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呛得林野阵阵反胃,病房里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缠着绷带的肩膀上,那道被焦黑尸体抓伤的伤口已经结痂,却总在深夜传来钻心的痒,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下蠕动。窗外的雨下了三天三夜,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竟与幽岭木屋里黑雾撞击门板的节奏惊人地相似。
“又没睡?”老周的声音从隔壁病床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他的肋骨断了两根,说话时还牵扯着伤口,每一声都透着疼。自两人从幽岭逃出来,被搜救队找到后,他们就住进了这家偏僻的乡镇医院,诡异的是,无论医生怎么检查,都查不出林野肩膀伤口里那股蠕动感的来源,只能归咎于创伤后应激反应。
林野没应声,只是盯着天花板。这三天里,他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是医院里正常的脚步声、仪器声,而是一种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铁钉在刮擦铁板,时远时近,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声音会精准地钻进他的耳朵,搅得他心神不宁。
“我又梦到小杨了。”老周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浑身焦黑,肩膀上的肉都烂了,抓着我的手说‘周队,救我’,可我……我只能看着他被黑雾拖走。”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他也做了同样的梦,只是梦里的小杨,眼神不再是绝望,而是充满了怨毒,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重复着那句在幽岭听到的低语:“背叛者……都要死……”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黑暗瞬间笼罩下来,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的通风口钻了进来。
“谁?!”林野猛地坐起身,肩膀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他却顾不上疼,伸手去摸枕头下的手机,那是他唯一的光源。
手机屏幕刚亮起,一道惨白的光就照亮了病房角落。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墙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形瘦小,穿着破烂的勘探服,正是小杨!只是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炭黑色,肩膀处空荡荡的,伤口边缘的皮肉外翻,还在不断滴落暗红色的血珠,落在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地板。
“小杨……你……”老周吓得浑身发抖,身体蜷缩在病床上,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小杨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转过头,那张焦黑的脸已经看不清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林野和老周。一阵诡异的低语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来,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呢喃,而是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你们跑了……但诅咒没结束……欠我的,欠他们的,都要还……”
林野握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屏幕的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突然想起,在幽岭木屋里看到的那本日记里,李建国写道:“诅咒会缠上所有闯入者,除非……用背叛者的血祭祀。”当时他以为“背叛者”指的是矿场老板,现在才明白,那是指所有心怀愧疚、背负旧怨的人。他们对小杨的指责,对老张死亡的耿耿于怀,都是诅咒赖以生存的养料。
“不是我们的错!”林野嘶吼着,试图驱散内心的恐惧,“是你自己触碰了石像,是老王被诅咒操控……”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同样是焦黑的皮肤,四肢扭曲,正是老王!他的双手死死地攥着一根生锈的铁棍,铁棍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步步朝着病床走来。
“老张……我对不起你……”老王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一股疯狂的执念,“小杨死了,林野和老周也该死……这样你就不会怪我了……”
林野和老周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要下床逃跑,可老周的肋骨断裂,根本无法起身,林野的肩膀也剧痛难忍,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裂,病房再次陷入黑暗。
黑暗中,金属摩擦声、诡异低语声、还有焦黑身影移动的“咔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死死困住。林野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踝,那是老王的手,焦黑的皮肤下,似乎有虫子在蠕动,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
“救我!救我!”林野疯狂地挣扎着,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根掉落的输液管,他抓起输液管,朝着脚踝处的手狠狠抽去。
“滋啦”一声,输液管抽到老王的手上,竟像是抽到了烧红的铁板,发出一阵刺鼻的焦糊味。老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松开了手。林野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身体。
是小杨!他的脸离林野只有几厘米,黑洞洞的眼窝里,似乎有红色的光芒在闪烁,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以为跑得了吗?职场上的勾心斗角,朋友间的互相猜忌,都是你们的原罪……”
林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他为了晋升,抢了老周的项目;老周为了掩盖小杨失误的真相,向公司隐瞒了实情;老王因为嫉妒老张的能力,在一次任务中故意提供了错误的信息……这些被他们刻意遗忘的职场阴影、人际纠葛,此刻都被诅咒放大,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刺向他们的心脏。
剧痛突然从胸口传来,林野低头看去,只见小杨焦黑的手指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指尖带着一股灼烧般的温度,正在不断深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快速流失,意识也开始模糊。
“老周……”林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只见老周已经被老王按在病床上,铁棍高高举起,即将落下。老周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这时,窗外的雨突然停了,一道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照亮了小杨和老王焦黑的身影。林野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变成一滩滩黑色的粘液,顺着地面流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最后汇入墙角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胸口的剧痛消失了,林野踉跄着后退一步,摔倒在地。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里的伤口竟然在快速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老周也从床上爬起来,茫然地看着四周,老王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地上残留着一滩黑色的粘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病房里的灯光重新亮起,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恐怖经历只是一场噩梦。但林野和老周都清楚,那不是梦。他们胸口的疤痕,耳边挥之不去的低语声,还有内心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恐惧,都在提醒着他们,诅咒并没有消失。
第二天一早,林野和老周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们不敢再待在医院,也不敢回家,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们心中的阴霾。林野总能在人群中看到模糊的焦黑身影,总能听到那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而老周则变得沉默寡言,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
他们知道,幽岭的诅咒已经缠上了他们,那些被放大的旧怨、职场阴影,会像附骨之蛆一样,永远跟随着他们。或许有一天,当他们内心的阴暗面彻底爆发,那些焦黑的身影会再次出现,将他们拖入永恒的黑暗。
傍晚时分,两人走到一座桥边,桥下的河水浑浊,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林野突然停下脚步,盯着水面,只见水面上倒映出的,不是他和老周的身影,而是两具焦黑的尸体,肩膀处的伤口正在不断蠕动,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徒劳挣扎。
诡异的低语声再次在耳边响起,清晰而冰冷:“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