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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那天的风是暖的,带着玉兰花瓣的甜香,卷着操场边蒲公英的绒毛,轻轻撞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像谁在外面轻轻叩门。美术课的铃声刚响过,陈老师就抱着一摞泛黄的老照片走进教室,照片被整齐地码在牛皮纸袋里,袋口用红绳系着个蝴蝶结,像份藏了很久的礼物。

“今天咱们画点特别的,”她把照片分给大家,指尖划过最上面那张时,特意顿了顿,“这些是建校时的照片,比你们的爸爸妈妈岁数都大。看这张,”她举起一张黑白照片,“那时候的图书馆还是小平房,青瓦顶,木格子窗,门口有棵老槐树,花开的时候能香到操场,连广播里的眼保健操音乐都带着甜味。”

林溪分到的照片边缘已经发脆,角上缺了个小口,像被老鼠啃过。照片里的图书馆确实是矮矮的小平房,屋顶的青瓦歪歪扭扭,有几片像是要滑下来,烟囱斜斜地戳在房顶上,像根没插稳的铅笔。最显眼的是门口的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活像神话里的千年老妖,树荫下坐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校服,怀里抱着本书,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像只展翅的白鸟。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铅笔在画纸上悬着,迟迟落不下去。旧校园对她来说太陌生了——青瓦的纹路该画成直线还是曲线?老槐树的树皮该用粗线还是细线?甚至那个人影的姿势,是在看书还是在发呆?她习惯了画眼前的事物:会笑的多肉植物、歪脖子树的螺旋状枝桠、江翊戴着草莓创可贴的手指,那些线条里藏着她熟悉的温度,可这张照片里的一切,都像隔着层毛玻璃,冷得没有热气。

“想象它在下雨,”江翊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分到的是操场的照片,正用铅笔勾勒木质双杠的轮廓,线条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杠子上还画了几个小小的雨滴,“老槐树的叶子被雨打湿,会更绿,像浸在水里的翡翠,叶脉会看得更清楚,像画在叶子上的地图。”

林溪愣了愣,试着在画纸上画了几笔斜线,像细密的雨丝。雨滴落在青瓦上,她用白色彩铅点了几个小点儿,像真的溅起了水花;雨滴落在槐树叶上,她把叶片的边缘画得微微下弯,像被雨水压得喘不过气。画着画着,突然觉得那歪歪扭扭的烟囱顺眼起来,像个在雨中打哈欠的老人,吐出的白烟被雨水打湿,变成淡淡的雾,缠在槐树的枝桠间,像给老树系了条白围巾。

“这样好像活了点,”她小声说,指尖的铅笔在槐树叶上涂着深绿,笔尖偶尔打滑,画出几道歪线,倒像被风吹歪的雨丝,“像能听见雨声,嗒嗒嗒,打在瓦上,打在叶上,还打在……”她顿了顿,看向那个人影,“打在书页上。”

江翊的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停留了三秒,像在数雨丝的数量:“人影的伞没画,是不是被雨淋着?”他指着照片里的人影,“你看她的衣角飘得那么厉害,应该在跑,怕书被淋湿,怀里的书抱得特别紧,像揣着块热乎的烤红薯。”

林溪恍然大悟,赶紧在人影头顶画了把歪歪扭扭的伞。伞骨被她画成了波浪线,像被风吹得变了形,伞面中间还特意画了个小洞,雨丝正从洞里漏下来,打在书页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又在人影的脚下画了几个小水洼,用虚线勾勒出书和伞的倒影,像把天空和书本都装进了水里。

“像在追什么,”江翊看着画里奔跑的人影,突然笑了,眼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说不定是在追被风吹走的书页,你看她伸出的手,慌慌张张的样子,像陆知行上次追被风吹走的作业本,跑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溪忍不住笑出声。可不是嘛,人影的肩膀歪着,一只手死死护着怀里的书,另一只手伸得笔直,指尖快要碰到一片飞起来的书页——她刚刚添画的,像只白色的蝴蝶。这场景太熟悉了,上周陆知行的数学作业本被春风卷到操场,他就是这样手忙脚乱地追,校服外套的拉链都跑开了,露出里面印着奥特曼的t恤,活脱脱和画里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原来几十年前的慌张,和现在的没什么两样,连风卷书页的弧度都差不多。

