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袍青年行至中央蒲团，跪伏在地，声音低沉：“师伯，我已将人带来。”
蒲团上的青衫老者缓缓睁眼，眸光如渊，周身威压顿起，冷声问道：“可知私带外人入殿，该当何罪？”
青年低头：“弟子不知，请师伯明示。”
“哼。”老者冷哼，“那少年可有作恶行迹？”
“并无。”
“可知其真实身份？”
“弟子未能查明。但观其气息，似出自昆仑。莫非……是敌方细作？”
老者缓声道：“昆仑派确有可能遣人潜入。然此派乃华夏修界之首，势盖群伦，与我蜀山既有争端，亦有盟约。今次比试，便是两家掌门定下的规矩。此人既现身于此，便不再只是昆仑门徒。”
青年皱眉：“那依师伯之见，他究竟是谁？”
老者目光深邃：“不论来意为何，踏入我蜀山之地，即为隐患。此事，不可轻饶。”
青年仍存疑虑：“可弟子观其言行，并非寻常角色。虽看似昆仑之人，却携有核心令牌，极可能是昆仑重脉子弟，背后另有隐情。”
青衫老者缓缓开口：“昆仑派那位核心弟子，修为高深，性情清冷，从不轻易涉足尘世。就连我蜀山掌门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前辈。此人绝不会为一场比武现身。”
身旁的青衫男子眉头微蹙：“正因如此，更不能让他轻易脱身。”
老者侧目：“你打算怎么做？”
“命令已下，精锐尽出，务必将其擒获。”青年语气坚定，“此次比武汇聚各方势力，若他真是昆仑门人，背后必有强援随行。蜀山声誉，不容有失。”
老者微微颔首：“思虑周全，我自会助你到底，绝不让外人看轻半分。但你要记得，你并非掌权之人。做事若留余地，日后难免再生祸端。”
青年低头：“弟子谨记。”
“去吧，不必多留。”老者挥袖。
“是。”青年应声而退，步伐沉稳，神色笃定。
“想动我蜀山威严？”他唇角一扬，身影转瞬没入夜风。
暗处的李云霄悄然屏息，将对话尽数听入耳中。见二人离去，心中疑虑渐消，便悄然立于殿前，静候时机。
片刻之后，殿内再无声响。
一道青影破空而出，如箭离弦，直冲山门之外，眨眼间便融入苍茫天际。
李云霄轻吐一口气，随即纵身追去，身形如烟散入黑夜。
蜀山总坛。
那青衫男子落于一处幽静庭院，稳步走入深处。
行至一间石屋前，抬手轻叩三下。
门吱呀开启，一位白发老者立于门内，眉宇间透着久经风雨的沉重。
他目光如刀，上下打量对方良久，才低声道：“方才去了何处？”
青年抱拳：“弟子处理了几桩要务，现已完结，特来向师尊禀报。”
老者冷笑：“哦？你办的事？这几日在外逍遥，竟还带回了蜀山叛徒！胆子不小，连我也敢欺瞒！莫非嫌宗门太平，想引火烧身，好趁乱取利？”
青年低头：“弟子确有过错，但不忍见师兄与师叔祖卷入风波。”
“风波？”老者声音微寒，“你可知昆仑派何等存在？其后有昆仑三圣镇守，那三人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辈。你让我蜀山与之抗衡，岂非自取灭亡？”
“只要诱其现身，”青年抬眼，“一击斩杀，祸患即除。届时师兄与师叔祖自然安然无恙。”
寒风拂过窗棂，屋内老者双目如刃，直视前方之人，猛然低喝：“滚！莫要在此放肆！”声音如雷贯耳，“此事由你自行了断，再敢踏入此地，休想全身而退。”
青衣人面色惨白，身子一颤，慌忙低头后退，脚步踉跄，关门时手都在发抖。
室内寂静如渊，老者眸光森冷，似有血光隐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竟以为我蜀山无人？”他喃喃道，声如寒铁，“昆仑若执意染指，那便别怪我手段无情。”话音未落，身形骤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紫芒冲向云霄。
刹那间，那光芒撕裂夜幕，如同陨星划破长空，转瞬不见踪影。
蜀山结界之外，数百股强横神念如网般铺开，精准锁定李云霄所在方位，连其体内气息流转亦无所遁形。
“那是……什么？”
“不可能！怎会有如此诡异的轨迹？”
“莫非……是昆仑暗中派人接应？”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
青衫男子立于高崖，脸色阴沉似水，拳头紧握，指甲嵌入掌心，“可恨！让他逃了！该死的东西！”
李云霄御风疾行，穿梭于山林之间，不断闪避那些探查的神识。心中微凛，对方布下的阵势极为精妙，竟比他自己所创的《剑道术》更为玄奥，却仍被他一一绕开。
此处临近蜀山主峰，灵气紊乱，禁制重重，他的速度受到极大压制。
更令人忌惮的是，那些阵法仿佛与天地同频，毫无破绽，像是自然生成一般，难以察觉，更难摧毁。
它们不仅能遮掩行迹，还能虚实交错，制造出空间扭曲的假象，令追击者迷失方向。
双方一追一逃，距离始终维持在五到六里之间，谁也无法拉近，也未远离。
渐渐地，李云霄察觉异样——这些阵法对他影响甚微，体内的元力依旧畅通无阻。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这些阵法明显承袭自蜀山一脉，而蜀山弟子天生体质特殊，能与阵纹共鸣。但自己并非蜀山之人，反倒成了“局外人”，因此不受制约。
于是二人在山野间辗转追逐，直至晨曦初露，天光撕裂黑暗，彼此才各自隐去。
李云霄并未停歇，继续北行。
不久之后，他抵达天堑城北区，这里正是蜀山掌教居所所在地。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整座城池宛如炼狱，街道上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残肢散落各处，伤口狰狞，似被利刃瞬间斩断。
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断续的哭喊，在清晨的冷风中回荡。
李云霄站在一条宽阔大道中央，脚下踩着半截手臂，目光缓缓上移，望向城中心那座高耸楼宇。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周身杀意暴涨。
“好一个斩尽杀绝。”
心头怒焰翻腾，几乎压抑不住。
蜀山掌教虽在门派中少闻外事，声名不显，但修为通天，地位尊崇，岂容如此践踏？
李云霄站在蜀山边缘，风从崖底卷起，吹动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