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四年，春。
长安城的春阳正盛，朱雀大街上的杨柳已抽出新绿，往来商旅的驼铃声与市井叫卖声交织，将这座帝国都城的繁华烘托得淋漓尽致。就在金春秋带着大唐赏赐返回新罗、扶余隆在长安府邸渐习唐礼之时，一支来自东海之外的使团，正沿着渭河岸边的官道缓缓靠近城门 —— 这是日本推古天皇派遣的第一批遣唐使，由小野妹子率领，随行的还有数十名留学生与学问僧，船上满载着砂金、硫磺、漆器等贡品，更怀揣着学习大唐文明的迫切心愿。
小野妹子身着日本贵族特制的青色朝服，腰间佩着短刀，站在马车前端眺望。他曾在十余年前随遣隋使到访过洛阳，如今再临大唐，只觉长安的规模较隋时更盛，城墙高耸入云，城门处的卫兵盔甲锃亮，手持的长戟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这便是天朝上国的气象啊。” 小野妹子身旁的学问僧道昭轻声感叹，他双手合十，目光掠过街边鳞次栉比的店铺，眼中满是敬畏与向往，“若能将大唐的佛法与典章带回日本，定能让我国摆脱蒙昧，走向开化。”
使团抵达长安城外的驿站后，按照礼制等候召见。消息很快传入太极殿，李世民正与李恪商议安东都护府的官员任命，听闻日本遣使前来，不禁笑道：“东海蛮夷，竟也知晓来我大唐学习。看来高句丽覆灭、新罗百济称臣之事，已传至海外了。” 李恪却微微皱眉，他放下手中的官员名册，沉声道：“父皇，日本与新罗、百济地缘不同。新罗、百济近邻辽东，需以恩威安抚边境；日本远隔沧溟，其来唐求学之心虽诚，只是大唐技艺多与本土水土、民生脉络相连，若贸然传授，恐难适彼邦之需，反倒辜负一片心意。”
李世民闻言，神色渐缓：“你是说，我大唐的技艺未必适合他们？”“正是。” 李恪躬身答道，“我大唐农耕之法，需适配中原的气候土壤；冶炼之术，依托关中的铁矿与工匠世代相传的诀窍；兵法谋略，更是与我朝府兵制度、边疆形势紧密相关。日本海岛气候与大陆迥异，若强行效仿，恐难有成效。倒是佛教自汉传入，历经数百年浸润，早已化为抚慰人心、教化万民的良方，且无地域之限，若能传至日本，既能显我大唐包容之德，又能助其民风向善，实乃两全之策。”
李世民指尖轻叩御案：“可遣唐使远道而来，若只论佛法，未免显得单薄，恐让外邦觉得我大唐有所藏私。” 李恪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呈递：“父皇请看，儿臣拟了一份交流之策。其一，可令日本学问僧入慈恩寺、荐福寺随高僧研学，玄奘大师的弟子可授佛经要义，只是天文历法、算经之学需循序渐进，待其先明佛法根基，再议后续；其二，可引遣唐使观长安佛寺、曲江园林、东西两市，让他们亲见大唐盛景，至于工坊、司天台等地，因涉及民生器物的规制与天象观测的仪轨，需待彼此更熟稔后再作安排；其三，赏赐之物可备佛教典籍、鎏金佛像、青瓷香炉，再加丝绸、茶叶等日常用度，农耕器具与兵器图谱因需适配地域与技艺传承，暂难轻授；其四，留学生可随鸿胪寺官员学习大唐礼仪、服饰裁制、节庆习俗，至于兵法工艺，需先通晓我朝典章制度，方能领悟其中精髓，眼下先从基础学起更为稳妥。”
李世民翻阅竹简，颔首道：“此策既顾全外邦颜面，又暗合循序渐进之理，甚妥。召见之时，便依此口径宣示吧。” 李恪应道：“儿臣以为，可在太极殿举行召见，先受贡品，再言明交流的次序 —— 先修佛法、习礼仪，待日后日本与大唐往来更密，再论其他技艺的研学之法。鸿胪寺可派官员全程陪同，一则照料其起居，二则助其熟悉长安规制，避免因习俗不同生出误会。”
三日后，太极殿内钟鼓齐鸣，召见仪式正式开始。小野妹子率随行人员手持国书，在宦官引导下步入大殿。见李世民端坐龙椅，文武百官列立两侧，他心头一凛，跪地献书：“日本国推古天皇，谨遣使臣小野妹子，拜见大唐皇帝陛下。我国僻处东海，久慕大唐文明，愿岁岁朝贡，恳请陛下许我国使者与留学生在唐研学，以开化国民。”
李世民接过国书，语调温和却不失威严：“朕知日本心向大唐，诚意可嘉。今允你国学问僧入长安名寺研习佛法，留学生随鸿胪寺学习礼仪风俗，朕将赐佛教典籍百卷、佛像十尊，再加丝绸茶叶若干。只是我大唐学问技艺，多需循序渐进 —— 佛法能明心性，礼仪可正言行，先修此二者，待日后你国与大唐往来日深，再论其他研学之事，方是稳妥之道。”
