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林亦给出了答案。
“我只认识一个沈霖。”
似乎什么也没说，又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
正巧铭瑄迷迷糊糊睁开眼，沈霖笑了下，仿佛将所有情绪隐藏，眼中只剩下虚浮的笑意。
好似在抗拒延续这个话题。
林亦泄气，酝酿的安慰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松开拎着铭瑄的手，放任他冲向沈霖，又克制地停在沈霖眼前，小心翼翼拽住染上血色的衣袖。
“沈霖，你受伤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铭瑄急切地四处张望，下意识想要寻找路雅心的身影。
等想起路雅心已经被人带走时，他看到了正和扬子余谈话的齐黎。
铭瑄顾不上其他，刚想开口喊住齐黎，便看到受人欢迎的医务室老师被其他学生劫走。
灰雾空间并不会主动伤人，但防不住有人冲动使用异能，妄图打破空间夹层。
因此有人意外被同伴异能所伤，见到齐黎从空间内出来，他们迫不及待上前。
看清那几人的模样，铭瑄手指紧了下，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苍白。
沈霖晃了下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挡在铭瑄眼前。
“之前弄伤你的是他们？”
闻言，林亦后知后觉想起铭瑄只比他们早一周来到恶渊。
也就是说他原本是格米他们班的人。
怪不得从见到这群人开始他就比以往更爱黏在沈霖身边。
不过那群人似乎对他很是陌生，躲在暗处的议论声中也尽是冷漠。
没有察觉林亦的眼神，铭瑄像是溺亡者抓住浮木般扒住沈霖的手，小声解释。
“其实他们没对我做什么，反而是因为我，”铭瑄踮脚，从沈霖手下露出半张脸，看向那堆人中间正捂着手叫唤的男生。
“黄恺才会刚来到恶渊就受伤进了医务室。”
和遇到沈霖时的意外情况类似。
来到恶渊当晚，和铭瑄同住一屋的黄恺床铺突然崩塌。
如果不是铭瑄及时拉了下黄恺，或许他便不仅仅只是小腿被坍塌的金属部件划伤。
也因为这件事，铭瑄之后几天靠齐黎请假根本没去上课，同时也在齐黎的帮助下换了间单人房。
但没想到黄恺听到了他告知齐黎自己的异能缺陷后，在他没有上课的几天中，将这一切传了出去。
死神之名由此得来。
即便没有见过他几面的同学也知道了他们班有个名为铭瑄的死神。
他好像突然被所有人厌弃了。
直到那天，他本只是想找齐黎讨论异能，却意外撞见沈霖。
也是那次相遇给了他尝试接触他人的勇气。
那天他第一次尝试踏进教室。
黄恺却拦下了他，把他带回了宿舍楼。
他警告说，有这样的异能缺陷就不要随便靠近，危害别人。
铭瑄还记得黄恺说出这句话时正气凛然，他身后的朋友们也是一脸赞同。
仿佛命运也赞同了这句话，黄恺准备离开转身之际，不等他喊出声，黄恺便脚下一绊，后脑朝下。
地面好巧不巧居然残留着早上飞溅到角落，未能收拾干净的花盆碎片。
好在他当机立断扑了过去，手臂垫住陶片，黄恺才没有出大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从齐黎口中听说了沈霖的异能。
那是第二次，他从沈霖身上得到了勇气。
咽回所有想说的话，铭瑄重新扯住沈霖鲜红的衣袖，“走吧，你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死神也会有想要保护的友人。
旅馆医药箱就在前台下方，没有受到波及。
处理完几人手上的伤口，齐黎抬眸，就见铭瑄绷着张小脸，看上去气势汹汹地走向他。
齐黎嘴角微翘，勉强没让自己笑出声。
眼前这一幕实在像是幼犬拽着自家主人到处乱跑。
“齐老师，沈霖受伤了。”
铭瑄假装没看到黄恺皱起的眉心，坚定地把沈霖拉到齐黎眼前。
齐黎撩开沈霖袖口。
比起其他几人微不足道的伤势，沈霖手臂上的枪伤看上去触目惊心。
枪孔旁的血肉都隐隐泛着焦黑色。
林亦脸色一黑，“他对你开枪了？”
齐黎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投来询问的眼神。
安抚性地揉了下铭瑄依然柔软的卷毛，沈霖摇头，“不，是我自己开出的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子弹突然转头，”沈霖莞尔笑道，“不过也可能是我被蒙蔽感官，自己对自己开枪。”
看伤口的情况，显然枪是在极近距离下射击。
沈霖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
齐黎检查完伤口，不由庆幸。
好在子弹没有伤到骨头，只是穿透手臂侧边较薄的肌肉群，比想象中的伤势更轻。
简单处理了下伤口，齐黎环视一圈，见没有其他人受伤，他带着沈霖找到扬子余。
“我需要尽快带他去医院。”
战区最不缺的便是大大小小的诊所医院。
治愈异能虽然罕见，但能辅助医疗的异能却不少。
不愿常年上战场的辅助系异能者们为了生存，不少人进入了各个诊所医院赚取积分。
将沈霖送进最近一家医院，目送他走进医疗室，齐黎松了口气。
他拍了下铭瑄，“走吧，虽然没有危险到被动触发异能，但你也得好好检查下，这里就交给林亦吧。”
铭瑄看了眼守在医疗室外的林亦，这次他没有任性，乖乖跟着齐黎走去检查。
昨天一场大战刚结束，即便临近半夜，医院依旧人满为患。
林亦不习惯人多的地方，特别是这样充满着死气和血腥气的地方。
又是一床血人哀嚎着被人抬进手术室，他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想起路雅心。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治愈异能的重要性。
怪不得那群人会把她带走。
那么沈霖，那次失踪，那群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林亦垂眸，颈侧浅淡的红痕悄然浮现。
听到一旁医疗室门被打开，林亦望去，医护人员正捧着一盘血色绷带走出。
他犹豫片刻，伸手拦下那人。
医护人员莫名，“有什么事？要是需要治疗的话麻烦稍等片刻，我还有患者需要处理。”
“不，”林亦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量，“你们能检查大脑吗？”
他没有忘记面具人未做完的动作。
最后那个指向大脑的动作。
医护人员扫了眼林亦的头，“可以，去前台登记拿号到特定检查室检查就行。”
林亦担心万一真的查出什么，沈霖知晓后会情绪失控。
他补充道，“有什么办法检查大脑不被本人察觉？”
他不擅长和别人交流，神情不受控制地越说越冷。
被冷冽的血瞳盯着，医护人员一个哆嗦，不过干他们这行，情绪暴躁凶恶的异能者他见多了。
他退后一步，活像是在看危险分子，“你想给谁检查？”
“里面的人，”林亦指了下医疗室，注意到医护人员戒备的眼神。
他生硬地解释，“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