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过得十分难熬，锥心之痛让我无法入眠。
我索性在房间里打坐修炼，可是修炼对现在的我来说意义已经不大了。
鬼族的寿命往往极长，活得越久的鬼族，精炼魂力的时间也越充裕，实力也因此水涨船高。
可人类和鬼族的灵魂属性本质不同，实力增长的曲线也各自分道扬镳。
对于人类而言，身体素质以及先天灵魂强度才是决定上限的根本。
前者可以靠锻炼勉强提升，而后者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仰赖天赋。
正如有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觉醒魂力，而同样是觉醒者，资质高的人走得更远是铁打的法则。
纵然地下都市自诩拥有“修炼圣地”也不过是能帮助猎魔者更快抵达他们注定的极限而已。
我如今的实力大致在A+级。
已经到了正常情况下的尽头。
可即便如此，除了修炼，我已经无事可做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盘膝而坐，魂力在体内如细流般缓慢运转。
然而每一次吐纳，胸口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感便随之加剧。
像冰冷的铁丝，缓慢而执拗地缠绕在心脏上。
严莉莉哭泣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还有那首歌。
异样的情绪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仿佛内心深处像被打开了一个细小的裂口，往日那些被冰封的情感，正争先恐后的挣脱而出。
为了对抗这股情感，我强迫自己去回想姐姐早已模糊的音容笑貌。
强迫自己用支离破碎的回忆去凝聚出仇恨的火炬。
最终，我内心重归平静。
复仇的信念虽未动摇，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严莉莉了。
可第二天早上，当我整理好心情走出房门时却得知，严莉莉已经不在府上了。
“你家大小姐呢？”
我在庭院中拦下了一个正在修剪花木的管家。
“无霜少爷！”
管家恭敬地向我行了一礼，随后答道：“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
“她去做什么了？”
管家摇了摇头，“小姐并未说明，只让我转告您请静心等待。”
静心等待么……
想必，她是去搜集魔焰的情报了吧。
即便以严家的实力，要在地下都市渗透信息网也绝非易事。
我本以为严莉莉会选择指挥和策划，却没想到她会亲自出马。
也许，就像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一样，她同样也在逃避。
直到傍晚，当天边染上浅金色的晚霞时，严莉莉终于回来了。
“霜哥！”
严莉莉一脸阳光地走到我面前。
她穿着一身轻便的衣裙，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步伐轻快，一如往常……不，甚至比平时还要更加雀跃。
以至于显得有些刻意。
“嗯。”
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你交代的事已经有眉目了。”严莉莉把怀里的资料袋小心翼翼地递到我手上。
在接过资料的那一瞬，我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指尖。
她的手轻轻一颤，却仍强撑着笑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看着她故作自然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苦涩，低声道：“……辛苦你了。”
看着手中的资料袋，我的内心无限感慨。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追查的东西，终于要有答案了。
我轻轻打开资料袋，像是翻开命运之书一般谨慎。
不过袋子里装的却不是厚重的纸质资料。
而是一个银灰色的小小U盘……
“……”
气氛微妙地僵了一下。
我无言地捏着那个U盘，抬眼去看严莉莉。
她慌忙咳了一声，故作认真地解释道：
“那个……纸质资料不方便……所以就……弄成U盘！霜哥放心，我亲自整理的，绝对可靠！”
我低看着掌心里的U盘沉默了一瞬，无奈开口：“可我没有电脑……”
“没关系，我有啊！”
严莉莉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像是点燃了一样，雀跃地看着我。
然后，她微微扭捏了一下，轻声提议道：“要不要……来一下我的房间？”
“……”
我默默地看着她那副兴奋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严莉莉兴高采烈地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着往她的房间方向奔去。
我被她牵着，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久远的夏天，我们手拉手在阳光下飞奔的画面。
……
严莉莉的房间安静且柔和。
奶白色的窗帘随着空调轻轻摆动，落地的灰蓝地毯柔软厚实。
窗边有一张白色雕花的书桌，上面整齐地摆着各类资料、纸笔，甚至还有一个用手绘图案装饰的便签架。
