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期中考，秦明序开始学习了
简直是世界第一大奇观。一班的同学每每看到秦明序低着头不是在睡觉而是在看习题册，都觉得惊悚，仿佛某朝代的高榜秀才借尸还魂。
蒋容青太好奇了，凑着脑袋上来问原因，直接被秦明序一脚踹到屁股上，踉跄了好远。于是没人敢再问，秦少爷这么努力学习的动机成为了高一一班的未解之谜。
戚礼经常把勾选的题目反手递给他，秦明序也不管下节课是什么，只闷头做。因为都是基础题，就算有不会的，看两眼答案思路也清晰了。没出一周，各科的大致题型已烙在他脑子里，提笔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有一天午休，戚礼刚要趴下，感觉脊背被什么搔了搔。她回头，秦明序正用食指戳她，见她回头，抬了下眉。
戚礼没懂，只觉惊悚。要知道这少爷之前都是踹凳子的，少有这么“温良”的时候。
秦明序左手把一本习题册攥成卷，往后门示意，站起身出去了。戚礼眨眨眼，跟上。
他带她来了旧楼的天台，塑料布依旧把天台面积一分为二，原来放折叠椅的位置，摆着一张旧课桌，和两把凳子。
秦明序一抬腿坐下了，见她在铁门那迟疑，手骨节敲了敲另一把凳子。
戚礼缓缓走过去，坐下。
“干嘛不在教室里？”
秦明序眼皮一耷，很烦的样子，“看会儿书好几个人在那乱叫，你打算在教室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吗？”
戚礼好笑：“当猴子的就你一个好么，而且序哥难得学习，他们表示一下惊讶怎么了。”
午休时间有限，戚礼没多废话，问他：“哪道不会？”
“第五道。”
第五题是个填空，戚礼看了眼条件，拿过他手里的笔，轻声说：“你要先画图啊，它说p是Ad的中点，”她画了个四边形，点上p点，“Ab又垂直于Ad，想象一下几个点在哪，结合条件这个角等于4分之派，也就是sin这个角等于多少？”
她试图引导，一抬头发现秦明序正盯着她看，倏一对上那双平时锐利到过分的眼睛，戚礼莫名一慌，她张了张口，问他：“看什么？”
秦明序垂下睫毛，说：“等于2分之根号2。”
戚礼眼睛眨了眨，接着话说：“对啊，背很熟嘛，剩下就是sin换cos。”
她把笔还给他，“你看着这个图，能不能写？”
秦明序拿过笔，低着头填了一个答案。
戚礼一看，对了。她问：“你心算的？”
秦明序没觉得有什么，只说：“背得熟而已。”
戚礼笑了笑，说他：“很聪明啊序哥。”
秦明序轻哼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在桌子底下攥得死紧。
两人跑了三天天台。秦明序这几天除音体美、政治、英语、班会，和语文课看侦探小说以外，其他的没睡过觉。
戚礼看不见他，虽不确定是不是在听，但她很满意了。毕竟这是世界的一小步，序哥的一大步。暂时苛求不了太多。
但在又一次英语老师叹着气把戚礼叫到办公室之后，她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下去了。回教室的路上，戚礼脑中的思维之树分出一个没营养的枝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秦明序在学校的监护人。
别人家孩子在学校犯错叫家长，秦明序出了问题叫她。绝了。
坐到位置上，秦明序已经醒了，正用她给他的笔抵头，写着物理卷。
戚礼手扶桌沿，脑袋压在手指上，抬眼用上目线看他。
秦明序手中的笔一僵，看她几秒，“干什么？”
戚礼慢慢坐直，盯着他的眼睛，手在他桌子上不轻不重的一拍，“秦明序，大好的青春，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秦明序瞬间听懂她的目的，哼笑一声，用同样的语气回答她：“因为我、困、了。”
“但你数理化生史从来不睡，你这样双标很伤老师的心欸。”
