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高育良在昌州扎根了十几年，这些下属哪个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多年积累的感情、恩情以及利益，早就紧紧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他们根本不怕被调查，不怕被关押，唯一担心的 —— 就是高育良不再管他们死活。
所以，即便证据摆在眼前，他们也不为所动，眼皮都不眨一下。
宁愿在牢里蹲着，也绝不愿意透露一个字。
“行了，你们接着去审讯其他人。”
姜海脱下外套，眼神瞬间变得冷峻，“这几个硬骨头，我亲自来对付。”
他所指的是昌州的三位巨头 —— 当年高育良担任一把手时的心腹嫡系，如今都身居高位，根基深厚得如同百年老槐树。
要是派寻常人去审问？人家根本不会理会，就当你不存在。
必须得他亲自出马才行。
只要能撬开其中一人的嘴，整个利益链条就会断裂。
他带着两名国安特勤人员，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对面坐着的人，名叫赵德隆。
赵德隆是土生土长的昌州本地人，从小小的科员一步步爬到了市三把手的位置，三十年来一直都在昌州任职，从未变动过。
在整个昌州，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也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此刻，他坐在铁桌对面，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
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那模样，仿佛是在等着有人来给他倒杯茶。
他曾经可是高育良的贴身管家，整日在办公室里负责端茶倒水、传递文件、跑腿传话，就像个 “办公室的影子”，时刻跟在高育良身边。
后来高育良高升进京，而他呢？
由于年龄超出了限制，没有资格跟随前往。
结果呢？一纸调令，将他调回了老家昌州，摇身一变成了市里的第三号人物 —— 三把手。
“你就是赵德隆？”姜海一迈进审讯室，便单刀直入，声音不高不低，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掷地有声。
赵德隆五十来岁，头顶光亮得仿佛能反光，肚子高高挺起，就像怀里揣了个西瓜，脸上油光发亮，活脱脱像刚从油锅里捞出的煎饼。
一看就是那种长期周旋于饭局，烟酒不离身的老派干部形象。
“你是谁？”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满是轻蔑，根本没把眼前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年轻人如此年轻，脸还透着稚嫩，八成就是个新来的小办事员，估计连会议室的门都进不去。
“反贪局的姜海。”姜海微微一笑，既没有动怒，也没有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审视一只刚刚钻进笼子的耗子。
“我们把你带到这儿来，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赵德隆猛地一怔，脸色瞬间变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可是高书记的人！”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反贪局算什么东西？竟敢动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姜海没有丝毫动作，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行啊，你嘴还挺硬。” 他将手中的一沓材料猛地甩在桌上，“哗啦” 一声，“我问你，关于月牙湖美食城那件事，高育良有没有给你打过招呼？”
赵德隆张着嘴，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般。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冲着他贪污受贿的事来的 —— 而是冲着高育良来的！
“你…… 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冷汗顺着后脖颈不停地往下流。
姜海不慌不忙，一开口，就将他家里的底细全部抖了出来：
“赵德隆，昌州本地人，现任市三把手。你老婆是市一院的副院长，把采购权看得比命还重要。而你自己，还偷偷持有两家医药公司的股份。你儿子表面上在市政府工作，背地里却掌控着四家房产公司的股份。你儿媳妇在师范学院教书，还顺便担任了一家京城公司的法人代表。至于你女儿？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专门承接政府项目，手伸得比谁都长。”
赵德隆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你究竟…… 是谁？” 他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姜海，仿佛见了鬼一般。
姜海缓缓站起身，语气低沉得如同半夜里刮起的冷风：
“国安、省厅、反贪局，三家联合办案。你要是现在坦白交代，还能算是主动认罪，争取从轻发落。否则……”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扯：
“今晚，你全家就会登上新闻头条。”
赵德隆只觉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他突然明白了 ——并非是因为他贪污的事情才引来了这些人。
而是因为他与高育良的关系盘根错节，牵扯太深，以至于对方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仅仅是调查他的亲戚，就能把整个利益圈子搅得天翻地覆。
“我说……”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高书记…… 他从来没有明说过。但那天在饭桌上，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我碗里，然后说了句‘月牙湖那地方，要风风光光地搞，别搞得磕磕绊绊’……”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绝望：
“他都已经这么暗示了，谁还敢说个‘不’字？谁又敢阻拦呢？”
姜海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审讯室。
紧接着，姜海一鼓作气，连续审讯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无一例外，没人再强硬抵抗。
情况都如出一辙 —— 高育良从不会明确表态，仅仅稍微流露一点意图，底下的人马上心领神会，立刻照办。
就拿月牙湖美食城来说，起初它的环保根本不达标，按正常流程根本不可能获批。
然而，一夜之间，盖着红章的环评报告却凭空出现。
没人去追问这报告是怎么来的。也没人敢去问。
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背后是高育良在默许此事。
姜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人是抓了，口供也录了，可最为关键的东西 —— 高育良的签字、录音，或者明确指令，一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