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石头!”豆娘眼疾手快,一把拦住石午阳,脸上带着嗔怪,
“你急什么呀!现在真不方便!慧英姐身上…衣服都解开了包扎伤口呢!你一大男人杵在那儿算怎么回事?等晚些时候慧英姐醒了,收拾妥当你再看不迟!快去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别慧英姐伤没好,你又给倒下了!”
石午阳这才恍然,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尴尬的红晕,连忙后退一步:“是是是,小妹说的是!我…我这就回去!”
得知慧英姐的性命无碍,石午阳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石午阳迎着风雪就准备走出医疗营的小院,
豆娘倚在廊檐下的木柱上,落寞地看着石午阳离去的背影,神情很是哀怨!
“石头,你这臭石头...”
刚好这时坤兴公主朱媺娖和招娣听见门外的动静,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豆娘的身后,两人不禁莞尔一笑。
刚跨出院门的石午阳突然想起坤兴公主还没走,便赶紧又返回医疗营的院内。
豆娘看见石午阳又回来了,赶紧转身就想回病房里头,正好撞见身后的坤兴公主,
“啊!公主...”
豆娘有点惊慌失措,小脸一红,便低头进了病房里头。
“将军!您怎么又回来了?天寒地冻的…”坤兴公主见到返回的石午阳问道, “恩人姑娘情况如何?可有大碍?”。
石午阳连忙将豆妹的话复述一遍,语气轻松了许多:
“托殿下洪福,慧英姐她性命无忧,只需静养即可!”
坤兴公主闻言,紧绷的小脸也舒展开来,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天空默念了一句什么,才展颜笑道:“天佑善人!真是太好了!石将军也可安心了。”
“那个…风雪太大,我送公主和招娣小妹两人回去。”石午阳站在廊檐外说道。
“也好,一起走吧!”
这时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
三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沿着清出来的小路往河滩边扩建的公主府方向走去。
招娣裹着袄子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招娣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捂住嘴,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干呕声,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石午阳和坤兴公主都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关切地围过去。
“招娣?你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坤兴公主担忧地问道,伸出仅存的右手想去扶她。
石午阳也皱眉:“是啊,招娣姑娘,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快让豆娘瞧瞧去?”
招娣却猛地直起身,拼命摇头,满脸涨得通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呐:“没…没事!殿下,将军,就是…就是有点…有点反胃…真的没事!歇…歇会儿就好了!”
招娣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的招娣公主才十七岁,从小长于深宫,哪里懂得这些,只是懵懂地点点头,关切道:
“那你要多休息,不舒服一定要说。”
石午阳虽然觉得招娣的反应有点奇怪,见她坚持说没事,便也没多想,继续陪着坤兴公主回到了府中安顿好。
大雪整整肆虐了一夜,将整个野人谷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松枝,覆盖了窝棚和道路。
第二天清晨,雪后初霁,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石午阳心中记挂着慧英,但想到豆娘的叮嘱,还是忍住了没去打扰。
他决定趁着天气放晴,好好巡视一下野人谷的近况。
石午阳换上厚实的棉靴和皮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几乎没到小腿肚的积雪,在山谷内穿行。
谷内确实比几个月前更加“拥挤”了。
新建的窝棚一排排延伸向山谷深处,炊烟袅袅。
道路上清理积雪的军民来来往往,见到石午阳都恭敬地行礼。
然而,当他刻意走进几户靠近谷口、明显是新迁入野人谷不久的流民聚居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简陋的窝棚四面透风,里面挤着七八口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孩子们蜷缩在破旧的棉絮里,小脸冻得发青。
几个成年男子裹着单薄的、打着补丁的破袄,正在拼命清理门口的积雪,动作显得有气无力。
石午阳走进一户人家,看到灶台上熬着一小锅稀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糊糊,旁边放着两个干硬的、掺着大量麸皮的杂粮饼子。
这就是一家七八口人一天的口粮?!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见到石午阳,慌忙想行礼,却虚弱得差点跌倒。
那婴儿在她怀里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小声地哼唧着。
“大叔,家里…没粮了?”石午阳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问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
老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麻木和绝望,哆嗦着嘴唇:“回…回将军…有…有粮…官仓每天发…发一点…饿…饿不死…就是…就是娃们…熬得慌…”
老汉不敢抱怨,只是陈述着事实。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深深的愧疚猛地窜上石午阳心头!
野人谷不是收容灾民、保境安民的乐土吗?为何这些流民百姓还要忍饥挨饿?!
尤其是在这年关将近的寒冬!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恰好看到王德发这会正带着几个人在不远处安排着清理道路。
王德发是最早入野人谷的,豆娘随他南下澳门后,谷内生产及分配几乎全是王德发在负责。
“王德发!”石午阳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德发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司令?您巡视…”
“我问你!”石午阳指着刚才那几户流民的窝棚,声音冰冷,
“谷内存粮呢?!为何新入谷的百姓只能吃麸皮糊糊?寒冬腊月,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是不是有人克扣了他们的口粮?!”
怒火让石午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内部出了问题。
王德发被他凌厉的目光刺得一缩,黝黑的脸庞憋得通红,嘴唇嗫嚅着,眼神躲闪,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司令…我…这个…”
他支支吾吾,满脸为难,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午阳看他这副样子,更是怒火中烧:“说!怎么回事?!”
“司令息怒!息怒!”旁边跟随王德发的一个军中小校见状,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不关王将军的事!实在是…实在是谷中存粮紧张啊!司令明察!”
石午阳看着王德发那又是委屈又是愧疚的表情,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小校,心中猛地一沉!
难道…
他强行压下怒火,不再理会王德发,转身大步往回走:
“通知所有将领!立刻到议事厅开会!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