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鼓，敲打着市第一医院住院部的玻璃窗。林悦坐在病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历本上抗体匹配度92%的字样，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
林医生，麻烦来一下监护室！护士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白大褂下摆被雨水打湿，紧贴着小腿。林悦抓起白大褂起身，刚走到走廊拐角，就见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影从安全通道窜出，其中一人手里的注射器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
站住！她下意识地呵斥，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直奔重症监护室。林悦快步追赶，在监护室门口与为首的人撞个正着，对方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是三天前因车祸入院的流浪汉。
流浪汉眼神空洞，举起注射器就往林悦胳膊上扎。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抓住注射器，手腕翻转间，流浪汉惨叫着跪倒在地。林悦抬头，看到保安队长老陈站在面前，他右手的六根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雨衣上的水珠顺着帽檐滴落在地，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林医生没事吧？老陈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林悦摇头，注意到他左手袖口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谢谢陈队，她顿了顿，您的手……
老陈迅速将左手背到身后，扯了扯袖口：老毛病了，不碍事。他转身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流浪汉，眉头紧锁，通知安保科，把人送到派出所，顺便调监控，看看还有没有同伙。
警察赶来时，流浪汉已经陷入昏迷，随身物品里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小女孩，背景是十年前倒闭的“康华生物实验室”。林悦盯着照片上的实验室招牌，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她父亲林振海生前创办的实验室，十五年前因一场“意外”爆炸被查封，父亲也在那场事故中身亡。
回到办公室，林悦打开电脑，调出康华实验室的旧档案。屏幕上弹出的员工名单里，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目：陈立东。照片上的年轻男人穿着白大褂，笑容青涩，右手比出“V”字手势，六根手指清晰可见。林悦猛地想起，老陈的全名叫陈立东，只是这些年，没人再提起他的过去。
窗外的雨还在下，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赵磊的电话：赵队，我可能发现了康华实验室的旧人，他现在是我们医院的保安队长，叫陈立东，右手有六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磊的声音带着凝重：林医生，你还记得三个月前的‘模仿杀人案’吗？第三名受害者的现场，我们发现了一枚六指指纹，比对结果一直没公开——那枚指纹，和十五年前康华实验室爆炸案现场遗留的指纹，属于同一个人。
赵磊带着案卷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办公室的台灯下，他将两张指纹对比图摊在桌上，左侧是三个月前受害者颈部扼痕提取的指纹，右侧是十五年前爆炸现场消防栓上的指纹，六根手指的纹路完全重合。
老陈入职医院五年，档案显示他之前在外地做保安，没什么异常。林悦盯着指纹图，手指微微颤抖，“但康华实验室的档案里，陈立东是实验数据管理员，不是保安。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赵磊点燃一支烟，烟雾在灯光下袅袅升起：模仿杀人案的三名受害者，都曾是康华实验室的核心成员。第一个受害者是实验员张志强，死在自家车库，致命伤是胸口的锐器穿刺，和十五年前实验室一名失踪员工的死法一模一样；第二个是财务总监李梅，被发现时全身浮肿，体内检测出过量的实验药剂，与当年实验室一名研究员的死因相同；第三个是安保主管王军，颈部有扼痕，和当年实验室保安队长的死状一致。
他顿了顿，翻开案卷：我们调查过受害者的社会关系，发现他们离职后都改了名字，隐居在本市不同区域，像是在躲避什么。更奇怪的是，每个案发现场都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康华的债，该还了’。
林悦的指尖划过案卷里的受害者照片，突然停在张志强的资料页：他负责的是‘抗体工程’项目，当年我父亲就是因为这个项目，被指控非法进行人体实验。她深吸一口气，爆炸发生那天，我父亲本来要去实验室提交实验报告，却在半路接到匿名电话，说我被绑架，等他赶到约定地点，实验室就爆炸了。
赵磊掐灭烟头：我们重新调查过当年的绑架案，发现绑匪根本没联系你父亲要赎金，更像是调虎离山。林医生，你父亲的实验报告，最后找到了吗？
林悦摇头：爆炸后，实验室的核心数据都被烧毁了。但我记得，父亲说过，他把一份‘备份’交给了最信任的人。她突然抬头，会不会是陈立东？他是数据管理员，有机会接触核心资料。
就在这时，赵磊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赵队，今天抓的那个流浪汉醒了，他说自己叫孙明，女儿五年前因为‘罕见病’去世，临死前一直在说‘康华害了我’。还有，他说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医院‘教训’林医生，说林医生手里有‘救命的东西’。救命的东西？”林悦皱眉，难道是我的抗体？她最近在参与一项新型抗体研发，用于治疗罕见病，而她的血液中恰好存在一种天然抗体，匹配度极高。
