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前提示：本章为墨痕雨视角，文章中的“我”是墨痕雨】
我看着那扇被她带上的门，回想着她离开前的话语，怔怔地沉默了许久。
“喜欢本王？”我缓了过来，内心不由得冷笑，“开什么玩笑。区区使徒，竟敢妄想喜欢身为君主的我？而且还是在我这副‘假人’的形态下。”
下意识地，我抓紧了身下的白色床单，抓的指节都微微发白。
我抬起头，看向病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那面椭圆形的仪容镜。
我注视着那面镜子里的自己，沉默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朝它走去。
从得到这副肉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周多。而本王，竟一次都没有认真审视过这具“容器”。
也许……是我潜意识里仍不愿承认，这副柔弱的人类身体，就是“我”的事实。
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小个子女人的另外一句话：
【你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那只是他伪装出来的样子，真正的他，其实很敏感】
伪装？在伪装这件事上，世上还有谁能胜得过我？
如今的我，从里到外，连呼吸都充满虚假。
我对人类的审美本不感兴趣，但从那些男性看我的眼神来看，这张脸，似乎是他们眼中所谓的“美貌”那一类。
“月天喜欢的……也是这副‘容器’的形貌吧。”我对着镜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脸颊上的红印，虽然因涂抹过伤药已经不再胀痛，但那一巴掌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本王竟会沦落到被人类少女掌掴的地步。”
我拿起一把银色的细长剪刀，这是月天之前翻箱倒柜时随手放下的。
手上的触感略微有些发凉，我将剪刀握紧，慢慢举到胸前，冰冷的尖端正对着心口。
“是因为这颗心吗……？”我喃喃自语。“是因为它，本王才会变得这么软弱……？是因为它，本王才变得……不像本王了么？”
我迷茫地望向镜中的自己，那副柔软又脆弱的模样让我感到陌生又厌恶，不知为何，我感觉镜子里的那个我在嘲笑我，嘲笑我现在的脆弱……
脑海中，柳月天那句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比起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变得更像一个人了。】
“开什么玩笑！”我咬牙低吼，手中的剪刀被进一步握紧，“王永远是王！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虚伪的‘容器’……就堕落为人类！”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目光中满是愤怒。
“如果这颗心会让本王堕落……那本王宁可不要它！”
怀着这样的念头，我猛地举起剪刀，准备刺下。
“不可以！”一声惊呼骤然从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进来。
刘佳丽飞奔到我面前，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剪刀，将它甩到一旁。
“刘佳丽？”我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气喘吁吁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你在干什么啊！”她冲我吼道，声音里透着愤怒和惊慌，“就算再怎么难受，也不该做这种傻事吧！”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怒火中烧的人类少女。
傻事？我只是想解决问题的根源而已。
“不，我只是……”我低声解释着，“只是想让这颗心脏停下来而已。”
“这不是一样的吗！”刘佳丽几乎是咆哮着打断我，“心跳停了，人还能活吗？”
“所以说……本王不是人类。”我几乎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会理解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是因为……刚才大家都没有帮你吗？”刘佳丽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哽咽，“是因为我没有站出来帮你……你才会心里难过，对吧？如果是那样……我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哭喊着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我，“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我们真的惹不起那个人啊！！”
她的身高比我略高，抱住我的瞬间，我的脸被埋进她左肩膀下方的位置。
我愣在原地，眼角的余光刚好看见她脸颊上滑落的一道泪痕，在空气中晶莹地划出一条弧线。
“很痛吧？”她颤着声音说，“但你要是那么做了……会更痛的，我也会很痛的……所以……求你了，别那样做啊……”
我听着她的话，脑海却是一片混乱。
“……为什么？”我喃喃问道，“这是我的事，不是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她哽咽着开口，“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
