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沙粒还带着夜的凉意，顾昭裹紧防风外套，跟着苏绾的脚步踏进风蚀峡谷。
红色岩石像被刀削过的巨兽脊背，在晨雾里投下绵长阴影。
他走在中间，残玉贴着心口发烫——自昨夜镜中女子出现后，这热度就没退过，像根细针一下下戳着神经。
\"顾昭？\"苏绾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她防沙面罩上凝着薄霜，睫毛在玻璃上投出细碎阴影，\"发什么呆？\"
\"灵脉。\"顾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起手。
风卷着沙粒擦过防护手套，他却能清晰触到空气里那缕若有若无的震颤，\"前面有东西。\"
楚云的无人机\"嗡\"地拔高。
这个总把碎发梳得服帖的助理此刻额角沾着沙，手指在平板上翻飞：\"热成像显示地下有规则轮廓......顾昭你猜怎么着？\"他突然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是城墙！
完整的方形城池，连护城河痕迹都有！\"
苏绾摘下手套，指尖抚过一块风蚀岩。
岩石表面有道极浅的刻痕，像朵六瓣花——那是她小时候在《西域古舆图》里见过的镜州城徽。\"史书记载镜州在安史之乱后被沙暴掩埋，\"她声音发紧，\"但所有文献都没提具体位置......\"
顾昭的残玉烫得几乎要灼穿衣服。
他快走两步，靴底碾碎几片陶片——青釉，唐代的。\"走。\"他抹了把脸上的沙，\"去最深处。\"
绕过两处塌陷的夯土堆时，苏绾的登山杖突然陷进沙里。
她猛地拽住楚云背包带，两人踉跄着后退，脚下的沙地\"轰\"地裂开条缝，露出半截刻着莲花纹的石砖。
\"祭坛。\"顾昭蹲下来。
他拂去石砖上的沙，金芒从掌心渗出——点化能力启动时，总带着这种电流窜过的麻痒。
残碑上的刻痕在金光里浮起，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镜钥归衡，初镜启封。\"
\"镜钥？\"楚云凑过来，平板屏幕映着他震惊的脸，\"是你昨晚用的那枚？\"
顾昭摸出镜钥。
青铜钥匙在晨光里泛着暗黄，和残碑凹槽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插进去——指尖刚触到金属，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三人本能地扶住岩石，沙粒簌簌落进领口，远处传来石块滚动的闷响。
\"开了！\"楚云指着前方。
原本平整的岩壁裂开道缝隙，石门上的兽首衔环缓缓转动，露出黑黢黢的隧道。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干燥。
顾昭的战术手电扫过四壁，壁画上的飞天正捧着铜镜起舞，裙裾上的金粉在光下闪着碎芒。
最中央的石台上，一面铜镜安静躺着，镜框的星象纹路与他怀中残玉的裂痕惊人相似。
\"初镜......\"苏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伸手要碰，又顿住——守灵人世家的直觉在警告，这东西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顾昭没犹豫。
他指尖刚贴上镜面，凉意顺着血管窜进后颈。
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他站在另一个时空：朱漆殿宇下，那个镜中女子正跪在蒲团上，手中两枚玉佩泛着幽光。\"以血为引，以灵为封，\"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愿此镜镇归墟于永夜......\"
\"顾昭！\"苏绾的惊呼撕裂幻境。
他踉跄着后退，额头抵上冰冷石壁——阴影里，影蛇正倚着柱子，黑曜石符牌在掌心渗着黑气。
\"你们以为这是封印？\"影蛇的匕首在指尖转圈，脸上还留着昨夜被灵脉灼伤的红痕，\"蠢透了。
这是钥匙。\"他猛然捏碎符牌，黑气如活物般窜向铜镜，\"归墟的钥匙！\"
顾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咬着牙调动点化能力，镜中女子的记忆化作金色光雾，在身前凝结成半透明屏障。
黑气撞上来时，屏障泛起涟漪，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这是灵力透支的征兆。
\"灵封！\"苏绾抖开灵封帕。
绣着玄鸟的帕子迎风涨大，绣纹突然泛起血光，精准缠住影蛇手腕。
男人闷哼一声，反手抽出匕首割向帕子，黑血溅在绣纹上，冒起滋滋白烟。
楚云的相机闪个不停。
他猫腰躲在石墩后，平板屏幕上全是快速记录的铭文：\"已同步云起总部，苏姐，这些符号和......\"
\"闭嘴！\"影蛇突然暴喝。
他挣断帕子，转身冲进隧道，声音被风声扯得支离破碎：\"等归墟开了，你们会求我杀了你们！\"
密室重归寂静时，顾昭瘫坐在地。
他摸出矿泉水灌了半瓶，喉结滚动着看向铜镜——镜面不知何时起了层水雾，那个女子的身影正缓缓浮现。
\"初镜已启，归墟将开。\"她眼尾的泪痣在雾中泛红，\"你要找的人......\"她抬手，指尖虚虚点在顾昭心口，\"就在尽头等你。\"
话音未落，镜面\"咔\"地裂开道细纹。
顾昭猛地摸向胸口——残玉的热度已烫得他生疼，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玉身上那道贯穿千年的裂痕里，隐约露出半枚玉佩的轮廓。
\"顾昭？\"苏绾蹲下来，递给他一块巧克力。
她的灵封帕搭在臂弯，绣纹还泛着暗紫，\"在想什么？\"
顾昭捏着巧克力，残玉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
他望着镜中女子消失的地方，轻声道：\"我师父......失踪那晚，残玉也是这么烫。\"
苏绾的手指顿了顿。
她望着顾昭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月光下，他摸铜镜时的模样——像在触碰失而复得的珍宝。
远处传来楚云的喊叫声：\"快来看！石门后面还有暗格！\"
顾昭站起身，拍掉裤腿的沙。
他摸出修复箱里的软毛刷，目光扫过石台上的铜镜，又落在自己掌心——那里，残玉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渗出与镜中女子玉佩相同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