赵磊站起身：我们得去会会老陈。两人刚走到保安室门口，就见老陈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他和林振海的合影。听到脚步声，老陈缓缓抬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平和，反而带着一种复杂的疲惫。你们来了。他将照片放在桌上，十五年了，该来的总会来。
保安室的灯光昏暗，老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蒸汽模糊了他的脸。我承认，十五年前的爆炸案是我干的，”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我不是主谋，主谋是康华实验室的副会长，周正宏。林悦猛地攥紧拳头：周正宏？他不是当年第一个赶到爆炸现场，还为我父亲作证，说实验合规的人吗？
那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老陈冷笑一声，康华实验室的‘抗体工程’项目，其实是周正宏主导的非法人体实验。他找了一批流浪汉、孤儿，谎称是‘免费治疗’，实际上是在他们身上测试未成熟的抗体药剂。林医生，你父亲发现真相后，想停止实验并曝光，结果被周正宏盯上了。
他顿了顿，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爆炸前一天，周正宏找到我，说只要我帮他‘清理障碍’，就能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他知道我母亲重病需要钱，还抓住了我当年挪用实验经费的把柄，我没办法拒绝。
爆炸那天，你父亲被调虎离山后，我按照周正宏的指示，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放了炸药。但我留了一手，提前把核心实验数据拷贝到了U盘，藏在消防栓的夹层里——那就是你父亲说的‘备份’。老陈看向林悦，后来我听说你父亲在追查真相时‘意外’身亡，才知道周正宏根本没打算放过任何人。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他，却发现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还改了名字，成了现在的‘恒远集团’董事长，周明远。赵磊拿出模仿杀人案的照片：那这三起案子，也是你干的？现场的六指指纹，怎么解释？
老陈摇头：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干的——是当年实验受害者的家属。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周正宏，不，周明远，这些年一直在找当年的受害者家属，告诉他们亲人的死是康华实验室的人造成的，煽动他们复仇。他给这些家属提供信息、资金，甚至教他们模仿当年实验受害者的死法杀人，让警方以为是同一人作案。
林悦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复仇，没必要大费周章模仿旧案。因为他的目标不是那三个受害者，老陈的眼神变得锐利，是你，林医生。他在测试你的抗体反应。
测试我？林悦愣住了。你父亲当年研发的抗体，其实有一个‘缺陷’——只有与他血缘相关的人，体内的天然抗体才能中和药剂的毒性。周明远这些年一直在找具备这种‘天然抗体’的人，直到你参与新型抗体研发，他发现你的抗体匹配度极高，就开始用模仿杀人案试探你。老陈解释道，他让受害者家属袭击你，是想看看你的抗体在受到刺激时，会不会出现特殊反应；他让模仿案重现当年的死法，是想勾起你的回忆，逼你主动调查康华实验室的旧案，找到我手里的核心数据。
赵磊皱眉：他要核心数据和林医生的抗体做什么？为了完成当年的实验。老陈的声音压低，当年的实验失败，是因为缺少‘活体抗体源’。现在他找到林医生，只要拿到核心数据，再提取她的抗体进行量产，就能制造出一种‘超级药剂’——这种药剂既能治疗罕见病，也能作为武器，控制人的神经系统。他想靠这个垄断市场，甚至威胁政府。
就在这时，赵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局里打来的：赵队，不好了！恒远集团董事长周明远刚刚宣布，要捐赠一笔巨款用于罕见病研究，还指定要与林悦医生合作，明天就来医院签约！
林悦和赵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老陈站起身，六指紧紧攥成拳头：他要动手了。林医生，你千万不能让他拿到你的抗体样本，也不能让他知道核心数据在我手里。
第二天上午，恒远集团的车队浩浩荡荡开进医院。周明远穿着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笑容温和，看起来像个儒雅的企业家。他握住林悦的手时，手指冰凉，眼神却带着审视，像是在打量一件稀有的商品。
签约仪式在医院的会议室举行，媒体记者挤满了房间。周明远在发言时，多次提到缅怀林振海先生、完成前辈未竟的事业，言辞恳切，引得台下一片掌声。林悦站在他身边，强装镇定，指尖却在桌下悄悄给赵磊发了条信息：他的助理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可能有小动作。
签约结束后，周明远邀请林悦和医院领导参加晚宴，地点设在恒远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赵磊担心有危险，让两名便衣警察随行，自己则带着队员在酒店周围布控。
晚宴上，周明远频频向林悦敬酒，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新型抗体的研发进度。林医生，听说你的抗体样本非常珍贵，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他举起酒杯，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悦刚要开口，就见老陈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门口，穿着保安制服，神色慌张：林医生，不好了！医院保安室被盗了，你放在抽屉里的实验资料不见了！
