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探索矿难深处后，据点里立刻忙碌起来。
巴顿虽然觉得这两人去找死，但还是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几张残缺不全的老旧矿区结构图、一些还能用的深井作业装备（虽然破旧但至少比没有强）、以及最重要的，一个据说能抵抗强烈能量干扰的老式便携环境探测器。
“蚂蚱”一边帮他们调试设备，一边喋喋不休地叮嘱：“下面结构极不稳定，很多地方都塌了，信号也基本没有，这玩意儿（指探测器）能不能扛住也不好说……你们真要下去啊？为了点过去的事儿，不值当吧？”
沈烬正检查着一把功率更大的切割枪，头也不抬：“值不值当，看了才知道。总比在这儿瞎猜强。”
凌朔则沉默地整理着绳索和安全扣，将装备一件件检查妥当。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全程避免与沈烬有任何视线或身体接触，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沈烬偷偷瞟了他好几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比如“那天晚上我真不是故意的”，或者“咱能别这么别扭了吗”，再或者“其实……好像也没那么糟？”……但话到嘴边，看着凌朔那副“敢提就弄死你”的侧脸，又生生咽了回去。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
准备工作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完成。巴顿派了“秃鹫”带几个人，用一台老旧的工程车，将他们送到了那个据说是通往第七深度矿区b-7作业面的、早已废弃的主升降井入口。
巨大的井口如同怪兽的嘴巴，深不见底，里面吹出阴冷潮湿、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风。升降平台早已锈死断裂，只剩下几根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导向缆绳垂向黑暗。
“只能从这里用索降下去了。”“秃鹫”检查了一下缆绳的牢固程度，“下面情况不明，你们自己小心。我们在上面留守，有情况用这个老式震动通讯器联系，频道7，不过这深度……够呛能传上来。”
“知道了，谢了兄弟。”沈烬拍拍“秃鹫”的肩膀，然后将安全锁扣咔哒一声扣在了缆绳上。
凌朔也默默扣好了自己的锁扣，调整下降器。
“走了！”沈烬深吸一口气，率先向下滑去。凌朔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冰冷的缆绳，缓缓降入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暗之中。
头顶的光线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光斑。周围彻底被黑暗笼罩，只有头盔灯的光柱在巨大的、空荡荡的井壁上扫过，照出扭曲的金属支架和坍塌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尘埃味和一种奇怪的、像是电路烧焦后又冷却多年的味道。
下降过程漫长而压抑。除了下降器摩擦缆绳的沙沙声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比激烈的战斗更让人心头发毛。
沈烬几次想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每次回头，看到下方凌朔那张在灯光下半明半暗、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话就又憋了回去。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观察四周上。
“注意，井壁有大规模扭曲。”凌朔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打破了寂静，吓了沈烬一跳，“应该是当年剧烈爆炸或冲击造成的。避开尖锐凸起。”
“哦……好。”沈烬连忙应道，小心地避开一处狰狞的金属裂口。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下降了近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踩到了实地——一堆松软的碎石和金属垃圾，这里似乎是某个中间平台的坍塌处。
“根据结构图，从这边走。”凌朔拿出那个老旧的探测器，屏幕闪烁了几下，勉强显示出一条扭曲的通道轮廓，“通向b-7作业面的主干道应该就在前面，但可能被堵死了。”
两人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废墟中艰难前行。通道比想象中更窄，很多地方需要侧身或者爬行通过。压抑感无处不在。
突然，凌朔停下了脚步，探测器发出了一阵不稳定的蜂鸣。
“怎么了？”沈烬立刻警惕起来，举起了切割枪。
“前方能量读数异常升高。”凌朔盯着屏幕，眉头紧锁，“不是辐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波动模式，很微弱，但非常混乱。”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穿过一个几乎被完全压垮的闸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似乎是一个较大的作业中转平台。但此刻，平台中央的区域，金属地板、墙壁、甚至一些废弃的设备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诡异的蓝色晶状物质！
这些晶体不像冰那样透明，反而带着一种浑浊的、仿佛内部在流动的幽蓝光泽，在头盔灯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不安的光芒。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极淡的、甜腻又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
“就是这玩意儿？”沈烬用切割枪的枪口小心翼翼碰了碰边缘的一块晶体，触感坚硬冰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别碰它！”凌朔厉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就在枪口触碰的瞬间，那小块蓝色晶体突然像是活过来一样，表面泛起一阵涟漪般的波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沿着金属枪口向上蔓延！
“靠！”沈烬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甩掉，但那蓝色物质附着得极紧！
凌朔反应极快，一把抢过切割枪，猛地将其砸向旁边坚硬的金属墙壁！
哐当！
切割枪被砸飞，枪口那段被蓝色晶体覆盖的部分竟然在撞击中变得酥脆，碎裂开来，掉在地上，很快那蓝色物质就失去了光泽，变得像普通的灰尘一样。
而断裂的枪口处，金属竟然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改变了结构，变得如同腐朽的枯木！
两人看着这一幕，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这鬼东西……真的在‘吃’金属？”沈烬心有余悸。
“不止。”凌朔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指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它刚才……在尝试分析并模拟切割枪的能量频率！虽然很初级，但它确实在‘学习’！”
这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也带来了更大的恐惧。这种蓝色晶体，和那个黑色样本，具有类似的恐怖特性，甚至可能……同出一源！
他们更加小心地避开那些蓝色晶体，继续深入。越往里走，蓝色的斑块越多，有时甚至能看到一些被蓝色晶体部分包裹住的、早已锈蚀的矿工遗骸和工具，场景宛如地狱。
通道也开始变得越发扭曲不稳定，不时有碎石从头顶落下。
“前面没路了。”沈烬看着被巨大岩石和金属梁完全堵死的通道， 失望和挫败感涌上心头。
凌朔却盯着探测器，屏幕上的异常读数达到了顶峰：“信号源就在这后面！很强！”
他仔细观察着堵塞物的结构，指着一处缝隙：“这里！结构最薄弱！可以用切割枪小心地开一个口子，但必须控制能量输出，避免再次引发那种蓝色物质的反应！”
沈烬点点头，接过凌朔递过来的另一把备用切割枪（幸好带了备用），调整到最低功率，对准那条缝隙。
炽热的光束小心地切割着金属和岩石，火花四溅。过程很慢，也很危险。凌朔则紧盯着探测器和周围的蓝色晶体，精神高度紧张。
就在这时，沈烬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在切割的噪音中有些模糊：“凌朔……”
凌朔全身心都在警戒上，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沈烬的声音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勇气，“……对不起啊。”
切割枪的光芒微微晃动了一下。
凌朔的身体瞬间绷紧，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沈烬一边继续切割，一边有些语无伦次地继续说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喝蒙了……啥都记不清了……要是……要是冒犯到你了……你……你别往心里去……咱俩还得一起并肩作战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罕见的笨拙和诚恳。
凌朔握着探测器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发白。他垂下眼帘，长长的银色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通道里只剩下切割枪单调的嗡嗡声。
就在沈烬以为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尴尬得脚趾抠地时，凌朔极轻、极快地说了一句：
“……专心干活。”
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没有那么冰冷的拒绝了？
沈烬愣了一下，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稍微松动了一点点。他咧了咧嘴，刚想再说点什么——
咔嚓！
轰隆！
他切割的地方突然整体坍塌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至极的、无法形容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从洞内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探测器的极限！
探测器屏幕猛地爆出一片雪花，发出刺耳的哀鸣，彻底黑屏！
两人头盔灯的光柱照进洞内，看到的景象让他们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