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青石板被烈日晒得发烫，程明站在场地中央，手里握着一柄临时找来的铁剑。剑身锈迹斑斑，重量比他惯用的竹剑沉了近三倍，握在手里格外别扭 —— 这是赵阔特意 “赏赐” 的，美其名曰 “免得说我欺负你用烧火棍”。
周围的看客比昨天多了数倍。外门弟子占据了前排的阴凉地，摇着折扇等着看杂役出丑；杂役们挤在后排，眼神里既有同情也有好奇；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执法堂弟子，抱着胳膊站在廊下，像看戏似的冷眼旁观。
“程明，你个杂役也敢伤我赵师兄？今天不打断你三条腿，我就不姓王！” 一个跟班模样的外门弟子跳出来叫嚣，引来一阵哄笑。
程明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铁剑上，量子神识正快速计算着这柄剑的重心、惯性矩和最佳握持点。锈迹虽然影响美观，却意外地在剑刃形成了微小的锯齿状结构，这或许能增强气流的扰动，让真空剑气的吸扯力更加明显。
“废话少说！” 赵阔从人群中走出，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月白剑服，腰间的铁剑也换成了柄寒光闪闪的青钢剑。他的门牙处塞了块纱布，说话漏风，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杂役和天才的差距，是天堑！”
他拔剑的动作干脆利落，青钢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引来外门弟子的叫好声。“流云十三式 —— 第一式，云起！”
剑尖挑起的灵气形成一朵旋转的气云，看似缓慢，却封锁了程明所有闪避的方向。这是 “流云十三式” 的起手式，意在试探，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程明深吸一口气，将丹田内仅存的三成灵气缓缓注入铁剑。他没有学赵阔那样摆出花哨的起手式，只是将铁剑斜斜抬起，剑刃与地面形成 15 度夹角 —— 这是量子神识计算出的最佳角度。
“开始了！” 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你看他握剑的姿势，歪歪扭扭的，怕是连剑都没摸过几次！”
“赵师兄一只手就能收拾他！”
“可怜见的，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赵师兄……”
赵阔的气云已经压到近前，带着呼啸的风声。程明突然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气云冲了上去，铁剑以一个诡异的轨迹斜劈而出。
“找死！” 赵阔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正想催动气云将程明震飞，却突然感觉剑尖一轻。
那朵凝聚的气云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旋转轨迹瞬间紊乱，竟有大半灵气不受控制地朝着程明的铁剑涌去！
“怎么回事？” 赵阔大惊失色，连忙回剑自保。
程明的铁剑擦着青钢剑滑过，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阵轻微的 “嘶嘶” 声 —— 那是空气被快速抽走形成的气流声。赵阔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奇怪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让他的 “云起” 式硬生生顿在半空。
“这是什么鬼招式？” 前排的外门弟子失声惊呼。
程明没有追击，他在快速调整呼吸。刚才那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注入的灵气，铁剑上传来的反震力让虎口隐隐作痛 —— 真空剑气的消耗果然远超预期，必须精打细算。
“邪门歪道！” 赵阔稳住身形，又惊又怒。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既不刚猛也不灵动，却像块粘人的牛皮糖，总能在关键时刻卸掉他的力道。“看我破你！流云十三式 —— 第五式，飞瀑！”
青钢剑化作一道匹练，带着磅礴的气势直劈而下，剑风将地面的尘土都吹得四散飞溅。这是他最擅长的杀招，曾凭此一剑击败过炼气四层的弟子。
程明眼神一凝，这次没有硬接。他脚下踩着碎步，像风中的落叶般不断变换位置，铁剑则始终保持着 15 度的倾斜角，围绕着赵阔的剑锋游走。
每当两剑即将相交时，程明就会突然加速挥剑，利用剑刃两侧的压力差形成短暂的真空区。赵阔的剑锋总会不由自主地向真空区偏移寸许，原本势大力沉的攻击就这样一次次落空，气得他哇哇大叫。
“他在跳舞吗？” 有外门弟子忍不住笑出声。
“不对，你看赵师兄的剑路，好像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程明的额头渗出冷汗。这种游走式的打法对体力消耗极大，更重要的是，他的灵气储备已经见底，铁剑上的真空区越来越微弱，吸扯力也随之下降。再拖下去，必败无疑。
必须冒险！
程明突然变招，不再闪避，而是将剩余的所有灵气全部注入铁剑，剑刃的倾斜角度调整到 20 度，速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 2.3 倍基础值！
“就是现在！”
在赵阔的青钢剑再次劈来的瞬间，程明的铁剑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绕到了对方的剑身外侧，同时猛地一抖！
“啵！”
一声轻微的爆鸣，比上次在百草园试验时清晰了许多。一个淡不可见的真空环顺着铁剑弹出，精准地击中了青钢剑的中部。
赵阔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扯力从侧面传来，手中的青钢剑瞬间失控，不由自主地向外侧偏移。他下意识地用力回拉，却忽略了重心的变化 —— 这正是程明要的效果。
程明没有追击他的破绽，反而猛地收剑，同时左脚如鬼魅般探出，轻轻勾住了赵阔的脚踝。这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正是流体力学中 “利用反作用力改变运动轨迹” 的完美应用。
“啊！”
