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星衍术师寻阵眼，联手破阵出深谷
苏九九那句带着惊惶的“糟了”，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四人之间刚刚建立的脆弱平衡。
云舟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握紧了剑柄。他刚刚从幻境中挣脱，深知那是什么滋味，若是心神被彻底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辞抱着苏九九的手臂收紧，青色的灵力光罩又厚实了几分，他垂眸，目光落在她泛白的唇上，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息却冷了几度。
唯有林清婉，依旧保持着冷静。她清丽的脸上不见慌乱，只是眉头蹙起，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王长老和李长老的光点……在变暗。”苏九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急促地解释着她在神魂层面“看”到的景象，“这个阵法像一个活物，它发现无法再从我们身上汲取力量，就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两位长老身上。那些灰色的丝线，正在编织一个……一个茧，要把他们彻底消化掉！”
“那我们快去救他们！”云舟立刻说道。
“不行。”林清婉断然否定，“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此阵一步一景，我们现在赶过去，只会离阵眼越来越远，陷入更深的幻境。阵法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她的声音清冷而理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救人，还是破阵，成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云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明白林清婉说的是对的，可一想到两位长老正在生死边缘挣扎，他就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
“有一个办法。”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云舟的焦躁。
众人齐齐看去，说话的竟是苏九九。
不知何时，她已经从沈清辞的怀中挣脱，自己站直了身体。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水润的狐狸眼中，原先的惊惶与依赖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而幽远的平静，仿佛倒映着无垠的夜空与亿万星辰。她的气质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庇护的软萌小狐狸，而像一位洞悉天机、执掌星盘的古老术师。
沈清辞最先察觉到这种变化。他看着她，眼神微动，却没有出声。他知道，她又动用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底牌。
“什么办法？”林清婉的目光带着审视，紧紧锁定着苏九九。
“舍远求近，擒贼擒王。”苏九九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稳，“我们不去救人，我们直接去毁掉阵眼。阵眼一破，幻境自解，他们自然就脱困了。”
“道理谁都懂。”林清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天衍宗弟子特有的傲气，“可这‘四方迷境’的阵眼变幻莫测，连我的星衍术都无法精确定位，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一个炼气期的小狐妖，凭什么说能找到阵眼？
苏九九没有与她争辩。她只是抬起手，纤细的食指在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一缕微弱的灵力自她指尖溢出，没有化作任何攻击形态，而是如水墨入水般，在翻涌的灰雾中染开了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阵眼并非固定之物，而是此地空间法则的‘奇点’。它不在东，不在西，而在所有‘势’的交汇之处。”苏九九看着那片涟漪，仿佛在看一幅凡人无法理解的星图，“你们看，此地的雾气看似混沌，实则每一缕流动都有其轨迹。左三步，气旋逆行；右五步，空间凝滞。这些都是阵法之力运转留下的痕迹。”
她一边说，一边迈开脚步。她走得很慢，步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空间流转的节点上。
“跟着我。”
云舟和沈清辞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了上去。云舟在前开路，长剑微鸣，警惕四周。沈清辞则走在苏九九身后，护住她的侧后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防备着任何可能的突袭。
林清婉站在原地，看着苏九九的背影，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震惊的神色。
苏九九所说的“势”、“奇点”、“气旋逆行”，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修士能懂的，那是阵法大家，甚至是天衍宗内部研究空间法则的长老们才会探讨的至高概念。而苏-九九不仅说了出来，还在用行动印证着。她那看似随意的几步，完美避开了一处空间陷阱和两处幻象滋生的节点。
这个小狐狸……她到底是谁？
短暂的震惊过后，林清婉眼中闪过一丝不服输的光芒。她立刻跟上队伍，同时双手再次掐诀，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去推演整个大阵，而是将自己的星衍术凝聚起来，附着在苏九九的感知上，去验证、去分析她所指引的每一个方向。
“前方有能量波动，是实体攻击。”云舟低喝一声，长剑出鞘，一道匹练般的剑光朝着前方浓雾中一个凸起的黑影斩去。
“嗤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那黑影被劈成两半，竟是一块被阵法之力驱动、伪装成山岩的巨型磁石。
“左前方，三十度角，有幻象重生。”林清婉的声音紧随其后，她的指尖弹出一缕星光，精准地打在某个位置，那里的雾气一阵扭曲，一个刚刚成型的、手持巨斧的王长老幻象，哀嚎一声便烟消云散。
四人小队，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配合。
苏九九是“眼”，是方向的指引者。
林清婉是“谋”，是危险的预判者。
云舟与沈清辞则是“剑”与“盾”，是所有威胁的终结者。
他们在这片灰白色的世界里，如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沿着阵法的脉络，向着它的心脏剖去。
越是深入，周围的雾气就越是粘稠，空气中那股侵蚀灵力的阴冷气息也越发刺骨。脚下的路变得崎岖不平，时而是尖锐的碎石，时而是没过脚踝的泥沼。阵法的反扑也越来越疯狂。
无数狰狞的妖兽幻影从雾中扑出，带着腥风，却在靠近的瞬间被沈清辞催生的藤蔓绞杀。