苏晓晓抱着画本凑过来,她画的跳皮筋女生辫子被画成了螺旋状,像两根扭扭糖,皮筋上还画了几颗小珠子,说是“水晶皮筋,跳起来会发光”。“林溪你画的老槐树好吓人,”她戳了戳画里的枝桠,“像张牙舞爪的妖怪,手指尖尖的,要抓跑过的人。”

林溪低头看去,果然,她画的枝桠歪歪扭扭,末端还画了尖尖的小勾,像妖怪的指甲。她皱了皱眉,拿起橡皮想擦掉,却被江翊按住手。他的指尖还贴着草莓创可贴,蹭得她的手背有点痒:“别改,这样像在保护那个人影,你看这根枝桠,”他指着最粗的那根,“明明往左边长,却在人影头顶拐了个弯,像在给她挡雨,把伞往她头顶凑。”

经他一说,那枝桠突然有了温柔的意味。林溪仔细看去,那根最粗的枝桠确实在人影头顶弯出个圆润的弧度,像位弯腰的老人,把最浓密的树荫都给了怀里抱书的人。她的笔尖顿了顿,在枝桠末端画了朵小小的槐花,白色的,五片花瓣,像颗藏在叶间的星星,正对着人影的书本闪光。

午休时,陈老师把大家的画摊在讲台上,像开了场时光展览会。陆知行画的木质双杠上挂着条红领巾,说是“超人的披风,能让跳双杠的人飞起来”;苏晓晓画的跳皮筋女生脚下多了只小狗,黄白相间,正咬着皮筋的一端,说是“帮她们拉皮筋的小助手,不用麻烦男生”;而林溪的旧图书馆,被陈老师用红笔圈了个大大的圈,像给它戴了个荣誉勋章。

“这棵树画得有故事,”陈老师举起林溪的画,对着阳光照了照,“枝桠明明张牙舞爪,却在人影头顶弯了个温柔的弧度,像在说‘别怕,有我呢’。还有这雨滴里的光斑,”她指着雨丝中的白色亮点,“像把现在的阳光装进了过去的雨里,让几十年前的雨都带着暖意,很妙。”

林溪的心跳轻轻晃了晃,像被风吹动的秋千。她看向江翊,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画,画里的双杠旁多了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蓝天白云,像把现在的天空借给了过去的操场。听见陈老师的话,他的耳尖红了红,铅笔在画纸边缘画了个小小的槐花,五片花瓣,和林溪画里的那朵一模一样。

放学后,苏晓晓硬拉着林溪去校史馆,说要找更多旧校园的照片当素材。校史馆藏在教学楼最东边的角落,木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响声,像老骨头在呻吟。里面的陈列柜里摆着泛黄的课本,封面上的“好好学习”四个字已经模糊;掉漆的奖杯,底座上刻着的年份是1985;还有个玻璃罐,装着几十年前的香樟叶标本,叶片比现在的小一圈,边缘却更锋利,像没被岁月磨平棱角的少年。

“快看这个!”苏晓晓突然指着墙上一张放大的照片,声音里带着惊喜,“这女生怀里的书,和你画里的好像!”

林溪凑过去,照片里的图书馆小平房前,站着位扎马尾的女生,辫子垂在胸前,发梢微微卷曲,手里抱着本厚厚的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她怀里的书确实和画中奔跑人影抱的那本很像,封皮是墨绿色的,边角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的浅黄色纸页。照片下面的说明牌上写着:“1987届学生在图书馆前阅读,该书为当时的课外读物《飞鸟集》。”

《飞鸟集》?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帆布包——里面装着她借的那本泰戈尔诗集,绿色封皮,边角也有点磨损。她想起扉页上那行清瘦的字迹“生如夏花之绚烂”,想起江翊续写的那句“死如秋叶之静美”。原来几十年前,就有人在这棵老槐树下,抱着同样的书,被同样的雨淋过,被同样的风吹过,连书页被风吹动的弧度都差不多。

“还有这个!”苏晓晓又指着另一张照片,是位戴黑框眼镜的男老师,正在给学生讲画,黑板上用白色粉笔勾勒出一棵歪脖子树,枝桠间挂着个小小的鸟窝,“这老师画的树,和江翊画的好像!都是倔强的样子,枝桠非要往天上长,不肯低头。”