秦明序讥讽：“能把课讲得那么催眠有什么好伤心的？”
戚礼：“……”
秦明序不想听她多说，把卷子反过来推给她，“第七题不会。”
戚礼劝解不成，叹了口气，扫一眼题，下巴重新搁到桌子上，丧丧道：“画受力分析，正交分解……”
讲题中她穿插着给他洗脑：“要不你晚上再多睡一小时呢，你看你之前怎么从一睡睡一天到现在日益清醒的？”
秦明序头也不抬，冷笑：“因为我之前无处可去只能晚上打工，不然就露宿街头了。”
戚礼对他随口就来的胡扯很无奈，“别开玩笑了，秦明序。你计算错了。”
秦明序掀起眼皮，认真看她一眼，没说话，用笔把错误答案划了。
周二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难得有安排，戚礼想早退回教室看小说的希望落空。
一班按队列排排站，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体育老师讲解投篮的分解动作。再给他们提要求：每人用标准姿势投五个球，才能自由活动。
虽然说从小就不喜欢体育运动，但戚礼依然认真地看完并记住了动作重点，并在脑中模拟练习。
不经意回头，发现秦明序早跑旁边树底下乘凉去了，抱着臂靠在树上，根本没有要过来排队的意思。
戚礼前边是唐琬，两个女生差不多高。慢慢朝前移动着。
唐琬注意到秦明序，扭头问她：“戚礼，你见过秦明序打球吗？”
“没有。”她之前体育课都是能闪则闪。
“我上次看他打球，打得可好了，没人挡得住他，全场一多半都是他扔进的，抬手就能中。”
听出语气中的艳羡，戚礼抬头，注意到唐琬微红的耳垂，下意识又瞟了眼树底。有个男生正好走过去，拍了拍秦明序的肩膀，二人看起来很熟稔。
“那是谁？”戚礼问，好像不是高一的。
唐琬看过去，眯眼辨认，轻说：“付帆，付司令的孙子，父亲是很有名的外交官。”
戚礼想了想姓付的外交官，“就之前代表外交部发新年祝福的付外交官？”
“对。”
“噢。”戚礼点点头，又瞟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和秦明序对上。她赶紧收回来，有些欲盖弥彰。
下一个轮到唐琬，戚礼无视背后如有实质的视线，抬起手，有些笨拙地练习两下投篮动作。
要命，要说戚礼唯一的短板，就是肢体不太协调。宋漱华小时候还给她报过跳舞，直到第一阶段结束，要向家长们汇报演出，其他女孩都是小天鹅，就戚礼是小企鹅。坐在凳子上的妈妈们发出笑声，都称赞她可爱，但戚礼就是羞得缩进宋漱华怀里，半天不抬头，等到下次课，戚礼说什么也不去了，怎么哄都没辙。宋漱华也宠，觉得女儿不喜欢，只好放弃。
现在，那么近的距离，万一投五个一个都没中，简直是公开处刑。
戚礼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从唐琬手里接过了球。
砰、砰、砰。篮球敲击地面。戚礼在脑中飞快地复习动作，抬起手，扔出去。
中了！
她倏地睁大眼睛，盈满喜色，抬手接过老师递来的第二个。
砰、砰、砰、砰。
连飞四个，都是三不沾。
戚礼：“……”
运动天赋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身侧传来一声呵笑。戚礼侧脸，撞进秦明序的眼里。他不知何时走过来，正好站在篮筐前侧不远。
戚礼立马分辨出那是嘲笑，咬着唇壁，暗瞪他一眼。把球递给后一个人，走去一边。
她蹲在球场旁边，抱着双膝，有些微妙的不爽。
唐琬站着，没几秒突然伸手拽拽她肩膀的衣服，压着兴奋的低声：“戚礼，秦明序要投篮了！”
秦明序毫无廉耻的插队站到戚礼后一个男生的身前，只是动了动手指，那男生便把球放进了他手里。
球场旁边已经聚集了一部分人，都是赶在同一节上体育课的班级，包括刚才高二的付帆，也站在不远处，身边聚集了几个高二的。戚礼蹲在那儿都能听到他们在说话，都是关于秦明序的。
不少女生都在看秦明序，戚礼抬脸问唐琬：“他之前打篮球也是这种盛况？”
唐琬说：“对啊。”
她望见唐琬微红的脸，冷不丁说一句：“我记得你上次还说他超雄。”