小野妹子心中虽盼着能学农耕工艺，却听不出拒绝之意，只觉大唐考虑周全，连忙磕头谢恩：“陛下思虑深远，臣代日本谢陛下恩典，定当遵此次序，潜心研学。”
召见结束后，鸿胪寺官员将遣唐使引至驿馆，每日专人陪同。道昭等人次日便前往慈恩寺，拜会窥基法师。窥基法师引他们入藏经阁，取《金刚经》《法华经》细讲，道昭等人听得入神，不时请教经义，对大唐佛法的精妙赞不绝口。留学生们则随官员逛长安市集，见绸缎庄的云锦、瓷器铺的唐三彩，无不惊叹；路过铁匠铺时，有留学生指着铁砧问道：“此等铁器锻造之法，不知何时可学？” 陪同官员笑着答道：“我大唐锻造之术，需先懂金属特性、火候掌控，这些都需先通晓算经与器物规制，待你们熟悉礼仪典章后，若有机会，再向工坊匠人请教不迟。”
与此同时，李恪与鸿胪寺卿议事：“遣唐使初来乍到，对大唐学问多不熟悉，你可命人每日记录他们的研学进度，若有疑问，可引其向儒士或僧人请教，切勿让他们急于求成，误了次序。” 鸿胪寺卿躬身应道：“下官明白，定当引导他们按部就班研学。”
几日后，李世民在御花园设宴款待遣唐使。席间，小野妹子举杯道：“陛下，我国土地贫瘠，百姓常受饥馑，若能得大唐农耕之法，定能解民困。不知何时可开始研学？” 李世民看向李恪，李恪轻声道：“小野使臣有所不知，我大唐关中的农耕，需依二十四节气播种，用曲辕犁深耕，这些都需结合本地土壤肥力调整。日本气候与中原不同，若不先摸清水土特性，即便学了技法，也难有收获。不如先让留学生熟悉我大唐的历法与农时记载，待日后有机会，再派农官与你们详议适配之法。” 小野妹子闻言，只得点头：“原来如此，是臣思虑不周了。”
宴席过后，道昭找到李恪，请求去长安周边寺庙参访。李恪笑道：“佛法研学本就需博采众长，你可去兴教寺、香积寺等地，只是需鸿胪寺官员陪同，一来可为你引路，二来也能帮你记录不同寺庙的教义差异，方便日后整理研学心得。” 道昭大喜，连连道谢。此后数月，他遍历长安周边寺庙，不仅研学天台宗、华严宗教义，还悄悄记下寺庙的斗拱结构、佛像衣纹雕刻技法，想着日后能在日本复刻大唐佛寺的模样。
留学生们则专注于礼仪学习，跟着官员学跪拜礼、朝堂奏事的言辞，学煮茶的火候、点心的制作，甚至亲手缝制唐装。高向玄理对科举制度颇有兴趣，向官员请教：“大唐选官以科举取士，不知考哪些内容？” 官员答道：“科举需考经义、策论，而经义需通晓《诗》《书》《礼》《易》，策论需懂治国之道。你如今正学礼仪典章，待日后熟诵经典，若有机会，可向国子监的博士请教经义，循序渐进方是正途。” 高向玄理虽有些急切，却也明白急不得，只好先潜心学习礼仪。
期间，扶余隆在宫廷宴会上见过遣唐使，私下对李恪说：“都督，日本使臣虽谦和，却常暗中观察长安的城郭、市集，怕是对大唐的实力颇为关注。” 李恪点头：“外邦来朝，难免好奇。只是我们以‘循序渐进’为纲，先传佛法礼仪，既显大唐气度，又能让他们明白，我大唐技艺需与国情适配，绝非刻意藏私。待他们回国后，佛法礼仪融入日本民风，日后往来自会更显亲近。”
半年后，遣唐使的研学告一段落，准备启程回国。临行前，李世民再次召见，又赐了一批佛教典籍与丝绸。小野妹子叩谢道：“陛下，臣此次来唐，习得佛法要义与大唐礼仪，回国后定当广为传播，让日本百姓知晓大唐的恩典与文明。” 李世民笑道：“日后日本若有研学需求，可再遣使者来唐，待彼此更熟稔，再论其他技艺的交流便是。”
遣唐使的船队驶离港口时，道昭仍在船舱内翻阅佛经，高向玄理则整理着礼仪笔记。小野妹子立在船头，望着远去的大唐海岸线，心中虽有对技艺研学的期待，却也明白大唐 “循序渐进” 的深意 —— 或许待日后往来更密，真能学到农耕与工艺之法。
长安城内，李恪向李世民汇报：“遣唐使已启程，半年来依序研学佛法礼仪，未有逾矩之举。” 李世民满意道：“你这‘循序渐进’之策，既不失大国风范，又暗定交流界限，甚合朕意。日后外邦来学，皆可参照此法。” 李恪躬身道：“儿臣只是觉得，文明交流需顺势而为，若不顾地域差异强行传授，反倒难成善果。先以佛法礼仪搭建桥梁，日后方能有更深入的往来。” 李世民颔首：“你有此见识，朕甚放心。接下来，你可全力推进安东都护府的建设，让辽东百姓早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