林溪看着照片里的歪脖子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对书的热爱,对画的执着,还有那些藏在枝桠间的温柔,会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校园的土壤里,代代相传,从1987年传到现在,还会传到更远的将来。

走出校史馆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给地面铺了块金色的地毯。江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本旧相册,深棕色的封皮已经褪色,边角磨得发亮,像林溪的旧画本。

“我奶奶给的,”他把相册递给林溪,指尖有点凉,大概是在门口站了很久,“她说她是这所学校毕业的,相册里有老槐树开花的照片,让我带给你看看,说不定能帮你画得更像。”

相册里的照片比校史馆的更生动。有春天老槐树开花的样子,白色的花串像挂了满树的铃铛,树下站着穿蓝布校服的学生,仰着头看,像在数花瓣;有秋天落叶时的样子,金黄的叶子铺在地上,像给小平房盖了层棉被,几个老师正拿着扫帚清扫,笑声在照片里仿佛都能听见;还有张黑白照,是位年轻的奶奶,梳着和照片里女生一样的马尾辫,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看书,怀里的书皮是绿色的,和校史馆照片里的那本一模一样。

“是《飞鸟集》,”江翊指着照片里的书,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我奶奶说,她当年总在槐树下背‘生如夏花’,有次下雨没带伞,书被淋湿了,扉页上的字迹晕开了,像水墨画,她心疼了好久,说那是她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

林溪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的奶奶,指尖能感受到相纸的粗糙质感。突然觉得画里的人影有了清晰的模样——就是这位奶奶,扎着马尾辫,穿着蓝布校服,怀里的《飞鸟集》被雨水浸得发皱,却依然紧紧抱着,像抱着整个世界的温柔。她想起自己旧画本里那些被水泡过的画,那些皱巴巴的线条里藏着的心疼与珍惜,原来不只是她,连几十年前的人,都曾这样珍视过一本被雨淋湿的书,一幅不完美的画。

“我想把这个画下来,”林溪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像落了星星,“画你奶奶在槐树下看书的样子,画雨里的《飞鸟集》,画她没被淋湿的扉页。”

“好啊,”江翊的嘴角弯得像新月,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我帮你画老槐树的年轮,我奶奶说,那棵树有五十圈年轮,每圈里都藏着个故事,有的是学生偷偷在树上刻的名字,有的是被风吹来的花瓣,还有的……是像你这样的画。”

他们坐在夕阳下的香樟树下,江翊翻开相册,林溪拿出新画本,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她画了年轻的奶奶,马尾辫被风吹得飘起来,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怀里的《飞鸟集》翻开着,她特意把扉页画得干干净净,用金色的彩铅写了“生如夏花之绚烂”,旁边画了颗小小的草莓,像颗不会晕开的印章;江翊在树根部画了一圈圈年轮,每个年轮里都画了个小小的符号——有五瓣槐花,有翻开的书本,有倾斜的雨滴,还有个小小的太阳,一半绿色一半橘色,像把两代人的温柔都装了进去。

苏晓晓抱着篮球经过,看见他们的画,突然“哇”了一声,篮球“咚”地掉在地上,滚到林溪脚边:“你们这是画的‘穿越时空的同框’吧?比我的跳皮筋小狗浪漫一百倍!”

陆知行不知从哪冒出来,抢过篮球就往操场跑,边跑边喊:“我的潜水艇能穿越时空!能在五十年前的操场开!还能帮你奶奶捞淋湿的书!”

林溪和江翊相视而笑,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画里的老槐树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棵新的年轮,把现在和过去,轻轻缠在了一起。

暮色渐浓时,林溪把画好的那页纸撕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江翊的旧相册,正好夹在年轻奶奶的照片旁边:“给你奶奶的,就当……替她把淋湿的书补画完整了。”

江翊接过画纸,指尖轻轻碰了碰画里的草莓印章,像在确认它的温度。他从相册里抽出张老照片,照片里的槐花一串串堆在枝头,像落了场雪,递给林溪:“这个给你,我奶奶说,老槐树的槐花晒干后能做书签,香味能留很久,比香樟树还久。”

