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雨季总是来得轰轰烈烈，厚重的乌云像被墨汁染过的棉絮。
沉甸甸地压在金合欢树的树冠上，风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掠过草地时，溪午总会先一步竖起冠羽，用鼻尖蹭蹭鹿深时的翅膀：“要下雨啦，我们得把巢补得再严实些。”
那时他们还带着少年时的青涩，如今数不清多少个雨季过去。
曾经略显纤细的腿杆早已变得粗壮有力，踩在枯枝上时稳如磐石，梳理羽毛的动作也从最初的笨拙变得从容优雅。
每次雨季来临前，鹿深时都会提前衔来韧性十足的藤蔓，将巢的边缘编织得密不透风。
溪午则负责搜集柔软的干草和绒羽，铺在巢底时还会特意留出一块能看到星空的角落。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月亮的地方，如今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小默契。
雨水落下时，金合欢树的叶子会被冲刷得发亮，雨滴顺着枝干滑落，在巢边敲出“哒哒”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
溪午总喜欢把脑袋埋在鹿深时的颈窝，听着雨声和对方沉稳的心跳，偶尔抬眼就能看到雨幕中掠过的飞鸟，或是远处水潭里嬉戏的青蛙。
鹿深时则会用翅膀裹住他，指尖轻轻梳理他冠羽上沾着的水珠。
雨季的草原从不缺食物。
湿漉漉的草丛里总能翻到躲雨的昆虫和小型啮齿动物。
有时他们甚至不用飞得太远，就能在水潭边捉到试图上岸的青蛙。
溪午捕食时依旧带着几分当年的莽撞，看到猎物就忍不住扑过去，往往会溅起一身泥水。
鹿深时总会跟在他身后，笑着帮他擦掉脸颊上的泥点，再把自己捉到的蜥蜴递给他：“慢点跑，猎物跑不过你的长腿。”
溪午便会叼着蜥蜴，用脑袋蹭蹭他的翅膀，眼里满是得意。
如今他的捕猎技巧早已炉火纯青，只是在鹿深时面前，总愿意保留几分孩子气的模样。
等到雨季过去，草原渐渐变得干燥，阳光重新变得炽烈时，他们就会把活动范围转移到水潭附近。
那片大水潭确实如他们最初预料的那般，即便在旱季也不会干枯。
只是，露出一圈泥泞的滩涂。
每到午后，成群的大象就会慢悠悠地走进水潭，把庞大的身躯泡在水里，用长鼻子卷起泥巴往身上糊，远远望去像一群移动的土丘。
溪午每次看到这场景都会忍不住笑：“你看它们，把自己弄得比我们上次滚泥潭还脏。”
鹿深时则会拉着他往远处的小水潭走。
那是他们偶然发现的秘密基地，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面，水面清澈，周围还长着几丛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小水潭成了他们旱季的专属据点。
每天清晨，他们会踩着沾着露水的草地去喝水。
溪水清凉，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喝够了就并肩站在潭边晒太阳，让阳光把羽毛晒得暖洋洋的。
溪午喜欢把长腿伸进水里，偶尔会有小鱼从脚边游过。
他就会猛地抬起脚，试图去踩那些调皮的小鱼，结果往往是溅起一身水花，逗得鹿深时哈哈大笑。
鹿深时则会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偶尔抬头看看远处的草原。
如今他们的羽毛早已褪去少年时的浅黄，变成了深褐色。
翅膀边缘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配上标志性的“烟熏妆”，远远望去确实有几分王者的威严。
有时他们会在潭边待一整天，饿了就去附近的草地捕猎，累了就躺在树荫下休息。
溪午总会找些有趣的东西带给鹿深时。
比如一根颜色鲜艳的羽毛，一颗圆润光滑的石头，甚至是一朵刚开的野花。
他会把野花别在鹿深时的耳后，认真地说：“你戴这个好看，比草原上所有的鸟都好看。”
鹿深时从不摘下，任由野花在耳后轻轻晃动，偶尔风一吹，花瓣落在溪午的冠羽上，他们就会相视一笑。
他们的默契早已深入骨髓，走路时步伐总能保持一致，捕猎时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有时鹿深时负责吸引猎物的注意力，溪午就会绕到猎物身后，用锋利的爪子一击致命。
有时遇到狡猾的蛇，溪午会先用长腿试探，鹿深时则会趁机用喙啄向蛇的七寸。
每次捕猎成功后，他们都会一起分享猎物，溪午总会把最肥美的部分留给鹿深时，鹿深时则会叼着食物，跟在他身后回到小水潭边。
一边吃一边聊着天，话题从天上的云朵聊到地上的蚂蚁，看似琐碎，却满是岁月静好的安稳。
这天午后，阳光依旧炽烈，蝉在草丛里不停地鸣叫，风带着干燥的草木气息掠过草原。
鹿深时和溪午像往常一样躺在小水潭边的树荫下晒太阳。
溪午把头枕在鹿深时的翅膀上，闭着眼睛打盹，鹿深时则会轻轻抚摸着他的冠羽，目光落在远处的草原上。
那里的草已经开始泛黄，风吹过会掀起一层层波浪，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鹿深时，”溪午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鹿深时低头看向他，眼里满是温柔：“有你在，怎么会无聊？”
他蹭了蹭溪午的脖子，“而且这里有我们的巢，有我们的小水潭，还有我们一起找到的每一处捕猎的地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溪午笑了，往他怀里缩了缩，重新闭上眼睛：“也是，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鹿深时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心里是忍不住暖意。
他想起那些一起度过的雨季和旱季，想起一起经历的风雨和阳光，心里满是安宁。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像草原上的四季轮回，平静而安稳。
却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即将打破这片草原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