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
洛亦宁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
不是影卫换岗的动静，也不是魔物的嘶吼，而是一种细碎的、像是蛇吐信子的嘶嘶声，就在她耳边不远的地方。
她猛地睁开眼，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影刃上。
视线扫过，却见小黑蹲在她面前的石板上，仰着小脑袋，对着石屋残垣外的晨雾“嘶——嘶嘶——”地叫着，声音古怪又认真，碧绿的眼睛瞪得溜圆。
“大清早的，嚎什么？”
洛亦宁松了口气，没好气地伸手揉了揉小黑的脑袋，掌心能感觉到它影体的轻微震颤，像是在调动某种能量，“再叫把魔物引来，今晚就没你的烤蘑菇了。”
小黑委屈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却没停下，反而叫得更起劲了，只是声音压低了些，变成了“嘶嘶——唔——”的气音。
更奇怪的是，随着它的嘶鸣，周围空气中的影能开始波动，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圈圈涟漪向外扩散，石墙上那些影族刻痕甚至隐隐亮起了微光。
“这是...在学谷里的影语？”
洛亦宁的睡意瞬间没了，她凑近了些，仔细听小黑的嘶鸣，发现那些音节的顿挫、长短，竟然和昨天在通道里听到的影族低语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稚嫩，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
她想起石符上的“影族待召”，想起影语谷里回荡的“王归”，再看看眼前努力模仿影语的小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小家伙和影族的联系，可能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
“再来一句。”
洛亦宁按住小黑的脑袋，不让它乱动，“就昨天听到的那句，‘王归’，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嘶——咯——’？”
她试着模仿了一下，发音僵硬又别扭，刚说完，小黑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着她，碧绿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不行”。
“嘿，还敢嫌弃我？”
洛亦宁被逗笑了，屈指弹了弹小黑的脑门，“有本事你说个标准的听听。”
小黑像是听懂了她的挑衅，挺了挺小胸脯，深吸一口气（虽然它并没有肺），然后对着晨雾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嘶鸣：“嘶——咯！”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影能波动猛地加剧！
石屋残垣外的晨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搅动，翻涌着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影鹰，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发出一声悠远的啼鸣，然后才缓缓消散在晨光里。
石墙上的影族刻痕彻底亮了起来，银色的光芒顺着纹路流淌，像是在回应小黑的呼唤，空气中那些细碎的影语低语也变得清晰了些，隐约能分辨出“...应...契约...”的词语。
“还真成了？”
洛亦宁挑了挑眉，看向小黑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奇。
她能感觉到，刚才小黑那声嘶鸣里蕴含着一丝特殊的能量，和影族刻痕、晨雾中的影能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是她用影能模仿影语时做不到的。
小黑显然也对自己造成的动静很得意，它原地转了个圈，影体上的银色光带闪得欢快，然后又对着洛亦宁“嘶嘶”叫了两声，像是在邀功。
“行吧，算你厉害。”
洛亦宁笑着摸了摸小黑的背，指尖能感觉到它影体的凝实度似乎又高了些，“看来以后得让你多学学，说不定还能当个翻译。”
她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要是小黑能完全掌握影语，那些影族卷轴、石符上的秘密不就都能解开了？到时候能捞多少好处？光是想想就让她心跳加速。
这时，影一带着两个影卫巡逻回来，看到石墙上亮着的刻痕，有些惊讶：“主人，这是...触发什么机关了吗？”
“是小黑干的。”
洛亦宁指了指还在对着刻痕嘶鸣的小家伙，“它在学影语，好像能调动周围的影能。”
影一凑近看了看，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的影能波动，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巡逻时觉得影能特别活跃，原来是这样...这小家伙真是个宝贝。”
他看向小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会移动的上等影矿，充满了欣赏。
小黑被夸得更得意了，蹦到影一的肩膀上，对着他“嘶嘶”叫了两声，影一顿时感觉体内的影能顺畅了不少，像是被梳理过一样，忍不住低呼：“这声嘶鸣还有增益效果？”
