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时。
东傲神洲,不夜城。
这座永不熄灭的欲望之城,在【轮回赌坊】被一剑荡平之后,仿佛心脏被挖空了一块,那片废墟,成了一道无法被光芒照亮的、永恒的伤疤。曾经的喧嚣与堕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清冷的月光下,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废墟的中央。
她不再是那身招摇过市的华丽丝绸,而是换上了一袭干练的黑色劲装,金线在领口与袖口勾勒出低调而威严的龙纹。长发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那张总是带着娇媚笑意的脸,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清冷而又绝美,如同雪山之巅盛开的冰莲。
凰无忧。
她褪去了所有的伪装,第一次,以一位皇者,一位真正的棋手姿态,站在这片残破的棋盘之上。她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平静地扫过这片废墟,最终,定格在了一块断裂的石碑之上。
“先生,既是约会,迟到,可不是君子所为。”她的声音,不再娇媚,而是,如同玉石相击,清脆,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锋芒。
“殿下,亦非女子。这般心急,倒是有失,储君风范。”
一个平淡的声音,自她身后的阴影中悠悠传来。
凰无忧猛地回头,只见,那道头戴麒麟面具,身着一袭简单黑袍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立于一根倾倒的石柱之上,仿佛,他从一开始,便与这片夜色,融为了一体。
四目相对。
没有了茶楼之上,那隔着一层窗纱的试探。只有,最直接,最冰冷的,审视。
“你,到底是谁?”凰无忧开门见山,声音,冷若冰霜,“魔吞不动城?麒麟星?这些,都只是代号。你的背后,站着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麒麟星缓缓从石柱上走下,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重要的是,我们眉心这道印记,代表着什么。以及,那高高在上的【天庭】,又是什么。”
他将问题,直接,抛回给了凰无-忧。
凰无忧沉默了。她看着麒麟星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知道,在得到她想要的情报之前,必须,先拿出自己的诚意。
“我大夏皇室,传承万载,于禁忌书库之中,曾有片语记载。”她缓缓开口,声音,凝重无比,“每一个纪元的末期,当此方世界,有‘超脱者’,或,‘逆天之文明’诞生时,【天庭】,便会降临。”
“它,非是引渡,而是,【收割】。”
“它会以‘升格’为名,设下试炼,筛选出此界最强的生灵与气运,而后,将其,连同整个世界的核心本源,一并,吞噬,吸收。再,将此界,打回原点,陷入下一个轮回。”
“所谓【升格之钥】,不是钥匙,是坐标。所谓【南天门】,不是仙门,是,通往屠宰场的,门。”
她将这足以让任何修士道心崩溃的残酷真相,平静地,说了出来。
“所以,你我,从一开始,便不是‘候选人’。”麒麟星接过了她的话,声音,愈发冰冷,“而是,被标记的,‘祭品’。”
“不错。”凰无忧点了点头,她死死地盯着麒麟星,“现在,该你了。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更多一些。”麒麟星缓缓道,“天庭,不仅是‘收割者’,更是,‘净化者’。”
“它所收割的,不仅仅是世界本源。更是,那些,脱离了它所设定的‘命运’轨迹的,【变数】。”
“比如,一个,本该在家族欺凌中,屈辱死去的旁系子弟。”
“比如,一个,本该在深宫之中,郁郁而终的,‘女儿身’。”
当“女儿身”三个字,从麒麟星口中吐出的刹那,凰无忧整个人,如遭雷击!她那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骇然之色!
她最大的秘密,她以女子之身,扮演皇子,在刀尖之上行走了二十年的最大秘密,竟被对方,一语道破!
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自她体内爆发!
然而,麒麟星,却仿佛没有看到她那足以冻结神魂的杀意,只是,平静地,继续说道:
“你我,皆是,不该存在于这盘棋上的‘变数’。所以,它,亲自下场了。它要将我们,连同这个,因我们而变得‘有趣’的世界,一并,抹去。”
凰无忧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许久,她才强行,压下了那股滔天的杀意,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不重要。”麒麟星缓缓摇头,“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联手。”凰无忧毫不犹豫地说道,“整合九洲所有正道之力,大夏仙朝,玉清道宗,至圣学宫……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于南天门前,与它,决一死战!”