地面会毫无征兆地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却总在云舟的剑尖点地借力下，被全员有惊无险地跃过。
林清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上也渗出了细汗。作为辅助推演的一方，她承受的精神压力同样巨大。她越是分析，就越是心惊。苏九九对阵法轨迹的感知，已经不能用“敏锐”来形容，那简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她总能在阵法变化的前一刻，就找到最正确、最省力的那条路。
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术”的范畴，更接近于“道”。
林清婉看向走在最前方的那个纤弱背影，心中的骄傲被一丝敬畏所取代。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剑尊的弟子和那位神秘的丹道奇才，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在这个小狐狸身边。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苏九九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长时间维持这种高强度的神魂感知，对她的消耗极大。
众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这里是峡谷的最深处，一片开阔的圆形空地。周围的雾气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旋转，却唯独空出了中央这片区域。空地的正中心，没有祭坛，没有宝物，只有一棵半人高的、早已枯死的怪异小树。
那树通体焦黑，枝桠扭曲，像一只伸向天空的、绝望的鬼爪。它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普通朽木，扔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阵眼……是它？”云舟有些不敢相信。
“所有的‘势’，都在这里汇聚，又从这里散发出去。”苏九九肯定地说道，“它以枯败之形，掩盖生生不息的阵法核心，大伪似真。”
林清婉闭上眼，将最后一丝星衍之力探出，片刻后，她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了然：“没错，就是它。我感受到了，所有空间法则都在围绕它进行扭曲和重构。好一个‘死生之眼’。”
“怎么破？”沈清辞直接问。
“强攻只会让它的力量爆发，将整个空间彻底搅碎。”林清婉的目光转向苏九九。
苏九九的视线，落在那棵枯树扭曲的枝干上。在她的感知中，无数灰色丝线在这棵树的内部盘根错节，形成了三个高速旋转的能量节点。
“这棵树有三个核心节点，互为犄角，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必须在同一瞬间，以绝对的力量将三个节点同时摧毁，才能彻底破阵。”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三下，精准地标出了三个节点在枯树上的体表位置。一个在树根，一个在主干，一个在最高的枝桠分叉处。
“同一瞬间？”云舟皱眉，“这三个位置相隔数尺，如何做到？”
“我来计算时机。”林清婉当仁不让，“它的能量循环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滞期，大概只有一息的百分之一。那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负责树根。”沈清辞开口，青色灵力在掌心凝聚。
“最高的枝桠交给我。”云舟长剑一横，剑意锁定目标。
林清婉看了一眼剩下的主干位置，又看了看自己因消耗过大而有些发白的脸色，银牙一咬：“主干，我来。”
“好。”苏九九点头，随后退到一旁，将场地让给三人。她需要集中全部心神，去观察那棵枯树内部能量流转的最后一轮循环。
沈清辞，云舟，林清婉，三人呈三角形站位，将枯树围在中间。三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气息，缓缓升腾。
沈清辞的周身，草木虚影浮现，充满了生机与韧性。
云舟的剑上，寒芒吞吐，凌厉的剑意仿佛要刺破这片混沌的天。
林清婉的指尖，星光点点，汇聚成一柄虚幻的、由星辰构成的短剑。
空地上的气流，因为三人的气势而变得凝滞。
苏九九闭上了眼，在她的神魂视野中，那三个高速旋转的能量节点，轨迹越来越清晰。
“准备。”她的声音在三人的识海中同时响起。
三人心神一凛，全身灵力都提至巅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苏九九的脑海中，无数星轨般的线条飞速划过，进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计算。
就是现在！
“动手！”
几乎在她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三道光芒，不分先后，同时爆发！
一道碧绿如翡翠的藤蔓，如怒龙出洞，精准地缠上枯树的根部，猛然收紧！
一道银白如流星的剑气，划破长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主干！
一道璀璨如星河的剑光，从天而降，点在了那最高的枝桠分叉处！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如心脏被捏碎的破裂声。
那棵焦黑的枯树，从被击中的三个点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中透出的不是光，而是无尽的、深邃的黑暗。
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敲碎的玻璃。
以枯树为中心，无数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灰白色的浓雾被裂缝吞噬，扭曲的山壁在崩塌，脚下的地面化为虚无。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眼前的幻境世界，正在一片片地剥落。
苏九九只觉得眼前一黑，神魂消耗过度的眩晕感袭来，身体一软，便向后倒去。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一个熟悉的、带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怀抱。
“没事了。”沈清辞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九九靠在他怀里，勉力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已经天翻地覆。
灰白色的浓雾彻底散尽，他们依旧身处峡谷之中，但峡谷的岩壁上，却布满了无数古老的、早已熄灭的符文。而在峡谷的尽头，不再是封闭的山壁，而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圆形盆地。
盆地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由黑色陨铁铸成的圆形高台。
高台之上，光芒闪烁，隐约有人影在交错，激烈的法术碰撞声和兵刃交击之声，正从那里遥遥传来！
更让众人心头一震的是，一股强大而纯粹的秘宝气息，如同风暴一般，正从那座高台的中心，席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