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该喝药了。”
李丽小心地扶起李茂，将药碗递到他嘴边。经过半个月的调养，李茂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子仍有些虚弱。
“丽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茂喝完药，握住女儿的手，“爹对不起你...”
“父亲别这么说。”李丽替他掖了掖被角，“您好好养病，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李茂摇摇头：“刘氏的事，爹都知道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这些年委屈你了...”
李丽眼眶发热。自从刘氏被押送京城，李府上下焕然一新。王伯重新接管了家务，那些刘氏的心腹也被一一清除。最让她欣慰的是，父亲终于认清了继母的真面目。
“爹，这是刘氏下毒的证据。”李丽取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有药渣、大夫的诊断书，还有...她与周家的往来信件。”
李茂接过木盒，手指微微发抖：“爹糊涂啊...竟让这等毒妇进了家门...”
“不怪父亲。”李丽安慰道，“刘氏伪装得太好，又有贾丞相在背后撑腰...”
“贾丞相？”李茂一惊，“此事与他何干？”
李丽将林一调查的结果一一道来。原来贾丞相一直想控制商察司，而林李两家的婚约成了绊脚石。刘氏娘家与贾家是远亲，便被利用来除掉李家父女。
“难怪...”李茂恍然大悟，“当年你娘与林夫人的约定，竟引来如此祸端...”
“父亲知道那婚约？”
李茂点头：“你娘临终前曾提起过。当时林家已经显贵，我以为他们不会当真...”他长叹一声，“没想到林少主竟如此重情重义。”
提起林一，李丽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微笑。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来探望，不仅带来各种珍贵药材，还帮着整顿李府内外事务。若非有他，李家不可能这么快从危机中恢复。
“丽儿，爹有件事想问你。”李茂突然正色道，“你对林少主...是真心吗？”
李丽没想到父亲会这么直接，一时语塞。
“爹不是反对。”李茂温和地说，“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爹不想你为了家族利益委屈自己。”
“女儿...女儿是真心喜欢他。”李丽轻声道，脸颊微热，“虽然一开始有些误会，但他...不一样。”
李茂仔细端详女儿的神情，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林少主年轻有为，重情重义，爹很放心。”他顿了顿，“不过...”
“不过什么？”
“林家毕竟是皇商，门第高贵。”李茂犹豫道，“你嫁过去后，恐怕不能再抛头露面做生意了...”
李丽身体一僵。放弃丽人居？那可是她白手起家创立的事业，承载着她的独立与梦想！
“父亲，我...”
“爹知道你不舍得。”李茂拍拍她的手，“但女子出嫁从夫，这是规矩。更何况林家那样的门第，更注重体统。”
李丽咬住嘴唇。她理解父亲的顾虑，但要她婚后放弃事业，像其他贵妇一样整日待在后院...光是想想就窒息。
“丽儿？”
“女儿...女儿会考虑的。”她勉强笑了笑，“您先休息吧。”
离开父亲房间，李丽心绪烦乱。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后花园的凉亭里。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郁结。
“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回头。林一不知何时站在亭外，一袭月白色长衫，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俊。
“你怎么进来的？”李丽惊讶地问。
“翻墙。”林一坦然道，“正门通报太麻烦。”
这个回答让李丽忍不住笑了。皇商少主翻墙入室，传出去谁信？
林一在她身边坐下：“有心事？”
李丽犹豫片刻，还是将父亲的顾虑说了出来。林一听完，不但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了然的笑容。
“就为这个烦恼？”
“这还不够严重吗？”李丽瞪大眼睛，“丽人居是我的心血，就像...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我知道。”林一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有个提议。”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石桌上铺开。那是一幅建筑平面图，中央是一座三层楼阁，周围环绕着数十间小铺面，后面还有工坊和仓库。
“这是...”
“丽人坊。”林一指着图纸解释道，“主楼是你的总店，周围这些小铺面可以租给其他有特色的小商户。工坊区生产你的独家产品，仓库则供所有商户共用。”
李丽惊讶地看着这张精心设计的图纸，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周到，甚至连排水和防火都有专门设计。
“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银子不是问题。”林一轻描淡写地说，“问题是，你愿意做丽人坊的总掌柜吗？”
李丽猛地抬头：“可父亲说...”
“我明白李伯父的顾虑。”林一打断她，“所以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婚后，你以‘商业顾问’的身份参与经营，不直接抛头露面。具体事务可以交给掌柜们处理，你只需把握大方向。”
李丽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代的企业顾问吗？既保持影响力，又不违背这个时代的礼法。
“可是...林家能接受吗？”
林一微笑：“我父亲已经同意了。”
“什么？”李丽难以置信，“他...他不是反对我经商吗？”
“那是以前。”林一意味深长地说，“现在他看到了你的价值。再说...”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商察司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丽恍然大悟。原来林正南是看中了她的商业才能！难怪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所以，你的答案是？”林一期待地看着她。
李丽故意板起脸：“我得考虑考虑。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林一夸张地捂住胸口：“冤枉啊！我对李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少来！”李丽忍俊不禁，“上次是谁说‘商察司身份是绝密’，结果全江州都知道了？”
“那是因为...”林一突然正色，“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
四目相对，李丽的心突然软了下来。是啊，这个人为她破例太多次了——暴露身份、对抗权臣、甚至翻墙入室...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他呢？
“好吧，我答应你。”她轻声道，“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亲自设计丽人坊的女装区。”李丽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还有，工坊的布局得按我的想法来。”
林一笑了：“正合我意。”他变魔术般又取出一卷纸，“这是我收集的各地优秀商铺设计，供你参考。”
李丽接过翻阅，越看越惊喜。这些图纸不仅有详细的结构图，还标注了各地特色和经营之道，显然是花了大量心血收集的。
“你什么时候...”
