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的黑雾在苏寒踏上去的瞬间翻涌成漩涡，他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原本的石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回廊，墙壁上浮动着无数光影碎片，像被揉碎的星子重新拼成人世百态。
苏寒的呼吸一滞。
那些碎片在贴近墙壁的刹那突然舒展，化作一幅幅鲜活的画面：有他在沧澜宗劈柴时被杂役管事踹倒的场景，有他第一次觉醒荒古圣体时浑身冒血的模样，甚至还有他与姬九黎在落星崖看雪的片段——但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其中一幅画面里，自己正跪在满地碎剑中，而姬九黎持剑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剑锋滴在她雪白的裙裾上，像绽开的红梅。
\"这是......if线记忆？\"他的声音发涩，破劫剑胚在掌心发烫，新浮现的\"因果\"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这里记录的是所有未发生的可能。\"书册精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纸片般的身影此刻却有了实质的温度，她的指尖轻触最近的一幅画面，那场景立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荡开涟漪，\"你若不能掌控，便会被这些可能性吞噬，永远困在别人写好的剧本里。\"
话音未落，那幅姬九黎斩他的画面突然从墙壁上剥离，化作实体向他压来。
苏寒后退半步，却撞进另一幅画面——这次是他自己握着剑，姬九黎倒在血泊里，他的嘴角还沾着血，眼神空洞得像具提线木偶。
\"轰！\"识海里传来荒古天命纹的轰鸣，苏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方才《弑天策》里前世斩鸿蒙的决绝，想起姬九黎替他擦剑时耳尖的绯红，那些被精灵抹去的记忆突然在意识深处翻涌，像被捂住的火种重新迸出火星。
\"万象归元，分识成影。\"他低喝一声，《万象归元策》的法诀在舌尖咬破，血腥味里，他的意识突然分裂成七道。
第一道盯着正前方的致命画面，第二道扫过左侧墙壁上他被天道雷劫劈成焦炭的场景，第三道注意到右侧有幅画面里他与姬九黎相视而笑，第四道......
\"我能看清每一种结局的走向。\"苏寒的本体眯起眼，七道分识同时观察着所有画面的脉络。
他发现那幅姬九黎斩他的画面里，姬九黎的眼神不是狠厉，而是痛苦到扭曲的绝望；而他持剑杀姬九黎的画面里，他的后颈有一道淡金色的咒文——那是太初圣庭控制傀儡的印记。
\"因果反噬。\"他突然明白了，这些未发生的可能并非随机，而是有人在背后用天道之力编织罗网，将他与姬九黎的命运捆成死结。
分识中的第三道突然传来刺痛，苏寒转头，只见那幅相视而笑的画面正渗出黑雾，化作无数根黑色丝线向他缠来。
他手腕翻转，破劫剑胚嗡鸣出鞘，刀类兵器吞噬后赋予的狂暴状态瞬间点燃经脉，剑锋所过之处，丝线寸寸断裂。
而断裂的丝线竟反向窜回画面，将那幅\"美好结局\"的场景撕成碎片——这是他刚刚从《万象归元策》里悟到的因果反馈，用敌人的手段反制敌人。
回廊里的画面开始剧烈晃动，像被狂风掀翻的画卷。
苏寒的分识在混乱中捕捉到一条暗线：所有致命画面的源头，都指向回廊最深处那团更浓郁的金光。
他咬了咬牙，将七道分识收回两道护住心脉，剩下五道化作利刃，劈开挡在身前的\"他被魔神吞噬\"的画面、\"姬九黎被天道碾碎\"的画面、\"沧澜宗被灭门\"的画面......
当最后一幅\"他与姬九黎在鸿蒙尽头相拥\"的画面消散时，一道金光屏障突然横在眼前。
苏寒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剑胚上，发出\"嗤\"的轻响。
\"你已通过试炼。\"书册精灵的声音从屏障后传来，她的身影此刻完全凝固成与姬九黎一模一样的轮廓，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接下来，便是终点。\"
苏寒抬头，透过屏障，他看见一座巨大的书架，无数书册在架上浮动，每本封皮上都写着不同的名字——有上古魔神的，有天道使者的，有已经陨落的大能的。
而在最顶层的位置，一本空白书册静静躺着，封皮上的墨迹还未干，隐隐能看出是\"姬九黎\"三个字的笔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胚上的\"因果\"纹路，那里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像在催促他前进。
荒古天命纹在识海深处发出轰鸣，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要找的答案。
苏寒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金光屏障上。
屏障在他掌心泛起涟漪，传来类似心跳的震动。
他能听见屏障后书架的轻响，能感觉到那本空白书册在召唤他，像姬九黎每次在他受伤时轻唤他名字的语气。
\"来了。\"他轻声说，破劫剑胚的震颤与他的心跳重合。
当手掌完全没入屏障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回头望去，因果回廊的墙壁上，所有未发生的可能画面突然开始倒转——姬九黎的剑从他胸口抽离，他脸上的血渍消失，两人的表情从绝望变得迷茫。
而在那片倒转的光影里，苏寒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对他笑，嘴唇开合着说了两个字。
他眯起眼，终于看清那两个字是：
\"小心。\"
屏障在他身后闭合，苏寒的身影消失在金光中。
因果回廊的墙壁上，最后一幅画面缓缓浮现——那是苏寒站在空白书册前，伸手欲翻，而书册里，隐约露出半页血写的字迹：
\"共生枷锁，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