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回忆翻涌，他刻意的回避
从老城区纺织厂回来的路上，雨势渐小，车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缝隙往下淌，模糊了窗外掠过的街景。林未晚握着那瓶温水，指尖传来的温度却怎么也暖不透心里的凉。顾时砚专注地开着车，车载音响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车厢里的沉默像一层薄纱，裹着两人没说出口的情绪，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车子驶入公司地下车库时，林未晚刚要解开安全带，顾时砚突然开口：“勘测数据整理完后，先发给我过目，再同步给王总。”他的声音很淡，和平时交代工作时没什么两样，仿佛刚才在纺织厂办公室里那瞬间的温柔只是她的错觉。
“好。”林未晚点头，推开车门时，衣角不小心蹭到了车门边的储物格，里面掉出一张折叠的纸。她弯腰去捡，展开时却愣住了——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她和顾时砚站在纺织厂的梧桐树下，两人都穿着大学时的校服，她笑得眉眼弯弯，顾时砚则侧着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温柔。照片的右下角，还写着日期：2018年6月15日，正是他们实习结束的那天。
顾时砚也看到了照片，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伸手过来想把照片拿走，指尖却在碰到纸张边缘时停住了。林未晚握着照片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颤：“你……还留着这张照片？”
顾时砚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把照片抽走，快速叠好塞进储物格深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整理东西时偶然翻到的，忘了扔。”说完，他推开车门下车，动作利落得像是在逃避什么。
林未晚坐在车里，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疼。她知道他在撒谎——照片保存得那么完好，边缘没有一点磨损，显然是被精心收着的。可他宁愿说“忘了扔”，也不愿承认还留着这份回忆，就像在纺织厂里，他明明记得办公室里的划痕和小漫画，却装作只是“专业判断”一样，刻意回避着所有与过去相关的痕迹。
回到工位后，林未晚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勘测现场照片让她再次想起刚才的场景。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数据整理上，可指尖落在键盘上，却总忍不住想起那张老照片——想起拍照那天，顾时砚特意提前半小时到厂区，说要找个“最好看的角度”；想起他把照片洗出来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说“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照片”；想起后来她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那张，还跟他闹了好几天脾气，他笑着揉她的头发，说“没关系，我的这张分你一半”。
正愣神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是顾时砚的内线。“数据整理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正在弄，大概下午三点能发给您。”林未晚赶紧回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边缘。
“好，弄完后直接送到我办公室。”顾时砚说完，没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一道屏障，把两人之间仅存的一点温情彻底隔开。
下午两点半，林未晚把整理好的勘测报告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后往顾时砚办公室走。路过茶水间时，听见小陈和张姐在里面说话，小陈的声音带着点好奇：“张姐，你说顾总监以前是不是真的在纺织厂待过啊？今天勘测的时候，他好像对那里的布局特别熟悉，连哪根柱子是后来加固的都知道。”
张姐的声音压低了些：“我听以前的老同事说过，顾总监刚毕业时确实在那实习过，好像还跟当时的一个同事处得特别好，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就没联系了。”
林未晚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赶紧加快脚步走过茶水间，不敢再听下去。原来公司里还有人记得他们的过去，只有顾时砚，拼尽全力想要把那些回忆藏起来，仿佛它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走到顾时砚办公室门口，林未晚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她推开门进去，顾时砚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手边放着那杯早上没送出去的咖啡，杯子已经空了。
“顾总监，这是勘测报告。”林未晚把报告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电脑屏幕，屏幕右下角弹出的文件夹名称让她心里一紧——那个文件夹叫“2018实习资料”，图标是她当年亲手画的小雏菊，和她保温杯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顾时砚察觉到她的目光，迅速合上文件夹，拿起报告翻了起来，动作有些慌乱。“数据都核对过了吗？”他头也不抬地问，试图用工作掩饰自己的失态。
“核对过了，重点标注了承重墙的位置和动线调整建议，和王总提到的怀旧展厅相关的部分，也单独列了附件。”林未晚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他握着报告的手上——他的指尖还是微微蜷着，和递咖啡时一样，像是在紧张。
顾时砚翻报告的速度很快，手指在“怀旧展厅保留划痕和漫画”那一页停顿了两秒，才抬头看向她：“这里的表述可以再精准些，说明保留这些元素的具体作用，比如‘增强游客情感共鸣’‘提升场地历史厚重感’，这样给甲方看的时候更有说服力。”
“好，我回去修改。”林未晚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时，顾时砚突然开口：“那天在茶水间，你听到小陈说的话了？”
林未晚的脚步顿住，她回头看向他，顾时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有一丝复杂，像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听到一点。”她轻声说，心里抱着一丝期待，期待他能多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对不起”，或者“我还记得”。
可顾时砚只是沉默了几秒，就低下头继续看报告，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林未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看着他刻意回避的侧脸，突然觉得很累。她以为旧地重游能让他放下伪装，以为那张老照片能让他想起过去的美好，可她错了，他比她想象中更害怕面对那些回忆，更害怕承认他们曾经的感情。
“那我先回去修改报告了。”林未晚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关门时，她无意间瞥见顾时砚拿起那个“2018实习资料”文件夹，手指在图标上轻轻摩挲，眼神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悲伤。
回到工位后，林未晚打开报告，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她想起刚才顾时砚的反应，想起他藏在储物格里的照片，想起他电脑里的文件夹，突然觉得很委屈——明明是他先留下这些回忆的痕迹，却又在她发现时拼命回避，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毁掉他现在平静的生活。
正烦躁时，小周凑过来，手里拿着一杯奶茶：“林姐，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给你买了杯奶茶，半糖半奶，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这个口味吗？”
林未晚接过奶茶，杯壁传来的温度让她鼻子一酸。半糖半奶，是她和顾时砚以前最喜欢的口味，每次加班，顾时砚都会给她买一杯，说“甜一点，心情会好”。现在小周提起，又让她想起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
“谢谢。”林未晚勉强笑了笑，喝了一口奶茶，熟悉的甜味却怎么也尝不出当年的味道。
傍晚下班时，林未晚收拾东西准备走，却看见顾时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她推开门进去，看见顾时砚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那张老照片，目光怔怔地看着，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顾总监，您还没下班？”林未晚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默。
顾时砚赶紧把照片藏起来，抬头看向她，眼神里有一丝慌乱：“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你先走吧。”
林未晚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问：“顾时砚，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过去？你留着照片，留着实习资料，记得纺织厂的一切，可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
顾时砚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林未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未晚，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只是同事，再提那些没有意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有意义？”林未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你说过的话，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意义吗？你递咖啡时的犹豫，你看照片时的温柔，你记得我喜欢的奶茶口味，这些难道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吗？”
顾时砚看着她流泪的样子，眼神里满是痛苦，他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然后慢慢收回手：“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我们只能这样。”说完，他站起身，“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未晚看着他刻意疏远的样子，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会再说出更多的话，他会继续把那些回忆藏起来，继续用“同事”的身份来掩饰心里的情绪，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走出公司大楼时，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林未晚走在人行道上，手里握着那杯没喝完的奶茶，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想起顾时砚在纺织厂办公室里的沉默，想起他藏照片时的慌乱，想起他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时的坚定，突然明白，他不是不记得，而是不敢记得——他怕那些回忆会让他失控，怕他会忍不住重新靠近她，怕最后连现在这种“公事公办”的相处都维持不下去。
而她，也只能继续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藏在心底，在每一次与他相遇时，装作毫不在意，装作早已忘记过去，哪怕心里早已翻涌成海。就像今晚的夜色，看似平静，却藏着无数无法言说的情绪，只能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汹涌，独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