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石壁渗出的潮气裹着腐草味钻进鼻腔，苏寒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那股翻涌的魔气突然被什么力量点燃，从丹田窜至咽喉时已化作滚烫的熔岩，连带着经脉都发出被灼烧般的刺痛。
\"魔心焰。\"魔化导师的声音像浸在冷油里的铁锥，刺破苏寒混沌的意识。
他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掌心浮着团幽蓝火苗，指节上的暗纹随着咒语震动，\"以魔为引，以心为炉，烧尽怯懦......\"
话音未落，苏寒胸口\"轰\"地炸开。
幽蓝火焰从他毛孔里钻出来，在体表凝成跳动的火环。
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一缕火焰都在撕咬血肉——左腕的荒古天命纹被烧得发红，像块烧红的烙铁；右手里的破劫剑胚突然发烫，剑柄上的噬兵纹路逆着血脉往上爬，在虎口处形成个小漩涡。
\"苏！\"姬九黎的指尖掐进他手背，星辰之力裹着冰寒顺着交握的手涌进来。
可那火焰像是活物，竟顺着她的灵力逆流而上，在她腕间烧出个焦黑的印记。
她倒吸冷气，却不肯松开手，发间的星坠子剧烈震颤，将更多银芒注入他体内。
\"看识海。\"魔化导师突然低喝。
苏寒眼前骤然一黑。
腐臭的血腥味先涌进鼻腔，他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沧澜宗的演武场上。
晨雾里，熟悉的杂役房青烟直冒，火舌舔着木梁往下坠。
他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个踉跄——是具尸体，穿着沧澜宗外门弟子的青衫，后颈插着半截断剑，正是他前日刚修好的那柄\"青锋\"。
\"师兄！\"
稚嫩的哭声响彻耳际。
苏寒转头，看见小杂役阿福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的不是平时总跟着他的药篓，而是具焦黑的尸体。
那尸体的右手腕上，赫然缠着他亲手编的草绳——是洗衣房的孙婶，总偷偷塞给他烤红薯的孙婶。
\"是你烧的！\"阿福突然抬头，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你说要保护我们，你说要带我们离开杂役房......\"他颤抖着举起手，指向苏寒身后。
苏寒缓缓转身。
演武场中央的高台上，站着个披散长发的身影。
那人身着黑红相间的魔纹战衣，左手持着破劫剑胚——此刻剑身不再是温润的紫芒，而是泛着妖异的血光，剑尖正滴着血珠，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那是......我？\"苏寒喉头发紧。
\"苏寒！\"那魔化的\"自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刀，\"你以为你能反抗？
你以为这具荒古圣体真能改写天命？\"他举起剑，指向苏寒的心脏，\"看看你身边——\"
苏寒猛然回头。
姬九黎跪在地上，星袍被撕得破烂，胸口插着柄染血的匕首。
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冷冽，只剩空洞的灰白，嘴角却挂着笑：\"我早该知道......你终究会变成这样。\"
\"不！\"苏寒扑过去要扶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还有他们。\"魔化的\"自己\"挥剑划了个半圆。
苏寒这才发现，演武场四周跪满了人——沧澜宗的长老、他带过的小杂役、甚至前世记忆里模糊的身影，每个人的喉咙都被割开，血正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在地面汇成条蜿蜒的血河，朝他的脚边漫过来。
\"你杀了所有人。\"魔化的\"自己\"一步步逼近，\"你毁了山门，屠了亲友，跪在天道脚下摇尾乞怜......\"他的脸突然扭曲，变成魔化导师的模样，\"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太弱，连自己的力量都控制不住。\"
\"住口！\"苏寒怒吼着去抓对方的衣领，却又一次穿了过去。
剧烈的头痛突然炸开。
他踉跄着栽倒，额角撞在青石板上，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恍惚间，他听见姬九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苏寒，听我说......你能分清疼痛是真的吗？\"
疼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刚才撞在青石板上的右手背，此刻正渗着血珠。
可他记得，在现实里，他和姬九黎正站在洞穴里，周围只有翻涌的黑雾和那只苍白的手。
\"这是幻境。\"他咬着牙坐起来，\"都是假的......\"
\"假的？\"魔化的\"自己\"突然笑出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孙婶的草绳会在你腕上？
为什么阿福的眼泪是热的？\"他蹲下来，与苏寒平视，\"你害怕失去他们，你恐惧自己无法保护重要的人......这些情绪是假的吗？\"
苏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前日阿福发烧，是他背着人去药堂偷药；想起孙婶被外门弟子刁难时，他偷偷把对方的剑穗扔进粪坑；想起姬九黎第一次握住他手时，掌心那层薄茧——这些记忆像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出个洞。