赵阔重心不稳，像座小山似的轰然倒地。这次他摔得更惨，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全场死寂。
掉落在地的折扇、含在嘴里的哨子、正要叫好的声音，全都凝固在原地。谁也没想到，占尽优势的赵阔会以这样一种憋屈的方式再次落败 ——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炫目的灵气爆发，就像一个踉跄的醉汉，自己摔倒了。
程明拄着铁剑，剧烈地喘息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承让。”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赵阔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当他终于明白自己又输了，而且是输得如此莫名其妙时，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一黑，竟然气晕了过去。
“赵师兄！”
“快叫医师！”
外门弟子们乱成一团，七手八脚地去搀扶赵阔。
就在这时，廊下的执法堂弟子动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黑衣弟子走上场，目光如电般扫过程明，最后落在他手中的铁剑上。
“你这剑法，是什么路数？” 执法堂弟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吸扯力？”
程明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 执法堂的注意。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程明身上。外门弟子们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役如何解释这 “邪门” 的剑法。
程明握紧了手中的铁剑，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说实话，流体力学、伯努利原理、真空剑气…… 这些词汇一旦说出口，只会被当成妖言惑众，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但他也不能说谎，执法堂的弟子个个修为深厚，岂会看不出破绽？
“回禀师兄，” 程明缓缓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只是弟子…… 自己琢磨出的一些省力法门。”
“省力法门？” 执法堂弟子挑眉，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灵压让程明几乎喘不过气，“什么样的省力法门，能让赵阔的‘流云十三式’连连失效？什么样的省力法门，能发出吸扯灵气的邪力？”
他的手指指向程明的铁剑：“把你的剑谱交出来。”
程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哪有什么剑谱？所谓的 “流体力学剑谱”，不过是他脑中的公式和模型，是无法写在纸上的。
“弟子…… 没有剑谱。” 程明咬着牙回答。
“没有？” 执法堂弟子冷笑一声，“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他抬手就要抓向程明的肩膀，指尖带着凌厉的灵气。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李师兄，请手下留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洛清羽从人群中走出，她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快步走到执法堂弟子面前，盈盈一拜：“程师兄的剑法，并非邪门歪道，而是源于此卷《考工记》残篇。”
程明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从未见过什么《考工记》残篇！
执法堂弟子的动作顿住了，疑惑地看着洛清羽手中的竹简：“《考工记》？那不是凡人的匠术典籍吗？怎么会与剑法有关？”
“李师兄有所不知。” 洛清羽打开竹简，指着上面模糊的字迹，“此卷记载了古人造车、造船时的省力之法，程师兄只是将其化用到了剑法中。所谓的吸扯力，其实是利用了‘流力’的巧劲，并非什么邪术。”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条理清晰，竟真的把 “流体力学” 的原理用这个世界的 “流力” 概念解释得头头是道。
执法堂弟子皱着眉头翻看竹简，虽然仍是一脸怀疑，但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考工记》是流传千年的古籍，确实记载了不少机械原理，将其化用到剑法中，虽然诡异，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即便如此，” 执法堂弟子放下竹简，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程明，“你的剑法太过诡异，需随我回执法堂备案。若查明确是邪术，定不姑息！”
程明松了口气。备案虽然麻烦，但至少暂时躲过了一劫。他知道，这全靠洛清羽的急中生智。
“是。” 他平静地应道。
跟着执法堂弟子离开演武场时，程明回头看了一眼洛清羽。少女正低头收拾着那卷《考工记》残篇，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程明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宗门，终于有人愿意相信他，愿意为他解围。
他转过头，跟着执法堂弟子向远处的执法堂走去。阳光依旧刺眼，但他的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他知道，这次去执法堂，或许会有麻烦，或许会暴露一些秘密。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而那套只存在于他脑海中的 “流体力学剑谱”，也第一次有了一个像样的 “伪装”——《考工记》残篇。
属于程明的传奇，似乎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