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寒夜谋局破狼啸
雁门关的夜，比白日更冷。朔风卷着残雪，拍打在中军帐的帆布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无数细碎的刀刃，刮擦着人心。萧彻立在帐中，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手中“裂穹”剑的剑鞘抵着地面，剑柄上的缠绳已被他攥得微微发热。帐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摊开的北境地形图上，恰好覆盖了标注“黑狼谷”的位置——那是蛮族撤退后，斥候传回的巴图主营所在地。
“将军，赵副将传回消息，黑石村残敌已肃清，村民伤亡共计二十七人，粮草地窖幸得及时扑救，损失不足三成。”亲兵低着头，声音压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帐内凝重的气氛，“苏姑娘在村里为伤员处理伤口，预计明日清晨返回。”
萧彻指尖在地形图上的“黑石村”标记处顿了顿，眸色微沉。二十七人，这个数字比他预想中少，却依旧像根刺扎在心头——那些村民，本不必卷入这场战火。他喉结滚动，缓缓开口：“传我命令，让后勤营连夜调运二十石粮食、五十匹布帛送往黑石村，再派五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去支援苏姑娘。告诉她，务必保重自身，若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
“是！”亲兵躬身应下，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帐外。
帐内只剩下萧彻一人。他俯身靠近地形图，烛火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密密麻麻的标记——那是他十年来驻守北境，手绘的每一条小路、每一片密林、每一处可以藏兵的山谷。指尖划过“黑狼谷”与雁门关之间的“落马坡”，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落马坡两侧是陡峭的崖壁，中间只有一条窄道，正是兵法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设伏点。可巴图既然敢将主营设在黑狼谷，必定知晓落马坡的险要，会如何应对？
正思忖间，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是亲兵的节奏。萧彻瞬间直起身，手按在“裂穹”剑的剑柄上，沉声喝道：“谁？”
“是我。”帐帘被轻轻掀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苏雪。她身上的狐裘沾了不少雪水，鬓边发丝凝结着霜花，左臂的衣袖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淡淡的血迹——显然是从黑石村连夜赶回来的。
萧彻见状，眉头瞬间拧紧，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在村里待着，明日再回吗？伤口又裂开了？”
“没事，只是刚才处理伤员时不小心扯到了，不碍事。”苏雪摇摇头，反手握住萧彻的手，掌心的微凉让他心头一紧，“我在村里听说，你要谋划对付巴图的主营？我放心不下，就赶回来了。”
萧彻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拉着她走到帐内的暖炉旁，让她坐下：“先烤烤火，暖暖身子。我确实在想如何破黑狼谷，巴图用调虎离山计袭扰村落，就是想耗损咱们的兵力和民心，若不主动出击，迟早会被他拖垮。”
苏雪捧着暖炉，指尖渐渐回暖，她抬头看向地形图，目光落在“落马坡”上：“落马坡是去黑狼谷的必经之路，巴图肯定会在那里设防。咱们若想从落马坡过，怕是会吃亏。”
“你也看出来了。”萧彻点头，指着地形图上另一个标记——“寒水涧”，“寒水涧在落马坡西侧，有条隐蔽的小路可以绕到黑狼谷后方，但那条路常年冰封，路面滑得很，而且只有当地人知道具体位置。”
“当地人？”苏雪眼中一亮，忽然想起一个人，“黑石村的陈老爷子！他年轻时是猎户，常年在北境山林里穿梭，我昨日在村里听他说过，他知道一条去黑狼谷的‘近路’，只是因为太险，很少有人走。”
萧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若能找到陈老爷子带路，咱们就能绕到巴图后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苏雪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担忧，“陈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寒水涧的路那么险，他怕是经不起折腾。而且，巴图在黑狼谷的兵力至少有五万，咱们雁门关守军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就算绕到后方，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萧彻沉默片刻，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五万对两万，兵力悬殊，若是硬拼，必定伤亡惨重。可若不拼，巴图迟早会再次集结兵力，来犯雁门关，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北境的百姓。他转身看向苏雪，眼神坚定：“兵力悬殊，咱们可以用计。巴图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昨日袭扰黑石村又损失了不少，只要咱们能截断他的粮草补给，再绕到后方突袭，他的五万大军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战自溃。”
苏雪看着萧彻的眼睛，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语气坚定：“我跟你一起去。陈老爷子那边，我去说服他——他最疼爱的孙子昨日在蛮族袭扰中受了伤，我给他治伤时，他说过愿意为北境百姓做任何事。”
萧彻看着她，心中既感动又担忧。感动的是，无论多危险，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担忧的是，寒水涧的路凶险万分，他怕她出事。可他也知道，苏雪的医术在关键时刻能救很多人，而且陈老爷子只信任她，有她在，事情会顺利很多。