\"你根本分不清。\"魔化的\"自己\"伸手掐住他脖子，\"你会永远困在这里，看着你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在你手里......\"
\"够了！\"
银白光芒突然劈开黑暗。
苏寒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洞穴里。
净化精灵正半跪在他面前，掌心的光团像团液态的月光，正顺着他的眉心往里钻。
她的身形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能看清眼尾的淡蓝纹路，\"你的心灵正在崩塌。\"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魔心焰会放大你最恐惧的事，但你要记住——\"她指尖按在他心口，\"真正的痛苦，不会因为幻境消失而消失。\"
光团涌入识海的瞬间，那些血腥的画面开始剥落。
苏寒看见孙婶的幻影化作碎片，姬九黎的眼泪凝结成冰晶，魔化的\"自己\"发出刺耳的尖叫，被光团绞成黑雾。
他大口喘着气，这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而姬九黎的手还紧紧攥着他，指节发白。
\"醒了？\"她的声音带着颤音，却依然冷得像霜，\"再晚半刻，你的识海就要被烧穿了。\"
苏寒刚要说话，右手里的破劫剑胚突然剧烈震颤。
剑身上的噬兵纹路全部亮起，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形成道紫色光桥。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魔火波动，触发\"噬兵·魔火共鸣\"——宿主获得临时操控魔火权限，持续时间：00:02:00】
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幽蓝火焰正随着心意流转，像团被驯服的活物。
\"小心！\"
姬九黎突然拽着他往旁一滚。
方才两人站的位置，刺客的毒匕首正扎进石壁，溅起一串火星。
那刺客不知何时已绕到背后，黑斗篷下的魔纹更浓了，左眼球的灰白几乎要覆盖整个瞳孔，\"好个命硬的。\"他咧开嘴，露出染着毒的尖牙，\"那就让你看看——\"
话音未落，苏寒已挥出一掌。
幽蓝火焰裹着剑气破空而去，在刺客胸口炸开个碗口大的洞。
刺客甚至没来得及惨叫，整个人就被烧成了灰烬，只余下腰间那串星纹人耳，在灰烬里闪着幽光。
\"想让我堕落？\"苏寒抹掉嘴角的血，盯着那串人耳，\"你们还差得远。\"
洞穴里突然安静下来。
魔化导师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凝实了些，他望着苏寒掌心的火焰，幽绿的眼睛里闪过赞许，\"很好。\"他转身走向裂缝深处，黑雾自动为他让开条路，\"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被黑雾吞没。
苏寒这才发现，那只苍白的手不知何时缩了回去，裂缝里的黑雾也不再翻涌，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到底想干什么？\"姬九黎松开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腕间的焦黑印记，\"用魔火试炼你，又放刺客试探......\"
苏寒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向右臂的黑印，发现那印记颜色更浅了些，像被冲淡的墨。
系统倒计时还在跳动：03:58:12。
\"或许......\"他握紧破劫剑胚，剑身传来熟悉的温热，\"他想让我学会掌控，而不是被掌控。\"
姬九黎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后颈。
她的指尖带着星力特有的凉意，顺着血脉钻进他识海，\"你的识海有灼烧痕迹。\"她的声音放轻了些，\"需要用星辰碎片温养......\"她的手顿了顿，垂眸看向腰间的储物袋，那里有块碎片正发出微弱的星光，\"等出去后，我......\"
\"先离开这里。\"苏寒打断她，指了指洞穴出口，\"那串人耳是圣庭亲卫的，刺客的目标可能不只是我们。\"
姬九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皱起眉：\"等等，刚才刺客的匕首......\"她蹲下身，用星力裹起地上的断刃，\"这是魔纹淬毒，和之前荒古禁区出现的魔神余孽用的手法一样。\"
苏寒接过断刃，指尖的魔火轻轻舔过刀刃。
断刃上的魔纹突然活了，化作条小黑蛇钻进他掌心。
他瞳孔骤缩，却见那黑蛇在他手背上转了圈，又钻进了右臂的黑印里。
\"看来，\"他抬头看向姬九黎，\"我们和魔神余孽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洞穴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股清甜的花香吹进来。
苏寒深吸口气，闻到了熟悉的青草味——是演武场边的野菊开了。
他下意识摸向腕间，那里还缠着孙婶编的草绳，带着太阳晒过的温暖。
\"走吧。\"他对姬九黎伸出手，\"先回沧澜宗，我需要查些东西。\"
姬九黎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伸手握住。
两人交握的手间，星力与魔火悄然缠绕，在掌心形成个淡紫色的光团。
她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隔着储物袋碰了碰那块星辰碎片——等解决完眼前的事，有些契约，该重新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