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雨季结束，未干的泪痕
南方的雨季总带着黏腻的潮湿，连空气里都裹着化不开的水汽。林未晚推开公寓窗户时，风里终于没了往日的湿冷，带着点夏末的干爽，吹得窗台上那盆绿萝叶片轻轻晃。她伸手摸了摸叶片上的水珠，是清晨凝结的露水，不是连日阴雨留下的潮气——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雨，总算停了。
楼下的石板路还带着浅浅的水痕，被刚升起的太阳晒得泛着微光。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背着书包跑过，帆布鞋踩过积水时溅起细碎的水花，笑声顺着风飘上来，落在林未晚耳边。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北方的夏天已经快收尾，她和顾时砚还在周末去公园散步，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树荫下，遇到卖冰粉的小摊就停下来，记得她不爱吃花生，总会提前跟老板说“多放山楂少放花生”。
指尖在窗沿上轻轻蹭了蹭，残留的凉意让她回了神。她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时，目光下意识扫过冷藏层——以前这里总放着顾时砚买的芒果酸奶，现在只剩几盒纯牛奶和半颗西瓜。她拿出牛奶倒进锅里，小火慢慢煮着，看着奶液表面泛起细密的泡沫，忽然想起断联后第一周，她也是这样煮牛奶，却忘了关火，直到焦糊味飘满屋子才惊觉，那时候她蹲在厨房地板上，看着糊掉的牛奶哭了很久，不是心疼牛奶，是心疼那些再也回不来的、有人提醒她“火小一点，别煮糊了”的日子。
牛奶煮好时，手机在客厅响了。是公司同事小陈发来的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楼下新开的早餐店尝鲜。林未晚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好啊”，又删掉，改成“不了，我煮了牛奶，在家吃点面包就好”。不是不想去，是小陈昨天还提过，那家早餐店的红糖糍粑做得特别地道——她怕看到糍粑上桌的瞬间，又会想起顾时砚夹给她的那块最软的，想起他说“你胃不好，多吃点暖的”。
挂了电话，她把牛奶倒进马克杯，刚抿了一口，门铃突然响了。她心里莫名一紧，脚步顿了顿才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时，却松了口气——是楼下花店的老板娘，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茉莉花。
“林小姐，这是您上周订的花，之前一直下雨怕淋坏了，今天天好了就给您送上来。”老板娘笑着把花递过来，花香顺着门缝飘进来，清清淡淡的，像极了以前她和顾时砚住的公寓里，总摆在客厅花瓶里的那束。
林未晚接过花，说了声谢谢。关上门时，她抱着花站在玄关，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忽然想起顾时砚以前总爱把茉莉花别在她头发上，说“我们未晚配茉莉花，最好看了”。那时候她还会假装嫌弃，说“别弄乱我头发”，可心里却甜得发慌。现在手里的茉莉花依旧新鲜，却再也没人会把它别进她的头发里了。
她找出去年顾时砚送她的那个玻璃花瓶，洗干净后把茉莉花插进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花上，花瓣上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花瓶里的花，忽然注意到茶几底下压着一张旧照片——是她上周整理抽屉时翻出来的，去年夏天在海边拍的，她站在礁石上笑，顾时砚站在她身后举着相机，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把照片拿出来，指尖抚过照片上顾时砚的脸，眼眶忽然就热了。她想起断联前最后一次争吵，她哭着问他“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他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却什么都没说。那时候她以为他默认了，收拾行李时，连这张照片都没带走。后来从共同好友小周那里听说，她走后，顾时砚在公寓里坐了一整夜，把她留下的东西翻了一遍又一遍，这张照片被他夹在笔记本里，看一次哭一次。
“明明当时只要多说一句话就好啊……”林未晚对着照片小声说，眼泪落在照片边缘，晕开一点水渍。她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就像这场雨季，就算雨停了，地上的水痕也需要时间才能干，而他们之间的误会，早就像雨水一样，把彼此的距离冲得越来越远。
下午的时候，林未晚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看看，说家里的石榴树结了很多果子，还记得她小时候最爱爬树摘石榴。林未晚笑着答应，说“等国庆放假就回去”，挂了电话后，却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起以前，顾时砚还说过要跟她一起回家摘石榴，说“想尝尝阿姨种的石榴，是不是比超市买的甜”。那时候她还笑着说“肯定甜，我妈种的果树，都是挑我爱吃的种”。现在石榴树应该挂满果子了，可那个要跟她一起回家的人，却早就不在她的生活里了。
傍晚的时候，她去超市买东西。走到零食区时，脚步停在了芒果干的货架前——以前顾时砚总爱买这个，说“看电视的时候吃，解闷”。她拿起一包芒果干，看了看生产日期，又放了回去。不是不想买，是她试过一次，上次买了一包，吃了一口就想起顾时砚坐在沙发上，把芒果干递到她嘴边的样子，剩下的那包，直到过期都没再碰过。
走出超市时，天已经黑了。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落在地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沿着路边慢慢走，路过一家电影院时，看到海报栏上贴着新上映的爱情片，海报上的情侣笑着拥抱，像极了去年平安夜，她和顾时砚在电影院里的样子。
那天顾时砚加班到很晚，却还是赶在电影开场前接了她，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电影院里暖气很足，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个男主不如我帅”，逗得她笑出了声。电影散场后下起了雪，他牵着她的手走在雪地里，说“以后每年平安夜都来电影院”。