“好。”萧彻最终还是点了头，郑重地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一路上凡事听我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我答应你。”苏雪笑着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萧彻便召集了赵副将、李副将等几位心腹将领，在中军帐内商议对策。
“将军，你真要带精锐绕去黑狼谷后方？”赵副将眉头紧锁，语气担忧，“雁门关只留下一万兵力，若是巴图趁机来攻，怕是守不住啊！”
“巴图的目标是我，只要他知道我不在雁门关，必定会集中兵力来追，而不是强攻雁门关。”萧彻指着地形图，“我带五千精锐绕去寒水涧，从后方突袭他的粮草营；赵副将，你带领一万兵力在落马坡设伏，等巴图率军追击我时，你趁机从侧面袭击，截断他的退路；李副将，你留守雁门关，加固城防，若是遇到蛮族小股部队袭扰，只守不攻，务必守住雁门关。”
“是！”赵副将和李副将齐声应下，虽然心中担忧，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计策。
商议完毕，将领们纷纷起身离开，去准备各自的任务。萧彻则和苏雪一起，带着几个亲兵，赶往黑石村寻找陈老爷子。
黑石村经过昨日的战火，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村民们正忙着清理废墟，脸上满是疲惫和悲伤。见到萧彻和苏雪，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打招呼。
“苏姑娘，萧将军。”王大叔快步走上前，眼眶通红，“昨日多亏了你们，不然咱们黑石村就完了。”
“王大叔客气了，守护百姓是我们的职责。”萧彻点头，语气沉重，“我们今日来，是想找陈老爷子，有件要事想请他帮忙。”
“陈老爷子在他家的毡房里，陪着他孙子呢。”王大叔说着，指了指村子东边的一间毡房。
萧彻和苏雪谢过王大叔，快步朝着那间毡房走去。毡房里，陈老爷子正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子，眼中满是心疼。他孙子的腿被蛮族的弯刀砍伤，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
“陈老爷子。”苏雪轻轻走进毡房，声音温柔。
陈老爷子回头看到苏雪和萧彻，连忙起身：“苏姑娘，萧将军。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孙子的伤有什么问题？”
“不是，孩子的伤恢复得很好，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路了。”苏雪笑着摇头，走到床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我们今日来，是想请您帮个忙——我们想绕去寒水涧，突袭巴图的粮草营，需要有人带路，听说您知道那条路。”
陈老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寒水涧的路有多险，常年冰封不说，还有不少暗冰裂缝，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尸骨无存。可一想到昨日蛮族袭扰村子，杀了那么多乡亲，还有躺在床上的孙子，他心中的犹豫渐渐被愤怒取代。
“好！我带你们去！”陈老爷子咬牙点头，语气坚定，“巴图那狗贼，害了咱们这么多百姓，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你们杀了他！”
萧彻和苏雪闻言，心中大喜。萧彻上前一步，郑重地对陈老爷子说：“老爷子，多谢您。一路上我们会照顾好您，绝不会让您出事。”
“不用照顾我，我还走得动！”陈老爷子摆摆手，转身去收拾东西——一件厚厚的棉袄，一双防滑的皮靴，还有一把用来探路的铁铲。
半个时辰后，陈老爷子收拾完毕。萧彻早已让人备好马匹，五千精锐也在村外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苏雪扶着陈老爷子上了马，自己则骑着之前的那匹快马，跟在萧彻身边。萧彻看了一眼集结的精锐，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苏雪和陈老爷子，高声喊道：“弟兄们！巴图残害百姓，毁我家园，今日咱们就去端了他的老巢，让他知道咱们北境军民的厉害！出发！”
“出发！”五千精锐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黑石村。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站在路边为他们送行，眼中满是期待和担忧。
队伍沿着村外的小路，朝着寒水涧的方向前进。陈老爷子骑马走在最前面，手中拿着铁铲，时不时停下来，在雪地里敲敲打打，查看路面是否有暗冰裂缝。
苏雪跟在陈老爷子身边，时不时询问他是否需要休息。陈老爷子总是摆摆手，说：“不用歇，早点赶到寒水涧，就能早点杀了巴图那狗贼，为乡亲们报仇！”
萧彻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寒水涧附近的山林里，常有狼群出没，而且说不定还有蛮族的斥候在巡逻，必须小心谨慎。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前方的路面渐渐变得陡峭起来，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马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陈老爷子勒住马，指着前方一道狭窄的山谷，对萧彻和苏雪说：“前面就是寒水涧了，过了这道山谷，再走半个时辰，就能看到黑狼谷的后方了。”
萧彻抬头望去，只见那道山谷两侧的崖壁高耸入云，中间的路面窄得只能容两匹马并行，路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弟兄们，下马步行！”萧彻高声下令，“所有人都把马蹄用布裹上，避免打滑，另外，把兵器都收起来，别发出声响，以免惊动蛮族的斥候！”
五千精锐立刻下马，动作迅速地用布裹住马蹄，将兵器背在背上，跟在陈老爷子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寒水涧。