这个词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
我怔怔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是说……你把本王，视作伙伴？”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我轻轻挣扎了一下，刘佳丽见状这才松开抱着我的手臂。
我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不会再做你说的那种傻事了。”
“真的？”她狐疑地眯起眼睛，满脸不信任地打量着我。
“王说一不二。”我微微一笑，将手轻轻按在胸口的位置，“就在刚才……从这里，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了出来。那种感觉……倒也不坏。”
“所以嘛，”我眨了眨眼，“我决定暂时先把它留下来。”
“虽然小雨你说话有时候怪怪的……”刘佳丽终于放下心来，重重叹了口气，“……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看着她终于笑出来的样子，我竟有些意外的感慨。
除了月天之外，本王在这个世界，似乎又多了一个可以称作“同伴”的存在。
我们在医务室里又待了一会儿，等情绪整理得差不多了，便一同离开，准备返回教室。
她说，她是因为担心我，所以借口上厕所偷偷溜了出来，结果还在走廊上碰见了刚回教室的柳月天。
现在，我们并肩走在返回教室的走廊上。
“伤真的没问题了吗？”刘佳丽侧过身看着我，恢复了她一贯活泼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却依然关切。
“要是还没好透，柳月天那家伙怕是会心疼死哦！”她坏笑着补上一句，语气有些八怪。
我微微蹙眉。
……为什么每一个说到我的人，最后总得扯上那个失格的下仆？
“那个打了本王一耳光的女人究竟是谁啊？”我伸手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顺势扯开了话题。
“她啊……”刘佳丽语气明显一紧，眼神也有些发怵，“严世财团的大小姐，现任总裁最小的女儿，据说还是开创者严老爷子的掌上明珠。”
“而且……”她顿了顿，有些小心地补充道，“她好像还是冷无霜的追求者。”
“哦？”我眯起眼睛，兴趣稍微被吊起来一点。
“在小雨你转来之前，嗯……应该是柳月天住院那段时间吧。”刘佳丽边想边说，“那个大小姐突然闯进进修部，说要带走冷无霜，还威胁说要是冷无霜不愿意走，就直接让人把进修部封了，事情闹得挺大的。”
“结果最后还是冷无霜亲自出面，才把她劝走。”她摇了摇头，“不过那位大小姐临走时放话，说自己不会放弃，还会再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是冲着你来的……”
说到这儿，刘佳丽望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口了，“小雨……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这次……你就先忍忍吧。那些有钱人……我们真的惹不起。”
“这样啊。”我安静的听她说完后，轻轻点头，“大致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听到我这么说，虽然没再劝什么，但眼神里那点不安还是藏不住。
我说的，是实话。
只要她不再继续纠缠我，本王自然不会主动做什么。
回到教室后，一切如常，大家照旧上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课间的时候，平时那些总围着我打转的几个女生凑了过来，纷纷关心地问东问西。
当然，也有些人坐在远处，偷偷地看着我笑。
脸上的红印还残留着一丝痕迹。如果我动用魂力修复，只需一瞬便可完全恢复，但那未免太过显眼，只好暂且忍着。
不过，在回家之前必须悄悄处理好，否则夫人恐怕又要担心了。
“抱歉。”坐在我旁边的冷无霜忽然淡淡开口。
我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并没有转头看我，但听语气分明是对我说的。
“你和我都是区域交换生，而且长得漂亮，私底下有人经常把你和我放在一起说闲话。”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像是在陈述天气，“甚至还有传言说，你转学过来，是为了我。”
“严莉莉大概就是听信了这些话，今天才会这么激动。”他停顿了一下，“这件事我会处理，请你不必挂心。”
自从我成为他同桌以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冷无霜是一名猎魔者。
是狩猎吾族同胞的人类战士。
在我复生之后，最紧缺的莫过于力量与情报。
力量方面暂时还没有着落，而情报……尤其是关于吾之同胞的情报，这个自称猎魔者的少年，显然知道的比柳月天要多得多。
本王曾试图与他接触，从他口中套取有价值的信息，然而他总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态度。
此刻，他突然主动开口，倒是让我稍稍有些意外。
“你在为她开脱？”我回想着那名金发少女看清我容貌后吓退半步的模样，问道，“我长得，难到像她认识的某个人么？”
猎魔者少年侧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似乎有话想说，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见此情景我也收回视线，转过头去。
既然他选择沉默，那我也无需多言。
就此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