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更是阴暗潮湿，地面油腻腻的，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两旁的墙壁斑驳脱落，晾衣竿横七竖八地架着，挂满了未收的衣物。这里的寂静与身后夜市的喧哗形成了诡异的对比，我的脚步声被放大，每一步都仿佛敲在心上。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市声，巷子里似乎只有我的声音。但我不敢大意，陈炳坤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可能从另一端包抄，也可能早已有人埋伏在此。
手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从诊所带出来的、沾着杨玉格血迹的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巷子曲折，如同迷宫。我按照记忆中东湾仓库区的经验，尽量贴着墙壁的阴影移动，每一次转角都先行窥探。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感官被放大到了极致，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嗡嗡声。
终于，前方出现了巷口，更宽阔的马路和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德辅道西！我加快脚步，冲出巷口，迅速右转。
三百米……我一边快步行走，一边默数着距离。这里的行人寥寥，车辆也不多，显得格外空旷。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两个黑衣身影刚刚从荣发里的巷口钻出，目光如同猎犬般迅速锁定了我的方向！
他们追上来了！
我立刻奔跑起来！三百米，此刻显得如此漫长！
“永丰冰厂”……看到了！那是一个看起来早已废弃的旧式仓库，铁门紧闭，墙壁上涂满了斑驳的涂鸦，门口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一片死寂，哪里有接应的人的影子？
猴子不会骗我！一股狠劲涌上心头，我径直冲向仓库侧面一个半掩着的小门。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生锈铁门的瞬间，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两道高大魁梧、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门后阴影里！
我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举起扳手——
“徐先生！是我们！”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动作猛地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张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面孔——张龙！赵虎！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港市？这个废弃的冰厂？
巨大的惊愕甚至暂时冲淡了身后的危机感。我看着他们，他们依旧是一副沉默寡言、表情刚硬的样子，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同于往常的锐利和紧迫。
“龙哥？虎哥？你们……？”我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无数疑问涌上喉头。
“老板吩咐的。”张言简意赅，侧身让开通路，“情况紧急，先进来再说。孙先生通知我们在此接应您。”
二叔？是二叔安排他们来的？他早就料到我会在港市遇险？还是……这一切本身也有他的布局？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容我多想。
我闪身钻进仓库，赵虎迅速将铁门关上，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缝隙用于观察。
仓库内部空旷而黑暗，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早已消散殆尽的氨水味和浓重的灰尘气息。高高的屋顶破了几处，几缕惨淡的月光投射下来，勉强照亮中央一片空地。到处堆放着废弃的制冰机器和破旧的木箱，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区域。
“外面至少有六个人，带头的是陈炳坤。”我快速说道，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铁柱，努力平复呼吸，手里的扳手握得更紧，“你们就两个人？怎么对付他们？”
张龙的表情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声音却异常沉稳：“徐先生，您放心。不止我们。o记的杨督察早有安排。”
杨督察？！杨玉格？！她早有安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巨大的、层层嵌套的谜局，每一步都被人算计，却又在绝境中被无形的手推着走。
没时间细问。仓库外，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伴随着压低嗓音的指挥声。
“他们到了。”赵虎的声音从门缝处传来，透着冰冷的杀意，“散开了，标准的战术包围队形。陈炳坤在后面指挥，没上前。”
果然专业！我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那几个黑衣壮汉已经分散开来，借助路边的车辆和杂物作为掩体，手中的武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不再是微声手枪，而是更致命的自动武器！他们动作迅捷而老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缓缓逼近这个他们认为的“绝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方火力强大，训练有素。而我们这边……我只看到张龙赵虎。o记的人呢？猴子的安排难道出了差错？
就在最前方一名枪手距离仓库大门不足十米，即将发起强攻的瞬间——
“咻——啪！”
一声尖锐的、不同于普通枪声的爆鸣陡然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道炫目的白光如同小型太阳般在仓库正前方的半空中炸开！是震撼弹？！不，更像是某种强光信号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逼近的枪手动作猛地一滞，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寻找光源，进攻节奏瞬间被打乱！
“就是现在！”张龙低吼一声！
仿佛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一道道雪白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夜色，从各个路口猛地窜出，瞬间将仓库前方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至少四五辆黑白涂装的警车以一个完美的包围圈阵型，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死死堵住了所有可能的逃窜路线！车门砰然打开，无数穿着防弹背心、手持长短枪械的警员蜂拥而出，以车辆为掩体，枪口齐刷刷地指向被围在中间的陈炳坤等人！
“警察！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扩音器里传出严厉的、不容置疑的警告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绝对的权威和压迫感！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信号弹升空到警察完成合围，不过短短十几秒！完美的战术突袭！
陈炳坤和他的手下彻底懵了！他们显然没料到这根本不是一个猎物藏身的窝点，而是一个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完美陷阱！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刹那间彻底颠倒！
我看到陈炳坤那张一向冷静斯文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措手不及的惊愕和难以置信，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身边那些刚才还杀气腾腾的枪手们，此刻也明显出现了瞬间的慌乱，阵型有些散乱，下意识地寻找掩体，但已然被四面八方的枪口锁定，无处可逃！
“o记……”我喃喃自语，看到了几名警员背心上熟悉的字样。真的是o记！还有……那些戴着黑色头套、穿着更精良战术装备、手持mp5冲锋枪，占据着制高点和关键攻击位置的……是飞虎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