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悬在半空，灯光骤然切换。布鲁塞尔会展中心的穹顶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淹没了审判厅最后的凝滞。陈御风没有动，指尖仍贴着终端接口，直到系统界面在思维中浮现——【环境扫描完成：无数据外泄，无隐蔽信号源】。他缓缓收回手，藏青色夹克的袖口擦过裤缝，右手食指轻轻一弹，腕表传来两短一长的震动。周子豪在后排微微点头。
欧盟主席从后台走出，手中托着一座水晶奖杯，底座刻着“航空安全特别贡献奖”字样。聚光灯打下，玻璃折射出冷冽的光。陈御风迈步向前，步伐平稳，却始终与沈昭华保持半步距离。当主席伸手递出奖杯时，他侧身一让。
沈昭华上前一步，左手轻抬，翡翠发簪的尖端在奖杯底座边缘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无声无息，但她瞳孔微缩——无电磁波动，无热源残留，表面涂层也未检测到纳米级异常结构。她点头。
陈御风这才伸手接过奖杯。重量沉实，棱角分明。他转身面向全场，目光扫过台下各国代表、媒体镜头、航校师生组成的观礼席。没有人说话，只有快门声密集响起。
就在他将奖杯置于展台的瞬间，底座内部一声轻响，像是金属冷凝时的收缩音。下一秒，一道蓝光自底部射出，在空中展开为立体投影——一枚芯片的全息结构图缓缓旋转，每一层抗辐射屏蔽层都标注着参数与材料构成。
现场一片哗然。
安保系统自动响应，会场四角的闸门轰然落下，封锁出入口。几名特勤人员冲向控制台，误判为黑客入侵。大屏幕上同步显示的结构图过于复杂，普通观众只能看到交错的几何线条，无法理解其意义。
“启动解析模式。”周子豪低声说。
他早已接入现场播控权限，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全息图像切换为动态对比：左侧是普通防火墙遭遇量子攻击时的数据崩溃过程，右侧则是这枚芯片如何通过多层冷凝氦气隔离层吸收脉冲能量，维持核心逻辑稳定。三组动画循环播放，直观展示防御机制。
掌声开始零星响起。
沈昭华接过主持人递来的麦克风，声音清晰：“这不是一个人的奖杯。”
她停顿一秒，目光投向台下的研发团队席位。“这是千万个在实验室熬过长夜、在熔炉前记录参数、在数据流中追光的人共同的名字。”她的钢笔在掌心轻轻一转，“今天，我们把芯片刻进荣誉，是为了让世界看见——中国航空的每一道防线，都由信念铸造。”
台下一名航校新生猛地抬头，手中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社交软件界面。他刚想低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张建军站在他身后，军绿色帆布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他没说话，只指了指台上那枚旋转的芯片投影，又点了点自己的眉骨旧疤。
“你看出门道了吗？”他问。
学生摇头。
“漏洞不是天生的。”张建军低声道，“是人算出来的。而守住它的，也是人。”
投影持续运转，蓝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陈御风站在展台旁，左手插在口袋里，指尖摩挲着那支签字笔。他没有看观众，也没有看奖杯，而是望向窗外。天际线正由灰转暗，几架民航客机拖着尾迹穿行云层。
周子豪合上笔记本，镜片上还残留着芯片结构的反光。他在纸页角落写下一行字：“氦气冷凝层密度偏差0.7%，需二次验证。”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建议采用液态同位素梯度分层法。”
张建军带着那名学生走向前排。少年脚步迟疑，但没有挣脱。走到展台边缘时，张建军抬起手，指向陈御风夹克左胸的位置——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航模社团徽章，边缘已有磨损。
“看见了吗？”他说，“十年前他和你一样，只是个爱画图纸的大学生。”
学生盯着那枚徽章，嘴唇动了动。
“但他记得，”张建军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次起飞，都有人曾为此倒下。”
会场灯光渐次调亮，颁奖仪式进入尾声。主持人宣布闭幕时，陈御风仍未移动。沈昭华立于其侧，香槟色西装映着尚未关闭的全息投影，像披着一层流动的霜。她的右手搭在展台边缘，指尖微微收紧。
周子豪收起设备，背包拉链卡了一下。他低头检查，发现是一页打印纸被夹住了。抽出一看，是芯片设计草图的局部放大图，右下角有铅笔写的批注：“冷凝速率与压力阈值需匹配，否则层间应力累积。”
他皱眉。这张纸……不是他打印的。
张建军牵着那名学生准备离场，少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展台上的奖杯静静矗立，投影仍在运行。突然，底座内部传出第二声轻响，比刚才更沉，像是某种金属在低温下发生相变。
陈御风的手指猛然收紧。
他低头看向奖杯，发现底座接缝处渗出一丝极淡的白雾，转瞬即逝。温度传感器没有报警，空气成分监测也正常。但他的系统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签到地点更新：北极圈雷达站（已激活）】
与此同时，全息投影的旋转速度微微一滞。
沈昭华察觉异样，侧身靠近展台。她的发簪无意间碰触到底座金属边缘，簪尖竟凝结了一粒细小的冰晶。
周子豪翻动手中的草图，目光停在一处标注上。原图中，芯片的氦气腔体设计为单环流通路，但这张打印纸上，有人用红笔加了一条分支回路，笔迹陌生，走向却极其精准。
他抬头看向展台，嘴唇刚启。
陈御风抬起左手，掌心向下，做了个暂停手势。
全场灯光忽然稳定下来，投影恢复流畅。安保系统解除封锁状态，工作人员开始引导退场。一切看似恢复正常。
但陈御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他缓缓将签字笔从口袋中抽出，笔帽朝下，轻轻敲了三下展台边缘。声音很轻，只有近处的人听见。
周子豪立刻低头查看腕表——震动频率对应摩斯码：**b-E-t-R-A-Y-E-d**。
沈昭华不动声色地将发簪收回发髻，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微微偏转，反射出一道不易察觉的绿光，扫过奖杯底座内侧。
张建军拉着那名学生走到出口，少年终于忍不住问：“老师，那个芯片……真的能挡住所有攻击吗？”
张建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展台。
陈御风正俯身检查奖杯底座，手指沿着接缝缓慢移动。他的夹克被灯光拉出一道斜影，恰好覆盖住展台铭牌上的颁奖日期。
“能挡住的，从来都不是技术。”张建军说。
他摸了摸眉骨的疤痕。
“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