“从认识你的第二个月开始。”林一坦然道，“那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总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些。”
李丽心头一热。原来他一直在默默为她准备，远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梦想之前。
“林一...”她轻唤他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言谢。”林一温柔地注视着她，“只要你开心就好。”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李丽突然觉得，或许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幸福。
“对了，”林一突然想起什么，“三日后是中秋，林家设宴赏月。父亲特意嘱咐，请你和李伯父一同前往。”
李丽心头一紧。这是要正式见家长了！
“别担心。”林一看出她的紧张，“我母亲早逝，家中现在是我二叔当家。他虽然古板些，但最疼我，不会为难你的。”
李丽勉强点头，心里却打起了鼓。林家那样的豪门，真的能接受她这样抛头露面经商的媳妇吗？
三日后，李丽精心打扮了一番，随父亲来到林府。与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宅邸不同，林府外观朴素，但一进门，就能感受到那种沉淀百年的世家气度——一砖一瓦皆有其章法，一草一木俱见其匠心。
“李家老爷、小姐到！”
随着门房的通报，一位五十出头、面容严肃的男子迎了出来。他身着深蓝色锦袍，腰间玉佩温润内敛，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古玉。
“李兄，久违了。”男子向李茂拱手，声音浑厚有力。
李茂连忙还礼：“林二爷别来无恙。”
原来这就是林一的二叔林仲显，现任林家的实际掌舵人。李丽规规矩矩地行礼，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
“这位就是令爱？果然秀外慧中。”林仲显的语气不冷不热，“请随我来。”
宴席设在花园的敞轩中。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庭院。除了林家长辈，还有几位与林家交好的官员和商贾，气氛颇为正式。
李丽被安排在女眷一桌，主位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林仲显的妻子赵氏。她礼貌但疏离地招呼李丽，其他女眷也多是表面客气，暗地打量。
“听说李小姐经营着一家胭脂铺？”赵氏突然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桌人都能听见。
李丽放下筷子：“是的，夫人。主要卖些自制的胭脂水粉。”
“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多辛苦啊。”赵氏假意关心，“婚后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同桌几位夫人会意地交换眼神。李丽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怒意：“多谢夫人关心。不过经商是我的爱好，不会轻易放弃。”
“哦？”赵氏挑眉，“林家媳妇可从没有经商的先例。”
“凡事都有第一次。”李丽不卑不亢。
赵氏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什么，一阵骚动从男宾席传来。原来是林一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二婶，诸位夫人。”他彬彬有礼地行礼，“打扰了。我有件喜事想与大家分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林一微笑着看向李丽：“经家父与李伯父首肯，我与李丽姑娘已定下婚约。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届时还请诸位赏光。”
这个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女眷们表情各异，有惊讶的，有羡慕的，也有明显不悦的。赵氏强挤出一个笑容：“恭喜少主了。”
“多谢二婶。”林一仿佛没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丽妹，这是林家传给长媳的信物。”
他当众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识货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古物！
李丽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接过镯子，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普通的定亲信物，而是林一在向所有人宣告：她，李丽，将是林家未来的女主人，不容轻视。
“谢谢。”她轻声道，勇敢地直视林一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交汇，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花迸溅。这一刻，李丽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心有灵犀”——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就足够。
宴席结束后，林一找了个借口带李丽离开人群，来到花园深处的一座小亭子里。
“对不起。”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没想到二婶会那样...”
“没关系。”李丽摇头，“我早料到会有人反对。”
林一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二叔虽然古板，但最终会尊重我的选择。”
李丽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是啊，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对了，我带你看样东西。”林一突然神秘地说。
他拉着李丽来到府邸后方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李丽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四壁书架直抵天花板，摆满了账册和卷宗。
“这是...”
“林家的商业机密所在。”林一骄傲地说，“全国七十二家‘四海商行’的账目、各地物价波动记录、商路情报...全在这里。”
李丽震惊地环顾四周。这哪里是图书馆？分明是一个古代版的商业情报中心！
“从今天起，这里对你开放。”林一郑重地说，“作为丽人坊的总掌柜，你需要了解这些。”
李丽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林一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尊重她的事业，认可她的能力。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轻声问。
林一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爱的正是这样的你——聪明、独立、不服输。如果要你改变，那还是你吗？”
这句简单的话语，胜过千言万语的情话。李丽突然觉得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融化。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满是书香的小楼里，两颗心前所未有地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