寒水涧里的风比外面更冷，像是无数根冰针，刺在脸上生疼。路面上的冰层又滑又硬，稍有不慎就会摔倒。陈老爷子走在最前面，用铁铲在冰面上凿出一个个小坑，为后面的人铺路。苏雪跟在他身边，时不时扶他一把，生怕他滑倒。
萧彻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目光紧盯着身后的路面，确保没有一个弟兄掉队。他看到不少弟兄的脸被冻得发紫，嘴唇也裂了口子，却没有一个人抱怨，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前进——他们心中都憋着一股劲，想要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想要守住北境的家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陈老爷子的声音：“前面就是寒水涧的出口了，大家小心点，出口处有一片松林，说不定有蛮族的斥候在那里巡逻。”
萧彻立刻示意队伍停下，对身边的几个亲兵说：“你们先去前面探查一下，看看松林里有没有蛮族斥候，若有，悄悄解决掉，别惊动其他人。”
“是！”几个亲兵点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出口处摸去。
苏雪站在萧彻身边，手心微微出汗。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一旦被蛮族斥候发现，他们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过了大约一刻钟，亲兵们回来了，压低声音对萧彻说：“将军，松林里有十个蛮族斥候，正在烤火，我们已经悄悄解决掉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好！”萧彻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弟兄们，加快速度，出了寒水涧，咱们就到黑狼谷的后方了！”
队伍再次前进，很快便走出了寒水涧。出了山谷，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远处是一片开阔的草原，草原上坐落着密密麻麻的帐篷，正是巴图的主营。主营的西侧，有一片更大的帐篷群，周围有不少蛮族士兵守卫，正是粮草营。
“太好了！终于到了！”陈老爷子激动地说，眼中满是恨意。
萧彻示意队伍隐蔽在松林里，仔细观察着蛮族粮草营的布防。粮草营的四周挖了战壕，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哨塔，塔上有蛮族士兵在巡逻，营门口还有两队士兵把守，戒备森严。
“看来巴图对粮草营很重视。”苏雪轻声说，语气担忧，“咱们只有五千人，想要突袭粮草营，怕是不容易。”
萧彻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粮草营附近的一条小河上。那条小河是从寒水涧流下来的，正好经过粮草营的后方，河面上结着冰，冰层看起来很薄。
“有了。”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妙计，对身边的亲兵说，“你立刻去通知赵副将，让他在落马坡做好准备，等看到黑狼谷方向燃起大火，就立刻率军出击，截断巴图的退路。”
亲兵点头，转身快速离开。
萧彻又对剩下的弟兄们说：“弟兄们，一会儿我带两千人从正面突袭粮草营的大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三千人，跟着苏姑娘和陈老爷子，从后方的小河绕过去，找到粮草营的粮仓，放火烧了它！记住，只烧粮草，不恋战，一旦得手，立刻撤回松林集合！”
“是！”弟兄们齐声应下，眼中满是斗志。
苏雪看着萧彻，心中担忧：“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我会没事的。”萧彻笑着点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们也一样，注意安全。”
安排完毕，萧彻拔出腰间的“裂穹”剑，高声喊道：“弟兄们，跟我冲！”
说完，他带着两千精锐，朝着粮草营的大门冲去。蛮族士兵见状，立刻举起兵器，高声呐喊着迎了上来。双方很快便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苏雪则带着三千精锐，跟着陈老爷子，朝着小河的方向跑去。小河上的冰层果然很薄，踩在上面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响。陈老爷子走在最前面，用铁铲在冰面上敲出一条小路，确保大家不会掉进河里。
很快，他们便绕到了粮草营的后方。后方的守卫比正面少了很多，只有一队士兵在巡逻。苏雪示意弟兄们隐蔽，然后对身边的两个精锐说：“你们悄悄绕过去，解决掉那队巡逻兵，别发出声响。”
两个精锐点头，猫着腰，像猎豹一样悄悄摸了过去。没过多久，那队巡逻兵便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走！”苏雪低声下令，带着三千精锐，快速冲进粮草营。营地里的蛮族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精锐们斩杀在地。
“快！找到粮仓，放火烧了它！”苏雪高声喊道。
弟兄们立刻分散开来，寻找粮仓。很快，他们便找到了几座巨大的粮仓，里面堆满了粮食和草料。弟兄们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草料，火焰瞬间窜起，照亮了整个粮草营。
“着火了！着火了！”粮草营里的蛮族士兵惊慌失措，纷纷四处逃窜。
苏雪看着燃起的大火，心中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巴图竟然带着大军赶回来了！
“不好！巴图回来了！”陈老爷子惊呼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苏雪心中一紧，立刻对身边的弟兄们说：“快！撤回松林！”
弟兄们纷纷转身，朝着松林的方向跑去。可巴图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喊杀声也越来越响。
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呐喊声——是萧彻带着正面突袭的两千精锐赶回来了！
“苏雪！快上车！”萧彻骑着马，朝着苏雪冲来，手中“裂穹”剑挥舞着，斩杀着追上来的蛮族士兵。
苏雪见状，立刻骑着马，朝着萧彻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