林悦心中一紧，知道这是老陈的计策，故意引开周明远的注意力。果然，周明远脸色微变，借口去洗手间，快步走出宴会厅。赵磊立刻跟了上去，看到周明远在走廊里打电话，语气急促：资料找到了吗？一定要拿到手，不能让别人抢先！
挂了电话，周明远转身，正好撞见赵磊。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赵队长也来了？真是巧。周董，我们怀疑你与三个月前的三起模仿杀人案有关，还有十五年前的康华实验室爆炸案，麻烦跟我们回局里配合调查。赵磊亮出警官证，身后的警察立刻上前。
周明远却丝毫不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赵队长，我想你搞错了。这是当年康华实验室员工的证词，证明爆炸是陈立东一人所为，与我无关。至于模仿杀人案，我已经找到了凶手——就是昨天袭击林医生的流浪汉孙明，他已经承认是自己受人指使，而指使者，正是陈立东。赵磊皱眉：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在医院。”周明远笑着说，孙明现在已经改口，说陈立东给了他钱，让他袭击林医生，还教他模仿旧案杀人，目的是嫁祸给我。而且，我们在陈立东的保安室里，找到了当年爆炸案的炸药残留，还有模仿杀人案受害者的照片。
林悦赶到时，正好听到这番话，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明远：你在撒谎！老陈已经坦白了，是你指使他炸了实验室！林医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周明远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里面是老陈的声音：我当年炸实验室，就是为了报复康华的人，现在我要让他们一个个付出代价……
录音断断续续，但足以让人误解。林悦愣住了，她知道这是周明远伪造的录音，却一时无法反驳。老陈被警察带进来时，看到周明远，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小人！你伪造证据，陷害我！周明远冷笑：陈立东，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警察同志，我建议你们立刻搜查陈立东的住处，说不定能找到更多证据。
赵磊陷入两难，按照程序，他必须对老陈进行调查，但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赵队，我们在孙明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段隐藏录音，是周明远的助理和他的对话，里面提到‘按照周董的指示，让孙明改口指认陈立东’，还有‘模仿杀人案是为了测试林悦的抗体反应’！
赵磊立刻播放录音，宴会厅里一片哗然。周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冲向门口，却被早已埋伏好的警察拦住。就在他挣扎时，口袋里掉出一个U盘，林悦眼疾手快，一把捡起——U盘上的标志，正是当年康华实验室的logo。这就是核心数据！老陈激动地说，他从保安室偷走的，其实是假资料，这个才是真的！周明远被带走时，盯着林悦手里的U盘，眼神怨毒：你们别得意，我的人还在，实验一定会完成的！
周明远被捕后，警方在恒远集团的秘密实验室里，发现了大量当年实验受害者的资料，还有已经培育到一半的“超级药剂”。据调查，周明远确实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他们大多是当年实验的受益者，或是被周明远用金钱和权力控制的人。
林悦拿着核心数据，与科研团队合作，终于破解了当年实验的秘密。原来，父亲林振海早就发现了实验的危险性，在核心数据里留下了“终止代码”，只要输入代码，所有与实验相关的药剂都会失效。
当年我父亲留下备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像周明远一样，利用实验危害社会。林悦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终止代码，眼眶泛红。
赵磊坐在一旁，翻看着周明远的审讯记录：周明远说，他的人还在，这话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调查发现，模仿杀人案的凶手除了孙明，还有两个人没抓到，他们都是当年实验受害者的家属，对康华实验室的人恨之入骨，很可能会继续复仇。
老陈因为当年的爆炸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但考虑到他后来主动揭发周明远，并有重大立功表现，法院决定从轻处罚。在监狱里，他给林悦写了一封信：林医生，我知道我欠你父亲一条命，也欠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监狱里的日子，我会好好反省。但你一定要小心，周明远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大，他的‘后手’可能不止那两个凶手……林悦读完信，心里沉甸甸的。她知道，周明远虽然被捕，但这场围绕抗体和复仇的棋局，还没有结束。
几天后，林悦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父亲的合影，背后写着一行字：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她猛地想起，当年父亲“意外”身亡的地点，是一处废弃工厂，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警方最终以意外坠楼结案。难道父亲的死，还有隐情？周明远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林悦拿着照片，找到赵磊。赵磊看着照片背后的字迹，神色凝重：我们重新调查林振海先生的死因，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察，三年前已经退休，而且在退休前，销毁了部分案卷。销毁案卷？林悦的心沉了下去，这说明有人在掩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