“……”唐琬低头，不好意思地扁扁嘴，跟她一起蹲下，小声说，“一码归一码么，咱们同班知道他脾气不好，但秦明序除了这一点，真没别的缺点了，不是吗。”
戚礼不敢置信：“这难道不是最致命的缺点吗。”
说话间已经到他，唐琬注意力被吸引走，没回应。戚礼叹口气，仰脸往那边看。
太子爷不光想站哪站哪儿，旁边还有人给他递球，他手很快，一掌能罩住球身，咣咣五下，全中了。
没散开的男生们给他欢呼，秦明序一脸“这什么垃圾考验简直浪费本大爷时间”的漫不经心样儿，朝付帆那方位走过去。
戚礼：“……”真给他装到了。
“嗬卧槽，还真够装的啊。”旁边传来一道阴阳的男声。戚礼顿时望去，心想是谁把自己心声说出来了。
当下看到旁边两米外三个男生，凭感觉判断是高二的，说完这句话，他们其中一人接着说：“投个好胎真了不起，都这样了还不挨揍。”
“什么叫好胎啊，他爹外边捡来的而已，摇身一变真当自己是少爷了，没听过小三的儿子这么硬气的！”
“要不是秦少勋没了，秦知节又没别的儿子，能轮得到他！”
“你以为秦少勋怎么没的，邮轮上那么多人，就一个秦少勋掉下去了，你说这里边没猫腻，谁信呢！”
一句句声音越来越大，唐琬拽着戚礼赶紧站起来，往远处走几步，周围人很快察觉到气氛的僵硬，眼观鼻鼻观心，直到付帆从那头走过来。
他笑意不达眼底，抬抬下巴，语气暗胁：“李博源，差不多行了啊。”
被叫做李博源的男生歪了歪头，手一摊，“什么啊，付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李博源抬起手，嚣张一指周围，“你问问这些人，谁不知道秦明序在秦家名不正言不顺，是个私！生！子！”
他嗓子都喊破了一个音，头往后一扬，左右看看，“你们这么多人供着他，舔着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里又在想什么，你们不都心知肚明吗？！”
原本喧闹的球场变得安静，没人说话。
付帆注意到秦明序已经转过身，他没去看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低下头，手握虚拳，放在唇边掩饰性的轻咳一声，抬起头对李博源风度翩翩地笑了，“先说好，我可救过你了……”
李博源没听清，他就是看不惯秦明序一个社会混混翻身成秦老书 记独孙，在整个岚高首屈一指的耀武扬威，还在嚷：“谁不知道秦家真 太 子已经死了，现在的是个假狸——！”
话音未落，李博源就被一拳重重击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了球场的铁丝防护网上，软软瘫坐在地。
这一遭太突然，场子僵了整整三秒钟，才有女生发出惊吓的尖叫。秦明序跟凶煞一样，几步过去拎起满口是xue的李博源，在地上完全压制的打。
围观的同学只看到李博源胳膊腿拼尽全力的挣扎反抗，但完全翻不过来，直到踢蹬得越来越无力。
付帆依旧站在那儿，嘴里笑着卧槽一声，朝身侧男生一挥手，“大爷的，赶紧去啊，别真给人打s了。”
蒋容青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帮男生乌泱泱上去拽秦明序，好几个被误伤，踉跄着后退好几步，从人堆里摔出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本来去办公室喝水的体育老师一回来心脏差点停了，在外围扯这个扯那个，口哨吹得肺疼，嗓子都喊劈了。
戚礼跟一众女生一起紧紧贴在铁丝网边，唐琬被这打群架的气势吓得攥紧了她的胳膊。
戚礼其实并没有很怕，她只是紧紧盯着人堆中秦明序凶气四溢不断起伏的后脑，脑子里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完了！
尚不知道是什么失去控制，反正，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