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避难所的路像在滚烫的铁板上行走。正午的矿星地表温度突破45c，裸露的矿车轨道被晒得泛出刺眼的白光，踩上去能透过工装鞋底感受到灼痛。云铮走在队伍最前面，左臂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每一次摆动都牵扯着肌肉抽搐，他却死死攥着能量手环——屏幕上的矿车轨道坐标正随着步伐逐渐缩小距离，像黑暗里的一点光。
“前面就是轨道了！”老吴突然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
云铮抬头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锈迹斑斑的铁轨蜿蜒向远方，像一条沉睡的钢铁巨蛇。轨道旁停着一辆深蓝色的矿车，车厢上印着“阿尔法矿业734-09”的字样，是矿场用来运输深层铁矿的重型矿车——这种矿车的车厢能容纳二十人，装甲虽然只有三厘米厚，却足以挡住镰刀虫的普通攻击。
队伍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连一直沉默的小石头都加快了脚步。可当众人冲到矿车旁，笑容却瞬间凝固——矿车的刹车系统外壳被撬开，里面的液压管断成两截，油液顺着车厢底部的缝隙往下滴，在轨道上积成一滩黑色的油渍。
“该死！刹车坏了！”老吴蹲在刹车系统旁，手指摸着断裂的液压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人为破坏的！有人故意剪断了管子！”
云铮的心一沉。他绕到矿车驾驶舱，打开破损的控制面板——里面的线路被扯得乱七八糟，仪表盘上只有电源灯还亮着，刹车指示灯红得刺眼。是谁会破坏矿车？是之前矿场的管理层？还是其他想独吞矿车的幸存者？
“嗡——嗡——”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嘶吼声，像无数把生锈的镰刀在切割空气。云铮猛地抬头，只见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片墨绿色的阴影，翅膀振动的“嗡嗡”声越来越近——至少有十几只镰刀虫，正朝着矿车轨道的方向冲来。
“它们追来了！”队伍里有人尖叫起来，几个年轻矿工甚至往后退了退，眼里满是恐惧。张疤攥紧了手里的矿镐，声音发颤：“怎么办？刹车坏了，矿车开不了，咱们跑不过它们的！”
云铮盯着矿车轨道的坡度——从这里到前方三公里处有一个弯道，轨道呈15度向下倾斜，只要能让矿车顺着坡度滑起来，就能借助惯性获得速度。可没有刹车，矿车会越滑越快，最终撞上弯道的岩壁，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
“我有办法。”云铮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坚定，“矿车顺着坡度滑，我来当‘刹车’。”
“你疯了？”老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没有刹车系统，你怎么拦得住？这矿车重十几吨，滑起来的力道能把你碾碎！”
“矿车的侧面有手动制动杆，虽然断了液压管，但只要有人用身体顶住制动杆，就能减缓速度。”云铮指着矿车侧面的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杆，“我来顶，你们在车厢里稳住重心，注意观察前方的轨道——只要撑到弯道前把速度降下来，就能安全停下。”
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却也知道这有多危险——用血肉之躯去顶十几吨重的矿车，和送死没什么区别。陈叔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我来帮你，我力气大，能多顶一会儿。”
“不用。”云铮摇了摇头，他解开左臂的布条，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和淡绿色的纹路——那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决心，“你们在车厢里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小石头。”
他爬上矿车侧面的踏板，双手抓住手动制动杆——铁杆被晒得滚烫，烫得他掌心发麻。老吴和其他矿工赶紧钻进车厢，紧紧抓住车厢内侧的扶手。远处的镰刀虫越来越近，墨绿色的外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前肢的骨刃已经清晰可见。
“准备好了吗？”云铮对着车厢里喊。
“准备好了！”老吴的声音带着哽咽。
云铮深吸一口气，用右脚猛踹矿车底部的固定栓——“咔嗒”一声，矿车脱离轨道固定装置，顺着坡度缓缓滑了出去。起初速度还很慢，可随着坡度越来越陡，矿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在耳边呼啸，卷起的矿尘打在脸上生疼。
“抓紧了！”云铮大喊一声，将身体贴在手动制动杆上，用肩膀顶住铁杆——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传来，像有一头无形的巨兽在狠狠撞他的肩膀，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咯吱”声，左臂的伤口被扯裂，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轨道上，瞬间蒸发成白色的雾气。
矿车的速度还在加快，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已经超过了安全阈值。云铮咬着牙，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制动杆上，膝盖死死顶住车厢壁，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的身体像散架一样疼。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除了风的呼啸，还能听到身后镰刀虫的嘶吼——它们离得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刺鼻的墨绿色黏液味。
“快到弯道了！再撑一下！”车厢里传来老吴的喊声。
云铮抬头望去，前方几百米处就是弯道，岩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知道，必须在进入弯道前把速度降下来，否则矿车会直接冲出轨道。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力，将制动杆往怀里拉——“咔嚓”一声脆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一根，剧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可他没有松手。他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痛让他重新找回意识。他用最后的力气顶住制动杆，矿车的速度终于开始减缓，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火星在轨道旁溅起，像一场短暂的烟花。
“停下了！我们停下了！”
当矿车终于在弯道前缓缓停下时，车厢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云铮松开手，像脱力一样瘫倒在踏板上，胸口的剧痛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而且不止一根。
老吴赶紧从车厢里爬出来，扶起云铮：“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云铮点了点头，在老吴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他回头望去，那些镰刀虫因为矿车停下而失去了目标，在远处的轨道旁焦躁地嘶吼，却没有再追过来——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渐渐转向了其他方向。
“往太空港走。”云铮喘着气，指了指轨道延伸的远方，“矿车……暂时安全了，我们……休息十分钟，然后继续走。”
他靠在车厢上，慢慢闭上眼睛。胸口的剧痛还在持续，可他的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踏实——他们成功摆脱了镰刀虫，离太空港又近了一步。他摸了摸手腕上的能量手环，屏幕上的太空港坐标还在闪烁，像在告诉他：路还没走完，必须继续活下去。
十分钟后，云铮在老吴的搀扶下，带着队伍重新出发。他们沿着矿车轨道，朝着太空港的方向慢慢前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滚烫的轨道上，像一条通往希望的路。而云铮胸口的疼痛，像一个无声的提醒——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