“看来不只是学语那么简单。”
洛亦宁若有所思，她让小黑再试了几次，发现每次它发出特定的影语音节时，周围的影能就会变得更活跃，影卫们吸收影能的速度也会加快，甚至连她自己的影核运转都顺畅了些。
这简直是个移动的影能增幅器。
“以后每天给你加一块影核珠当学费。”
洛亦宁当即拍板，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昨天挖出来的黑色珠子，扔给小黑，“好好学，学会了有更多奖励，学不会...就只能啃石头了。”
小黑叼住影核珠，兴奋地“嘶”了一声，然后抱着珠子跑到一边，边啃边对着刻痕练习，那认真的模样，活像个怕被先生打手板的小学生。
洛亦宁看着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的阴霾（主要是被永夜的人捷足先登的不爽）散了不少。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经过一夜的休整，加上影能的滋养，她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丹田处的影核转动平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影一，让大家加快收拾速度。”
洛亦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吃完早饭就出发，去影矿脉看看，争取今天把能用的影矿都搬回来。”
她可没忘记自己来影语谷的主要目的之一——搞资源。
早饭是烤影兽肉干配深渊浆果，肉干是影卫昨天巡逻时顺手猎到的，肉质紧实，带着淡淡的影能气息；浆果是黑色的，酸甜多汁，吃下去能提神醒脑。
洛亦宁吃得很快，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小黑，看它一边啃影核珠，一边对着浆果藤“嘶嘶”叫，那株原本蔫蔫的藤竟然慢慢挺直了，还结出了两个新的小果子。
“连植物都能影响？”
洛亦宁心里啧啧称奇，越发觉得小黑这技能潜力巨大。
要是以后遇到影族遗迹，小黑说不定能直接用影语激活机关，或者解读那些她看不懂的壁画、卷轴，这价值可比几块影矿高多了。
吃完早饭，影卫们已经打包好了所有战利品。
大部分卷轴、陶罐被小心地装在铺了影布的箱子里，由四个影卫抬着；影纹石被切成了方便搬运的大小，用影网捆好，分发给体力最强的几个棘影卫；那些影能结晶、影布边角料则被洛亦宁收进了储物袋，贴身保管，以防万一。
“出发。”
洛亦宁一声令下，队伍再次启程，朝着影矿脉的方向前进。
小黑依旧跑在最前面，只是不再像昨天那样东张西望，而是一边跑，一边对着路边的影族刻痕、黑色树木练习影语，时不时停下来“嘶嘶”叫两声，引得那些树木的影纹亮一闪，或者地面的影能冒个泡。
洛亦宁跟在后面，仔细观察小黑的每一个动作，倾听它发出的每一个音节，试图从中找出规律。
她发现小黑的学习能力极强，昨天还很生涩的音节，今天上午就已经说得有模有样了，而且它似乎能本能地分辨哪些音节对应哪种效果——比如让影能凝聚的是“嘶——噜——”，让影纹亮起的是“咯——嘶——”。
“这天赋，不去当语言学家可惜了。”
洛亦宁心里嘀咕，嘴上却对影将说：“把小黑刚才发出的音节和对应的效果都记下来，回头整理成对照表，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影将点头应下，拿出一块光滑的影纹石，用影刃在上面刻下小黑的音节和对应的影能反应，动作认真又仔细——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小黑影语的效果，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队伍穿过石屋废墟，进入了一片更茂密的黑色森林。
这里的树木更粗壮，影纹更密集，空气中的影能浓度比废墟那里高了近一倍，影卫们走在其中，影体的轮廓都清晰了几分，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小黑的兴致更高了，它一会儿对着缠绕在树干上的银色藤蔓嘶鸣，让藤蔓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一会儿又对着地面的影能溪流叫两声，引得溪水改变流向，绕开影卫们的脚步。
“简直是个移动的生态调节器。”
洛亦宁看着被小黑“驯服”的各种影语谷生物，心里的震惊越来越大。
她忽然意识到，小黑的影语可能不只是模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沟通，它能和影语谷里的一切影能造物对话，甚至命令它们。
这种能力，放在影族鼎盛时期，恐怕也是极其珍贵的吧？
洛亦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影能纹路，又抬头看了看前面蹦蹦跳跳的小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一直把小黑当成伙伴、宠物，甚至是重要的战力，但现在看来，这小家伙的身上，可能藏着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嘶——咯！”
小黑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森林深处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声音里带着警惕。
随着它的嘶鸣，周围的影能剧烈动荡起来，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了巨浪，黑色树木的影纹疯狂闪烁，仿佛在示警。
