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又晃晃悠悠地前进了一会儿，我们终于到家了。
“我回来了！”墨痕雨伸手推开了房门。
人工夕阳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昏暗的客厅里拖出两道并肩的人影，斜斜地铺在地板上。
“一个人都没有啊……”墨痕雨轻轻嘟囔着，脚步微晃地走了进去。
“爸妈加班去了。”我笑了笑，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同时心里开始琢磨，接下来该怎么把“那件事”开口提出来。
“我知道，可是回到家一个人都不在，还是觉得有点寂寞……”她有些无力地抱怨着，随即瘫坐在沙发上。
“不是还有我在吗？”我坐到她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一副被掏空了的样子？”
“还不是你害的……”墨痕雨白了我一眼，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埋怨。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问什么，转念想到她之前帮我稳定情绪时可能耗费了不少魂力，这才恍然。
“让本王休息一下……”她轻声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身子慢慢歪倒下来，直接枕在了我的大腿上。
一头如墨的长发铺散开来，仿佛一块刚从夜色中展开的缎带。
我低头看着少女那张精致到不真实的侧颜，不禁咽了口口水。
也许是侧躺着不太舒服，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换成了仰面躺下的姿势。
修长匀称的双腿此刻交叠着，搭在沙发另一头的扶手上，黑丝包裹下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这一动，我的视线也不争气地顺着她的身体轮廓扫了一圈。
就算是安静地躺着，她的美也丝毫不打折，反而更添几分慵懒的魅力。
于是，我脑子里原本想好的台词，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但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鼓起勇气缓缓开口：“小雨，我想和你说件事。”
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抿了抿嘴唇，压低声音问道：“关于你之前说的，要离开这里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话音一落，我的心跳瞬间加快，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墨痕雨闻言，眉头轻轻一皱，接着缓缓睁开那双宛如宝石般澄澈的眼眸，盯着我问道：“为什么？”
她的语调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眼神也变得更锐利了些。
我的额头开始冒汗。也许最聪明的做法是立刻闭嘴不提，但我还是倔强地张口了。
“你看啊……外面的世界其实挺复杂的，也挺危险。先不说你，就连我这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到了外面就能混得开。”
“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是安全的吗？”墨痕雨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那是从整体战争层面上说的……”我干笑了一下，“但换成个体角度，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就拿你来说吧，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走都会让人担心。”
墨痕雨安静地望着我没有说话。像是在等我继续。
我顿时有些慌张，语速也乱了，“我知道你不怕，可是你现在状态不好，我也没什么社会经验。”
“就这么贸然出发，说实话真的挺莽撞的……你不是也说了准备还不充分么？那我们就再准备一下不行吗？”
“我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月天。”墨痕雨的声音渐渐冷淡，“留下来，那即将到来的调查你打算让我怎么应付？”
“他们未必真能查出什么问题啊！”
我有些急了，“说不定他们就是走个流程，登记个名字、住址，然后就走了！”
“至于我魂力觉醒的事，我们也可以提前编好一套说法，说不定就圆过去了，反之如果我们突然跑路，反而更惹人怀疑吧？”
墨痕雨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她坐起身，从沙发上跳下来，背对着我站好。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她的声音低了些，“但本王不想赌。地下都市是封闭环境，一旦出事，我们连逃都逃不了。”
“可如果能抢在他们来之前离开，至少还掌握着主动权。”
“外面再难，也总好过等着被困在笼子里，被人一网打尽吧？”
她得语气额外坚定，“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本王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和老爷、夫人道别。我也得认真考虑一下离开的方式……他们确实对我有恩。”
说完，她转身朝楼梯走去。
“抱歉，小雨……”我坐在沙发上，声音低沉， “我恐怕……做不到。”
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带着一丝疑惑地看向我。
我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出不了地下都市。”
她眉头皱起，神情更加不解。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将那埋藏最深的秘密说出口。
“我是一个实验品，一个克隆人。”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质问过我是什么。说实话，这个问题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缓缓低下头， “我出生在一场科学实验中。我最早的记忆，是一个明亮到刺眼的房间，每天都有穿白大褂的人进来，对我做各种事情。”
“小时候我不懂那些，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地方叫实验室，而那些人，可能是在记录我身上的各种数据。”
“我是被爸妈领养的。”我的声音有些苦涩，“可能是实验室那边用不上我了，就随手把我丢了出来。”
“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在我身上做了限制，我只能在地下都市里活动。一旦试图离开，他们的人就会及时出现，把我控制住。”
“从小到大，我试了不知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会被他们拦下来了，没有一次成功。”
“对别人来说，地下都市是个适合生活的城市。但对我来说，它是个笼子。”
墨痕雨静静听着，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也就是说，如果我带你离开地下都市，很可能半路上就会被拦截。”她喃喃开口，“不过这未必没有解决办法……本王有很多手段能瞒过普通人的眼睛，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不是普通人。”我苦笑着接上她的话，“比如张娜月。”
少女猛地睁大眼睛。
“我以前一直以为，那群人只是普通的科研人员。直到我觉醒魂力……直到张娜月告诉我她是‘灵能使’。”
我声音有些低沉，“如果我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研究魂力……如果那个实验机构里，每个人都是像张娜月那样的存在……”
“那你所谓的‘隐匿’，对他们来说，可能毫无意义。”
墨痕雨沉默了片刻，目光幽深地看着我，缓缓问道：“你口中的‘他们’，会不会……就是那位猎魔者少年提到的‘组织’？”
“我不知道。”我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世界竟然真的存在那么多超自然的东西。”
“还记得第一次我带你去见张娜月吗？那时候，她大概就已经察觉到我身上有异样了，也开始怀疑你。可你相信我，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她是灵能使，不然……我绝不会把你带过去。”
墨痕雨沉默不语，我见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是个实验品。我知道你可能不在意，但……我不想从你眼里看到那种异样的目光。”
“无所谓，本王从来没在意你是什么。”少女轻轻笑了笑，神情淡然却坚定，“不管你过去如何，现在，你是我的使徒，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眼神透出一丝了然，“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当初会回头救本王的原因么？因为你自己是‘异类’，所以才会对同样异类的我产生亲近感？”
我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
“不过……”她若有所思的语气一转，“这样一来，本王就得重新考虑带你逃走的可行性。”
她接下来的话，如一道雷霆劈在我耳边。
“或许，本王必须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