可现在，才过了一年，他们就成了连问候都不敢的陌生人。林未晚站在电影院门口，看着海报上的情侣，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赶紧擦了擦眼泪，转身往家走，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也正望着电影院的方向，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那是去年平安夜的那场电影，他一直没舍得扔。
顾时砚是来南方出差的。公司派他来对接一个新项目，他本来不想来，可领导说这个项目只有他熟悉，他只能答应。来之前，他翻遍了衣柜，最后还是选了这件深色外套——这是去年冬天林未晚给他买的，说“北方冬天冷，这件外套厚，你穿正好”。
他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电影院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忽然就跳得飞快。他认出了林未晚，她的头发比以前长了一点，穿着一件浅色的连衣裙，和去年夏天在海边时穿的那件很像。他想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问“你最近还好吗”，还是说“我来这里出差”？
他看着林未晚擦着眼泪转身离开，背影慢慢消失在路灯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早上在酒店整理行李时，翻出了那枚戒指——是去年秋天准备的，本来想在一周年纪念日送给她，戒指上刻着他们名字的首字母。他把戒指拿在手里，金属的冰凉硌得指尖疼，就像他现在的心情，明明看到了想见的人，却什么都做不了。
公交来了，顾时砚收起目光，走上公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全是林未晚的样子。他想起去年冬天，林未晚第一次看到雪时，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他的手在雪地里堆雪人，把雪球塞进他的衣领里。那天晚上，她冻得手脚冰凉，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暖着，把她的脚揣在怀里捂热。她靠在他怀里说“顾时砚，你真好”，那时候他觉得，就算是再冷的冬天，只要有她在，就什么都不怕。
可现在，他站在她所在的城市，呼吸着和她一样的空气，却连跟她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了，深到就算现在解释清楚，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这场雨季，雨停了，可留下的痕迹，却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
林未晚回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愣了一下，走进客厅才看到，茉莉花的花瓶旁边，放着一个快递盒——是下午她不在家时，快递员放在门口的。她拿起快递盒，上面没有寄件人姓名，只有一串熟悉的手机号——是顾时砚的。
她的指尖有些发颤，拆开快递盒时，心跳得飞快。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便签。照片是去年夏天在海边拍的，不是她手里那张，而是顾时砚站在礁石上，她举着相机拍的，照片上的顾时砚笑着，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得像当时的日子。
便签上是顾时砚的字，笔画清隽，却带着点颤抖：“未晚，我来南方出差，看到电影院的海报，想起去年平安夜。祝你以后，每天都能开心，像以前一样。”
林未晚拿着便签，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字迹。她走到窗户边，看着楼下的路灯，忽然想起刚才在电影院门口，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才知道，那是顾时砚。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按出顾时砚的手机号，却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停住了。她知道，就算现在打通电话，也没什么意义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像这场雨季，已经结束了。虽然还有未干的泪痕，但生活还要继续，就像太阳总会出来，把地上的水痕晒干，把心里的难过慢慢抚平。
她把照片和便签放进抽屉里，和那本笔记本放在一起。然后走到阳台，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很亮，洒在她的身上，带着点温柔的凉意。她想起顾时砚以前说过“未晚，你看，月亮真圆，就像我们以后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圆满”。虽然现在他们的日子没有像当初说的那样圆满，但她知道，他们都会带着彼此的回忆，继续往前走，去遇见新的风景，新的人。
顾时砚在酒店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月亮，手里拿着那枚戒指。他把戒指放回盒子里，锁进了行李箱的最深处。他知道，这枚戒指再也没有机会送给林未晚了，但他会把这份遗憾放在心里，然后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像这场雨季，虽然留下了很多回忆，但雨停了，太阳总会出来，日子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南方的雨季结束了，未干的泪痕还留在心里，但他们都知道，生活还要继续。那些过去的事情，那些遗憾和不舍，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变成回忆里最珍贵的碎片，提醒他们曾经深爱过，曾经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带着遗憾，各自安好，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幸福着。就像雨后的天空，虽然还有点阴，但总会放晴，总会出现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