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立项到今天估计得开了有一百场会。
开工前这场会由卢阳远程主持，明确各方需求，对于编剧组来说，尤其是导演的创作方向和视觉构想。对于舒锡仁的拍摄风格，戚礼早有了解，会上也记了很多，以备之后增减分镜脚本的定调。
这场会开到下午六点，期间戚礼给小思他们三人发了信息。一个小时后，三人回来，都在戚礼这个套间，着急忙慌地放下大包小包，拿着笔记本过来听会。
戚礼给了一个安抚的手势，不用着急，她都有记。
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小思在戚礼屏幕黑下去那刻松了口气，看曹东一眼，小声说：“这也太突然了，咱们写真差一点点就拍完了。”
她性子大大咧咧，经常是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是两个男生下意识观察戚礼的表情，见她面上没有不满，心下悄悄松气。
戚礼问他们：“下午都去干什么了？”
小思抢着说：“逛了民俗街，那头还有少数民族的舞蹈表演，我们仨还换了苗族的衣服拍照呢。”
“挺好的。”戚礼扫过他们放在地上的纪念品，说，“晚点开会，先回去休息一下。”
晚间是编剧组内部的会议，戚礼和他们沟通导演和制片的要求，分配了第二天的分镜任务。开机后片场有任何突发的情况需要根据实际调整台词或情节，他们得时刻响应。
戚礼最后告诉他们：“编剧在剧组是个服务人员，作用就是服务于导演、制片和演员。”
小思举手说：“可是戚姐，你不是原作吗，也不至于奉献到这种程度吧，总要坚守一下作品。”总不能让别人想怎么改怎么改。
她作为刚入行的年轻人，第一次和项目的原作者工作，一直对戚礼有种隐秘的崇拜感在，戚礼在小思眼中，是那种在乌烟瘴气环境下也依旧葆有气质风骨的文化人，而且还那么年轻漂亮，她关注戚礼的一举一动，甚至模仿，希求未来能成为她这样的人。
戚礼看她：“我现在是编剧，剧组中的一颗螺丝钉，没有什么比项目还大。至于乱改剧本的问题，之后碰到了会有我跟组内沟通，你们的任务就是完成每天的分镜，持续学习和进步。”
“任何问题，大的小的，都可以来问我。”既然带他们进组了，那她就是给他们托底的人。戚礼最不怕肯学的人，她什么都会倾囊相授。
三人坐在她对面，闻言都点头，互相隐晦地交换眼神，小幅度碰了碰肩膀，好像是有话要说。
但最终谁也没说，戚礼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赶他们回去睡觉，再次提醒千万不要熬夜。
小思先去洗澡，戚礼没动地方，坐在桌前把女三的人设完善好，发给演员统筹，再确认了开公第一天的通告表，才合上电脑。
她合上眼睛，缓了缓神。没一会儿小思出来，拿毛巾擦着头发，喊她：“姐，我洗好了。”
戚礼去拿浴巾，洗完澡出来发现小思正蹲在她的床头柜前，盯着bruce看，还用手指戳了戳它酷酷的脸。
果然没有女孩能招架住这种萌物。
小思转过头，眼睛欣喜：“戚姐，这是不是那个盲盒啊，你还喜欢这种东西？”
完全看不出来，戚礼正经到像是一切玩乐都弃如敝履的样子，谁知道喜欢抽盲盒，还是无比珍稀的大隐藏，她见都没见过。
戚礼说：“嗯，挺可爱的。”
小思打开了话匣子，跟戚礼一起坐到她的床上，“你是买的还是抽的，这个可难抽了，北京的线下店都没有实物。”
戚礼无意识弯了下嘴角，告诉她：“抽的。”只不过有人给她作了弊。
小思立马捂住嘴，感叹：“太牛了吧。”她伸手握住戚礼的手腕，摇了摇，“赶紧给我吸一下欧气！”
戚礼笑了笑，由着她攥紧手，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去她那个衣柜里又拿了三个盲盒过来，同样是城限的bruce。
这一套她买了太多，集齐全套之后剩下全是重复的，还有好多没时间拆，就送给身边的朋友，随机增加一下开心buff。
这次她带了三个人，都比她小，也算是一个工作礼物，估计都会喜欢。
反正小思肯定是最喜欢的那个，她和戚礼同屋，有先挑选的权利，兴奋到一点不困，把三个盲盒排排放，点兵点将半天都没下定决心。
她扭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龙头隐藏，忍不住做梦：“姐你说我会不会一发入魂直接抽到跟你一样的，我刚才都吸了欧气呢！”
戚礼笑着顺从她的幻想：“嗯，说不定呢。”
小思信心大增，回身又抓了戚礼的手一下，说：“给我力量！”