这,是她身为皇者,所能想到的,最正统,也最光明的,王道之策。
然而,麒麟星,却是,笑了。
那笑声,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嘲讽。
“决一死战?殿下,你太天真了。”
“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只会让‘它’,收割得,更加方便。”
“你所谓的正道联盟,在‘它’的眼中,不过是一群,排着队,走向屠宰场的,羔羊。目标明确,阵线清晰,一目了然。”
“不。”麒麟星的声音,陡然变得,充满了某种,疯狂而又危险的魔力,“对付‘神’,不能用,‘人’的方法。”
“我们要做的,不是整合,而是,【搅乱】!”
“殿下,你走你的阳关道,去联合你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去构筑你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正道防线’。”
“而我,”麒-麟星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黑暗的夜空,“将走我的独木桥。”
“我,将释放,这世间,所有的‘恶’!”
“异度魔界,死国,欲界第六天,幽界,冥界……所有,被你们正道,所不容的,禁忌存在。我,将让他们,重现人间!”
“我要,让魔火,烧遍西极魔土!我要,让死亡的歌谣,响彻幽暗之域!我要,让妖族的战旗,插遍南荒的每一寸土地!”
“我要,让这整个九洲大陆,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战火之中!”
“我要,让这盘棋,变得,肮脏,混乱,血腥,让那天庭,即便高高在上,也无法,分清,谁是棋子,谁是敌人!让它的每一次落子,都陷入,猜忌的泥潭!”
“殿下,你为【明】,我为【暗】。你守【序】,我掌【乱】。”
“我们,在明面上,是最大的敌人。在暗地里,却是,唯一的,同盟。”
“用一场,席卷天下的【魔佛之争】,来为我们,与天庭的最终一战,拉开,最华丽的,序幕!”
凰无忧,彻底,被麒麟星这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阳谋,也不是阴谋。
这,是,以整个天下苍生为赌注的,【魔道】!
“你……你疯了!”她沙哑地说道,“这会死多少人?!”
“死的人,越多。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才越大。”麒麟星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殿下,收起你那可笑的,属于皇室的‘仁慈’吧。在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里,‘慈悲’,是,最无用的东西。”
“你,和我,都没有,选择。”
凰无忧沉默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头戴麒,麟面具,却仿佛,比世间所有邪魔,都要疯狂的男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她知道,对方说得对。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王道,所谓的仁慈,都只是,一个笑话。
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你的敌人,更疯,更狠!
许久,她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清冷的眼眸,再次,燃起了,属于执棋者的,决断。
“好。”
“我,答应你。”
“但,我如何,信你?”
“我们,需要一个,契约。”麒麟星仿佛早有预料,“一个,以【天庭】为见证,以我们各自的‘变数’之命为抵押的,【血之契约】。”
他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凰无忧,亦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两人,同时,逼出一滴,蕴含着自己本源气息的精血。那两滴血,在空中,缓缓靠近,彼此之间,竟产生了一股,源自眉心钥匙印记的,奇特引力。
最终,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枚,闪烁着妖异红光的,古老符文。
符文之中,一行行,由他们共同意志所化的契约条款,缓缓浮现。
【明暗为盟,魔佛乱世。共抗天庭,生死同命。若有背叛,魂归虚无。】
符文,一闪而逝,化作两道微光,分别,射入了他们的眉心印记之中。
契约,成立。
“那么,殿下。”麒麟星收回手,声音,再次,恢复了那份,掌控一切的平静,“三个月后,【南天门】前,再会。”
“希望届时,你我,都还活着。”
说完,他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凰无-忧,一人,独立于这片清冷的废墟之上。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许久,才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无尽复杂的,轻叹。
“乱世……吗?”
“也好。”
“我大夏的江山,本就是,从血与火之中,杀出来的。”
“既然,这天,要塌了。那,便由我凰无忧……”
“亲手,将它,换一换吧。”
这一夜,九洲大陆,风平浪静。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两颗,最不安分的“变数”之星,已然,达成了,一场,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无尽战火的,魔鬼契约。
一场,真正的,乱世,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