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而山谷中央，那混乱的时间波动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烛龙周身失控的时光碎片渐渐平息，重新归于那深不可测的古老威严之中。
黑夜依旧，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牛德知道，那不是幻觉。
而且，牛德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意识虽然恢复了平静，却不再是之前的古井无波。
里面掺杂进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滞涩感。
就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水晶，内部突然多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又像是一首流淌了亿万年的古老乐章，突然蹦出了一个极其不和谐的音符。
那是认知被强行扭曲后留下的短暂“后遗症”，是异界“病毒”入侵成功后的残留现场。
寂静重新笼罩山谷，但这寂静却比之前的时空混乱更让牛德感到窒息和恐慌。他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埋进土里，最好再长出一堆杂草来做伪装。
“完犊子…忽悠过头了…”牛德心里叫苦不迭，“这位爷不会是回过味来，发现我在瞎扯淡，准备一巴掌拍死我吧？”
他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点眼皮，试图透过草丛的缝隙去观察。
黑暗中，那巨大的赤色龙影轮廓依旧模糊而威严，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牛德总觉得那身影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顺畅”了，带着一种极其微妙的“卡顿”感。
就在牛德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是继续装死还是赶紧磕头求饶的时候，那古老的声音再次于他神识中响起。
“小牛妖…”
声音依旧平静，却失去了最初那种仿佛能洞穿万古、漠视一切的绝对淡然，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思考和沉淀，每一个字都带着时光的摩擦感。
牛德浑身一激灵，赶紧把脑袋磕在地上（虽然只是蹭到了草叶）：“晚…晚辈在！老祖您吩咐！” 声音怂得不能再怂。
烛龙似乎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重新校准自己被那套“邪说”干扰后的认知。
“汝之言…” 烛龙缓缓开口，语调平缓，却让牛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诡辩也。”
牛德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判死刑了！
但烛龙的下半句，却让他差点闪了牛腰。
“…然，新奇。”
“啊？”牛德猛地抬起头，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诡辩…但是新奇？这算什么评价？大佬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的吗？不应该是“胡言乱语，其罪当诛”吗？
“汝所述之‘管理’、‘效率’、‘拖延’…” 烛龙的声音继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哲学思考**般的韵味，“…悖逆时间之本质，扭曲存在之常理…”
牛德的心又提了起来。
“…然，其念之奇，其思之诡，确为吾无尽岁月以来，首见。”
牛德：“……” 他有点懵了。这到底是夸还是骂？听这意思，好像是说他的理论纯属放屁，但是放屁的姿势很别致，很有创意？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老祖您的意思是…”
“吾之意…” 烛龙那巨大的龙首在黑暗中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周围的时间流速随之产生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时空亘古，何须‘管理’？存在即流淌，何来‘拖延’？”
语气像是在反问牛德，又像是在…**反问自己**？
牛德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
大佬这是被忽悠瘸了…啊不是，是被那套异端理论冲击了固有认知，虽然本能地排斥和否定，但又忍不住去思考其中那些荒谬的逻辑链条！这就好比一个数学大师突然听人鼓吹一加一等于三，虽然明知是错的，但总会下意识地去想“为什么他会觉得等于三？等于三会推导出什么奇葩结论？”
这是一种高层次存在的“思维强迫症”！
机会！这是开溜的绝佳机会！
趁着他还在纠结“一加一到底等于几”这个哲学问题，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道等他琢磨明白过来，发现自己被一头小青牛当傻子耍了之后，再跑吗？
跑！必须跑！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跑！
牛德的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虽然腿还有点软），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了，扯着嗓子就用最快语速喊道：
“老祖明鉴！老祖圣明！晚辈方才所言皆是胡言乱语，胡思乱想，胡说八道！纯粹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龙王庙里卖自来水！扰了老祖清修，晚辈罪该万死！罪无可赦！晚辈这就滚！立刻滚！马不停蹄地滚！绝不脏了老祖的法眼！”
语速快得像是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一通输出。说完，根本不等烛龙有任何反应——他甚至不敢去看烛龙此刻是什么表情——瞬间将【混沌青萍脚气】和【盘古脚皮屑】催发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嗡！
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点古怪青萍和古老尘埃混合气息的迷雾瞬间将他包裹，他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同时，他四蹄猛地发力——逃命的时候，谁还管会不会踩坏花花草草？——整个牛如同一道被强弓射出的、扭曲模糊的青黑色箭矢，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速度之快，甚至在他身后带起了低沉的音爆和一小圈混乱的气流！
至于那辛辛苦苦采集了小半袋的虚影草？早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跟小命比起来，那点材料算个屁！大不了以后再去偷…啊不是，是再去别的偏僻地方找！
他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知道拼命地跑，朝着牛德堡的方向玩命狂奔！四个蹄子都快抡出残影了，恨不得爹妈再多生两条腿出来！
就在牛德身影消失在山谷入口的下一秒。
山谷中央，那巨大的赤色龙影，终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双一直紧闭的、掌控着洪荒昼夜的巨目，缓缓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轰——！！！
无尽的光明瞬间撕裂了黑暗！整个山谷乃至周围大片区域，骤然亮如极昼！阳光炽烈得仿佛能融化金石！
但这白昼只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巨目再次闭合。
黑暗重新降临，星辰依旧。
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这位古老存在一次无意识的…**眨眼**。
寂静重新笼罩山谷。
良久，一声仿佛蕴含着无尽时光沧桑、却又带着一丝明显困惑的自语声，轻轻回荡在空寂的山谷中，引起细微的回音。
“996福报…时间管理四象限…拖延症…”
每一个词被念出，周围的时空都似乎会产生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不可查的扭曲。
“此等悖逆时间本质、荒谬绝伦之念…”
“…竟能引动吾心湖微澜，扰动时序刹那…”
烛龙那庞大的意识，似乎彻底沉浸在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与“自我审视”之中。
“奇哉…”
“这洪荒时序…万物生灵之光阴…”
“是否当真如那小牛所言…存在‘管理不善’与‘拖延’之象？”
“吾之存在…吾之权柄…”
“…是否亦受此‘症’所困而不自知？”
这位自时间概念诞生之初便已存在，执掌洪荒昼夜更迭无数元会的古老龙神，因为一头路过小青牛为了保命而信口胡诌的、来自异世界的社畜鸡汤加毒药，第一次，对自身、对权柄、对时间的本质，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哲学性的质疑和沉思。
牛德的“概念污染”，成功了。而且效果拔群，后劲十足。
…
另外，牛德也不知道自已的瞎话给一位洪荒顶级大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面积。他一口气狂奔出不知道多少万里，直到感觉那股笼罩在心头的恐怖威压彻底消失了，才敢稍微减慢速度，一头扎进一处不起眼的岩石裂缝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妈呀…吓…吓死老牛了…” 他瘫在岩缝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四个蹄子不住地哆嗦，“刺…刺激！太刺激了！跟烛龙老祖讨论福报和拖延症…我他娘的真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喘了好半天，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温泉般包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