林溪把照片夹进新画本,正好压在江翊画的歪脖子树书签上,槐花的白和松鼠的红,像春天和冬天在画本里碰了面,悄悄说了句悄悄话。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新抽芽的香樟叶气息,混着远处人家饭菜的香味,林溪的画本里夹着老照片,心里装着满满的故事。她突然明白,原来陌生的旧校园并不遥远——它藏在老槐树的年轮里,藏在被雨淋湿的书页里,藏在两代人相似的温柔里,甚至藏在她新画本的线条里,只要用心去画,就能触摸到那些跨越时光的温度。

就像现在的香樟树,几十年后也会变成未来人画里的旧校园;现在她画的绿色太阳,会变成几十年后某个孩子画里“奶奶说过的温柔阳光”。时光会老去,但那些藏在画里的心意不会——它们会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在土壤里,一圈圈生长,把每个时代的温柔,都悄悄传递下去。

林溪低头看着画本里的槐花照片,突然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自己,正踮着脚,给老槐树的枝桠系上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系着现在的香樟树。她想,这样的话,过去和现在,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夜风拂过,吹得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她的话。画本里的槐花照片似乎真的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混着新画本的油墨香,轻轻落在纸上,像给这个跨越时空的故事,盖了个温柔的章。

(接第32章)

香樟叶的影子在画本上晃了晃,林溪的笔尖停在红绳的末端。她发现江翊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画,手指轻轻点在老槐树的年轮上,那里画着的小太阳一半绿一半橘,像颗被切开的糖果。

“我奶奶说,老槐树在十年前被台风刮倒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惋惜,“现在图书馆门口种的是香樟树,去年刚移过来的,和画里的那棵一样高。”

林溪愣住了,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暮色中,新栽的香樟树像个安静的哨兵,枝桠间还挂着移栽时绑的红绳,和她画里系在老槐树上的那根一模一样。原来有些告别不是消失,是换了种方式继续守护。

“那我们去看看它吧,”她合上画本,指尖还留着照片的粗糙质感,“给它画张速写,就当替老槐树认识新朋友。”

江翊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星。两人并肩往图书馆走,晚风把他们的影子吹得歪歪扭扭,像画里没画直的线条。路过操场时,陆知行还在拍篮球,“砰砰”的声音像在给他们伴奏,苏晓晓坐在看台上啃苹果,看见他们就挥挥手,苹果核在手里转得像个小陀螺。

图书馆门口的香樟树果然和画里的老槐树一样高,树干上缠着圈红绳,绳结打得像颗小小的草莓。林溪翻开新画本,借着路灯的光开始画,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把树影的斑驳都画了进去。江翊站在旁边,用手机照着亮,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像落了层月光。

“枝桠往左边歪了点,”他指着画纸,“像在看图书馆的窗户,和老槐树当年的姿势一样。”

林溪顺着他的话画,果然,香樟树的一根主枝确实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像在探头往里看。她突然想起老照片里的场景,老槐树的枝桠也是这样,温柔地拥着那间小平房。原来树也会记得,记得该往哪个方向生长。

画到一半时,江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些干槐花,米白色的,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我奶奶晒的,”他把袋子递给她,“说让你试试做书签,比照片香。”

林溪捏起朵干槐花,放进新画本的夹层里,花香混着油墨香,像把春天装进了纸页。她想起自己画的红绳,突然在画里的香樟树下添了个小小的人影,正踮着脚给红绳系新的结,衣角飘起来,像只白色的蝴蝶——是年轻的奶奶,也是现在的她。

“这样就完整了,”江翊看着画,嘴角弯得像月牙,“老槐树的故事,香樟树接着讲。”

夜风突然吹得紧了,香樟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他的话。林溪把画纸撕下来,对折成小方块,塞进图书馆门口的信箱里——那里现在成了“心愿箱”,学生们会把想说的话塞进去。她不知道这张画会被谁捡到,但总觉得,老槐树会看见,香樟树也会看见。

往校门口走时,江翊突然说:“明天周末,去我家吧,我奶奶想看看你画的她。”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槐花砸中了头。她想起照片里那个笑出虎牙的女生,突然很想听听更多关于老槐树和《飞鸟集》的故事。“好啊,”她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夜风,“我带新画本去,给奶奶画张现在的速写。”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林溪摸了摸帆布包里的干槐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的时光,只要愿意走进,就会变得熟悉又温暖,像老槐树的花香,隔了几十年,依然能甜到心里。

校门口的玉兰树落下最后一片花瓣,轻轻落在林溪的画本上,像给这个跨越时空的故事,盖了个带着香气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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