血的皮袄和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他腰间的伤口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狞笑。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乌维阿鲁达吗?”阿尔斯楞的声音刻意拔高,充满了嘲讽,如同破锣般刺耳,“怎么?巴图大人赏赐的毡帐太暖和,把你冻成这副死狗样了?还是说……”他往前逼近一步,浓重的酒气几乎喷到李铮脸上,眼神陡然变得凶狠,“杀了我族弟阿鲁达的血,还没舔干净,就急着回来当你的十夫长了?!”

他身后的亲兵发出一阵哄笑,眼神如同盯着猎物的鬣狗,充满了挑衅和鄙夷。

李铮缓缓抬起头,动作很慢。他没有看阿尔斯楞那张因愤怒和酒精而扭曲的脸,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毡帐门口缝隙透进来的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上。风雪似乎小了些,但那片天空依旧阴沉得令人窒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将裹在身上的破皮袄紧了紧,遮挡住腰间的伤口。然后,他撑着冰冷的毡壁,一点点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牵扯到伤口时,他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一下,但身体最终站得笔直。

他看向阿尔斯楞,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沉寂。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荒原。

“阿尔斯楞,”李铮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帐外的风声和哄笑,“你的马……挡着我的路了。”

篝火在巴图巨大的金顶大帐内跳跃着,将帐壁上悬挂的狰狞狼皮和牛角弓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幻。烤羊腿的油脂滴落在火炭上,发出滋啦的爆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奶酒和马奶的膻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帐内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巴图麾下最核心的勇士和头目,包括一脸阴沉的阿尔斯楞和沉默的哲别。气氛看似热烈,却透着一股紧绷。

巴图踞坐在铺着厚厚熊皮的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镶金的牛角杯,粗粝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帐门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期待。

帐帘被掀开,寒风卷着雪沫涌入。李铮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但依旧简陋的皮袄,腰间的伤口被粗糙地包扎过,渗出的血迹在深色皮子上洇开一小片暗红。脸上洗去了大部分血污,只留下几道不易察觉的浅痕。他低垂着眼睑,脚步很稳,径直走到大帐中央那片被篝火照亮的光圈边缘,停下。没有像其他头目那样盘腿坐下,而是垂手站立,姿态恭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阿尔斯楞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冷哼,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

“乌维,”巴图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浑厚有力,听不出情绪,“伤怎么样?”

“谢大人,无碍。”李铮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汇报天气。

“好!”巴图将手中的牛角杯重重顿在身前的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草原上的狼,舔舔伤口就能继续撕咬猎物!乌维,你证明了自己的獠牙够锋利!”他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着警告的意味,尤其在阿尔斯楞脸上停留了一瞬。“从现在起,你是我巴图帐下真正的阿鲁达!哲别!”

“在,大人。”哲别应声。

“从我的亲卫里,挑出五个最机灵的崽子,交给乌维!”巴图的声音不容置疑,“还有,把‘黑风’也牵给他!”

帐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巴图的亲卫,那是部落里最精锐的战士种子!而“黑风”,更是巴图心爱的几匹战马之一,虽然不如他那匹汗血宝马神骏,但以耐力和野性着称,寻常人根本难以驾驭!这份赏赐,太重了!阿尔斯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酒杯的手指捏得发白,指节咯咯作响,看向李铮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哲别也愣了一下,随即肃然应道:“是,大人!”他看向李铮的眼神更加复杂。

李铮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抬起头,目光迎向巴图:“谢大人厚赐。”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欣喜,只有一种承接下来沉重负担的漠然。

巴图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得意或惶恐,但那双眼睛深如寒潭,除了冰冷的平静,再无其他。巴图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随即被一种更深的满意取代。他喜欢这种掌控感,喜欢看到自己投下的饵料被猎物沉默地吞下。

“乌维,”巴图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獠牙有了,爪子也要磨利。我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连篝火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哲别带回消息,”巴图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凝重,“南边,汉人的马邑城,最近不太平。他们的‘车骑将军’卫青,似乎派了一队精锐斥候,像草原上的沙鼠一样,在边境附近探头探脑,窥探我大匈奴的动向!”

卫青!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入李铮死寂的心湖!那个注定闪耀西汉历史长河的名字!那个未来将横扫匈奴、封狼居胥的绝世名将!他竟然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就在马邑?那个汉匈百年拉锯、无数血泪浸透的边陲重镇?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激动、恐惧和滔天恨意的洪流猛地冲撞着李铮的胸腔!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为了掩饰,他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灰尘和血污的靴尖,仿佛要将那粗糙的皮面盯穿。

巴图没有察觉李铮瞬间的异样,或者说,他将那低头理解为了恭敬的聆听。“我们的‘天狼’(指军臣单于)需要一个清晰的‘眼睛’,看清这些汉狗斥候到底想干什么,有多少人,藏在哪里!”巴图的声音带着草原霸主特有的冷酷,“乌维,带着你的人,还有哲别挑给你的那几个崽子,给我往南摸!沿着浑河(注:今山西境内桑干河上游支流,流经马邑附近)河谷走!找到那些汉狗斥候的踪迹!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记住,是眼睛!不是爪子!只许看,不许动!惊动了猎物,我剥了你的皮!”

“只许看,不许动……”李铮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如同咀嚼着冰渣。让他去窥探汉军?去为匈奴大军提供汉军动向的情报?这比让他亲手杀人更加残酷!这简直是将他的灵魂架在火上反复炙烤!

然而,他能拒绝吗?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片死水般的平静,只有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火焰在疯狂地灼烧、跳跃。

“遵命,大人。”李铮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乌维,定不负所托。”

巴图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李铮躬身行礼,转身,一步步走出喧嚣温暖的大帐,重新踏入外面冰冷刺骨的黑暗和风雪之中。哲别挑选的五个年轻匈奴战士已经沉默地等在外面,牵着几匹马,其中一匹通体漆黑、四蹄雪白、眼神桀骜不驯的骏马格外显眼——正是“黑风”。五个年轻战士看着李铮的眼神,带着好奇、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李铮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那匹神骏的黑风。他径直走到营地边缘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风雪拍打在他脸上,如同冰冷的鞭子。他极目远眺,越过连绵的毡帐和沉睡的牲畜,越过被茫茫白雪覆盖的无垠草原,视线仿佛穿透了千里的风雪和夜色,死死地钉在了南方那片未知的黑暗尽头。

那里,是马邑的方向。是汉土的方向。是卫青的方向。

也是……他灵魂深处,永远无法割舍、却正被自己亲手推向更残酷血腥漩涡的故乡的方向。

腰间的伤口在寒风中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他仿佛浑然不觉。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只曾握刀砍下头颅、如今又被赋予统兵之权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阿鲁达匕首的冰冷触感和粘腻的血腥气。

“乌维……”他低声念出这个用血染红的名字,声音被呼啸的寒风瞬间撕碎,散入无边的黑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声音里蕴含的,是怎样一种被命运反复蹂躏、深陷泥沼却依旧挣扎着不肯沉没的、带着血腥味的痛苦与决绝。风雪更急了,将他单薄的身影彻底吞没,如同荒原上一棵孤独的、被风雪不断侵蚀的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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