然后一手摁在了中间的那盒上。“就这个！”
不过是单只售价不过百的盲盒，戚礼送出去就得到了这么大的情绪价值，她无奈地笑，觉得小思真的是太年轻了，精力充沛到连二十岁的她都甘拜下风。
临了拆开的时候小思又犹豫了，毕竟那个隐藏太过难得，她不好轻易下手。她弯着眼睛，声音小下去，说：“戚姐，我能不能把三个都拆开，然后挑一个最喜欢的？”
戚礼的笑顿了一下，不过依旧温和地说：“这样不太好。”
小思看着她，立马扬起笑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很快拆开中间那个，是穿红色唐装的bruce。
戚礼这视角看，小思的肩膀有几秒都没动，以为是不喜欢，结果她很快转回头，笑着说：“这个好可爱。”
戚礼点点头，“喜欢就好。”
小思站起身，“我明天把另外两个给他们。”
“好。”
灯关了，戚礼看到小思伸手把唐装bruce放在她们之间的床头柜上，和她的小龙隐藏放在一起。
*
周一早上十一点，弥森的打卡时间刚过，秦明序的办公室来了不速之客。
许岁沅，许家的千金，秦霁的好友。因为弥森原广告部经理秦霁小姐远上北京追男人去了，广告部经理一职空缺，叫了她的好朋友来顶替。
当时秦明序以为她说玩笑，许鹏展让不让他的小女儿出来给别人打工另说，他弥森这个广告部经理也不是来个人就能当的。
结果许岁沅真来了，穿着漂亮高定套装，拎着小包包，一副大小姐模样，看见秦明序第一反应是惊喜的给秦霁发语音：哇噻霁霁，你哥真有这么帅啊，我还以为你骗人的。
秦明序：……
大小姐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来参加boss直聘的？
秦明序冷漠地看了眼腕表，就一句：“为什么要来弥森？”
许岁沅收起手机，说：“秦霁让我来的。”她顿了顿，“而且，我了解过弥森的海外市值和扩张速度，跟着有野心的团队，未来一定有前途。”
秦明序面上看不出任何，许岁沅心虚，攥紧了包带，说：“我可以先从专员开始实习。”
只要肯招她就行。
秦明序听出她的迫切，瞬间危险地眯了眯眼。许岁沅心里咯噔一声，好敏锐的男人。
她眼球轻颤，面上还算淡定，笔直地站在那儿。
秦明序扫过她，站起身，在身后的书架里抽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出来，放到办公桌上，手指点了点，“这是弥森垂眠系列Ip今年第一季度的市场调研报告，基于数据出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推广策略出来。”
许岁沅上前想拿，他又摁着往后挪了挪，声音微冷：“你最好现在说出你的目的。”
许岁沅呼吸一窒，被他突然激增的压迫感逼得眼神发直，盯着他忘了思考，唇动了动，说出一句：“秦总，近距离看您真的更帅了。”
“……”
秦明序抬手，一个送客的手势，其实就是让她滚蛋的意思。
许岁沅立刻手脚慌乱，弥补失言：“那个那个，其实是，额，嗯……我想去国外发展！”
眼见着秦明序一丝波动都没有，她语速很快地补充解释：“但是我爸不让，嗯，所以我就想，弥森目前开拓内地市场，但未来肯定是会回到海外，我想换个环境。”
秦明序眼皮一抬，“谁告诉你弥森会回去的？”
许岁沅睁大了眼睛，“难道不是吗，秦霁跟我说的。”
他微阖双眼，顿了几秒，轻飘飘答：“是。”
原计划两年内开拓内地市场，留一部分管理层，总部依旧在纽约，他也会回去。
她松了一口气。
这时总助站在门口提醒秦明序马上要开会，他看了眼腕表，说：“这场会大概两个小时，在我回来之前把方案做好，通过就入职，否则走人。”
许岁沅把文件夹拿在手里，点头：“好的，我两小时内一定发送到您的邮箱。”
秦明序看她一眼，“就在这做。”
“啊？”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精致小包，“可是我电脑都没拿。”
这好办，秦明序叫总助，“给她备个电脑，顺便叫个人过来，看着她做。”
许岁沅本来都坐下了，失声：“为什么？”
失去耐心的秦明序抬脚就出了办公室，开会去了。总助微笑着给她端来一杯茶水，同时进来一个干练的女助理，朝她点点头。
许岁沅憋着气翻开文件第一页，条款最后一条写着：本数据仅供市场部主管以上级别查阅参考，严禁泄露，违者按公司章程严惩。
许岁沅：“……”
会上，秦明序听着市场部的汇报，同时一心二用思考之后回美国的事。他手底下比较重要的几部分资产都分散在海外，有美国，也有瑞士和澳洲。总部设置在内地，实在不是个最优的法子，内地限制多，向外辐射的话，未来十年内的很多战略都要重新规划。