每一张便签上都写着娟秀的字迹，大部分是日程计划，偶尔也有几句像是自我鼓励的小话语。
墙角处，一台有些老旧，但明显被精心保养的娃娃机被当作摆设孤零零立着。
里头装着各种款式的毛绒玩具，我一眼认出这就是昨天约会时要抓的那台。
说起来，我之所以会在那一排机器中选中这台，就是因为它的款式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结合昨晚严莉莉的倾诉，搞不好这就是当年我带她玩的那台。
我站在门口，忽然觉得有些局促。
但严莉莉却像早就习惯了一样，径直拉着我走了进去。。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边操作，一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霜哥，随便坐！”
我看了一眼那把椅子。
那椅子充满了少女感，粉白相间的靠垫上还坐着一个巨大的毛绒布偶，怎么看都不像适合我的座位。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我站在她身侧俯下身。
电脑屏幕的光线洒在我脸上，也柔柔地映亮了她的侧脸轮廓。
我闻到了一股香气，温柔且甜腻，让人有些不自在。
我意识到自己离得有些近了，便皱着眉调整了一下站位。
既保证能看见屏幕，又不至于过于紧贴。
然而下一秒我愣住了。
她的领口是是V型的。
只要一低头，从我当前这个角度，不可避免的可以看到领口下柔软的曲线，白皙细腻的肌肤，还有那条被细细肩带勾住的内衣边缘。
我深吸一口气，默默伸手抓起了那只坐在椅子上的大布偶，把它转移到角落里。
然后，毫不犹豫地拉过那张略带少女心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还是坐着吧。”
意识到什么的严莉莉嘴角的微笑更甚了。
“霜哥，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严莉莉一边操控着界面，一边问道：
“你对一年前魔焰现身地下都市的事件……了解多少？”
我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回答：
“不多。地下都市的地理环境过于特殊，加上官方有心封锁消息，外界很难掌握详细情况。”
我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只知道大概是，一年前魔焰带着其党羽入侵了地下都市，然后……就没了踪迹。”
严莉莉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她不断切换着资料，最终找出一段纪录片式的影像。
影像上，猎魔者们围绕着一座建筑布置防线。
阵地中密密麻麻地排列着重型热神兵武装。
一些早期型号的热神兵战士操纵着武器，对着地面和高空的魔影展开攻击，爆发出连绵不断的绚烂光点。
硝烟与火光之中，一个黑影孤傲地伫立。
虽然画质模糊，但我一眼认出那就是魔焰！
“魔焰那时候的目标，应该是零号能源站的‘中心魂玉’。”
严莉莉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隐隐的凝重。
“中心魂玉可以说是地下都市的立身之本。”
“零界之域的展开离不开它。天盖也需要它的能量作为供应。”
“魔焰应该是看上了中心魂玉的庞大能量，打算夺走它为自己修炼用。”
随着她的话语，画面切换成中心魂玉的图片。
在透明的圆柱形晶体管中，一颗血红的巨大宝石上下浮动着。
让人在意的是，魂玉中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形的黑影。
“以魔焰高达五百年的修为，地下都市基本上没办法硬拼。”
“不过……魔焰太自信了。”
画面切回战场。
猎魔者们苦苦支撑的阵地在不断后撤。
魔焰如破竹之势一路杀进零号核心区。
但就在她打破晶体管，将手触碰到中心魂玉的那一刻。
一束巨大的光柱从魂玉的底座喷涌而出，这光芒甚至穿透了建筑映得半座城市一片惨白。
“她忘了，这里是人类经营了几十年的主城。”
“其实，魂玉的能量输出是具备弹性的。”
她指着资料上的一行备注解释道：
“简单来说，每当魂玉释放能量后，如果突然终止释放，就会出现短暂的‘回能’过程。”
“其实类似的现象普通电池也具备，不过在魂玉上这个特性更加明显。”
我侧耳倾听，微微皱眉。
“就像潮汐。”她比喻道，“退潮之后一定会有涨潮，放能之后自然有吸能。而且，退潮越剧烈，涨潮就越凶猛。”
画面再次变幻，魔焰的手掌触碰魂玉表面后，周围仿佛掀起一场能量风暴。
汹涌而疯狂的光流宛如巨兽吸气，瞬间席卷整个核心区域。
看着这一幕，严莉莉低声说道：
“在那一刻，能量控制中央紧急切断了所有主干魂网，让中心魂玉全力反向吸能。那股威力几乎是毁灭性的。”
屏幕上，魔焰的身影剧烈颤抖，鲜血从裂开的肌肤中喷涌而出。
几个靠得太近的鬼族连惨叫都来不及，便直接灰飞烟灭，只剩她独自承受那铺天盖地的回能。
我压低声音追问：“然后呢？她逃了吗？”
严莉莉微微一顿，调出一张静态画面。
画面里，魔焰遍体鳞伤，被关入了一座银白色的结界牢笼中。
“没有……魔焰没能离开地下都市，她被捕了。”
我听后神色顿时巨变。。
严莉莉继续翻看着资料，每一页上都是冷冰冰的记录：
重创、极度虚弱、监禁、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她轻声道，“她的状态……非常差，据说已经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