洛亦宁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厉声下令：“戒备！”
影卫们立刻结成防御阵型，棘影卫上前，尖刺上凝聚起浓郁的影能，影将握紧了腰间的影刃，红色的影能在他周身盘旋，随时准备战斗。
森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咚——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脏上，地面随之震颤，树叶簌簌落下。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那个方向传来，带着古老、威严，还有一丝...熟悉？
洛亦宁握紧了探路杖，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正在快速靠近，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他们这支队伍。
是永夜的人？还是影语谷里的守护魔物？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小黑的嘶鸣变得更加急促，影体上的银色光带剧烈晃动，像是在对抗那股强大的气息。
周围的影能波动越来越剧烈，甚至开始冲击洛亦宁的识海，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稳住！”
洛亦宁咬了咬牙，运转影能守住心神，同时对小黑喊道：“问它是谁！”
小黑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深吸一口气（ again，它没有肺），对着森林深处发出了一串复杂的嘶鸣，音节急促而尖锐，像是在质问。
脚步声停了。
那股强大的气息在百米外停下，没有再靠近。
过了大约十几息的时间，森林深处传来一声同样古老的回应，不是影语，也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发疼。
小黑听完嗡鸣，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又对着那边“嘶嘶”叫了几声，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次，森林深处没有回应，那股强大的气息开始缓缓退去，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森林的阴影里。
周围的影能波动渐渐平息，黑色树木的影纹恢复了正常，晨雾重新变得平静。
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紧张只是一场幻觉。
“走了？”
影一松了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那股气息太强了，光是威压就让他的影体有些溃散。
洛亦宁却没放松警惕，她盯着森林深处，眉头紧锁：“小黑，它说什么了？”
小黑转过头，对着洛亦宁“嘶嘶”叫了几声，声音里带着茫然，像是没完全听懂，但洛亦宁还是从那些音节里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词：“...守护...圣坛...外来者...”
“看来是影语谷的守护者。”
洛亦宁沉吟道，“它没有敌意，只是警告我们不要靠近圣坛？”
但为什么又突然退走了？是因为小黑的影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想不明白，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影语谷比她想象的更复杂，隐藏的秘密也更多，而那座她还没见到的圣坛，似乎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继续前进，但放慢速度，提高警惕。”
洛亦宁最终做出决定，“影矿脉要去，圣坛...也得去看看。”
不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她都必须去，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她想要的答案，还有...足以让她的影卫军团更加强大的资源。
队伍再次启程，只是气氛变得凝重了许多。
小黑不再蹦蹦跳跳，而是紧贴着洛亦宁的脚边，时不时对着森林深处嘶鸣一声，像是在探查情况。
洛亦宁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影刃，探路杖的尖端始终凝聚着一丝影能，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影语谷的晨雾，似乎又浓了几分。
那些影族的低语再次响起，缠绕在队伍周围，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秘密，又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洛亦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目光坚定地望向森林深处。
不管是守护者，还是永夜的人，或者其他未知的危险，她都接招。
毕竟，想要得到多少，就得承担多少风险。
她的影卫们还等着扩编，她的影核还等着突破，她的野心，可不会因为一点危险就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