秦明序最讨厌没必要的麻烦，他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创意企划部的经理说起bruce城限下一阶段要推出的四个城市，目前筛选到六个，投影上分别是这六个城市的地域特色，提取出标志性元素，好让画师和研发部试稿打样。
秦明序目光淡淡，他在会上很少说话，把空间留给员工，但说了就是拍板，没有回头箭。事实证明，秦明序的决断每每都是正确的，这种眼光和魄力，直接影响到他手下的人都和他一条心。
他对员工的忠诚度很看重，过往的背叛者会遭到他严厉的打击，无一例外。
他们讨论得很激烈，半个小时内定下天津、青岛和成都，城市标志鲜明，秦明序很快点了头。剩下一个选择，他们在两个城之间游移不定，谁也说不过谁。
他们快吵到面红耳赤，一个停顿，同时转过头来看秦明序。
他抬了下眉，似乎是在思考着，慢慢说：“目前六个城市，也该有个少数民族地区，”他扫了一圈人，“你们觉得呢？”
他们秦总哪有这么温和征求意见的时候，会议室里都懂了他的意思，刚才力争贵阳的那个经理得意地抬了下巴，这场争论才落下帷幕。
贵阳的美食和美景悉数呈现在投影上，标志性物品有苗族的银饰和布依族的头帕等等，花纹、用料和寓意，光从图片都能看出考究。
“有关这些的考察，到后期的绘制，一丁点错误也不能有。”秦明序强调，同时看向负责调研的市场部负责人。
经理立刻点头，明白其重要性，“下个月会组织人出差，除了调研，我们还会带一些样品回来。”
秦明序点了点头，笔帽扣着戳在桌上，“不放心，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吧。”
市场部经理钟燕以及会议室的所有人：？？
钟燕说话都结巴了，不敢相信地确认：“是、是秦总您要跟我们一起去的意思吗？”
她陡然紧张起来，因为这种情况从来没出现过，难道最先推出的首都不是他们去调研的吗？考察第一拨的北京上海时，秦总也没说过一句不放心，对他们是全然的信任。
秦明序注意不到她的忐忑，只淡淡嗯了一声，对一旁同样暗暗吃惊的总助说：“安排行程吧。”
“好的。”
他站起身，“散会。”
回到办公室，还没进去，秦明序就听见里面愤愤然又委屈的声音：
“你说你哥是不是有毛病，才给了我一季度的数据就想让我给他们出方案，什么合同都没签，万一他垂涎我的方案又不想聘我，一脚给我踢了我都没处喊冤！”
“还怀疑我会泄露他们公司机密，把我扣在这快三个小时！还找人监视我！就喝了一杯茶水，这破办公室连咖啡机都没有！”
秦霁回答的话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但应该是在嘲笑，因为一串哈哈哈特别明显。
秦明序脚步毫不停顿，直接进去，路过说得正欢的许岁沅，把文件扔到桌上。
“啪”
许岁沅像是突然被捏住了喉管，头也不抬，装死不出声了。
秦霁刚笑完，觉得对面有点安静，大声喊许岁沅：“沅沅，沅沅？”
“你别生气了，我哥就那样啊，脾气不好还特欠，你只要缩着尾巴做人，千万别在入职前得罪他，他才懒得管你。别忘了你走的是我的后门，他肯定得给我几分薄面啊！”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就背地里骂他大暴龙，我以前经常这么干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岁沅想在地上找个砖缝死一死，这办公室的地怎么擦得这么亮啊，连个缝都没有。
她无声把手伸到手机上方，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紧挂掉，救秦霁一命。秦明序却正在此时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幽幽叫她：“秦霁。”
秦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嘎的一下停止，彻底死机了两秒，手机那头响起一声极明显的打嗝声。
“……哥、嗝~哥。”她陪着笑，一声哥叫得断断续续连成一串。
秦明序随手转着笔，问：“怎么，你这只母鸡的后门很好走吗？”
“嗝~不好不好，嗝哥我错了……”她吓得亏气，打嗝没完，内心崩溃到泪流满面，许岁沅这死丫头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