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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狩有贪念,想趁这个机会勒索一点灵石。只要不杀了李天赐几个人,在占有理的情况下血丹宗理论上不至于跑来报复,唐狩这一点考虑的很清楚。

李天赐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牵动内腑伤势,喉头又是一甜。他死死盯着唐狩那张苍白漠然的脸,牙关紧咬:“唐狩。你……”

“不多,”唐狩打断他,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人赔偿1000灵石,李执事身为血丹宗内门执事,这点小数目,想必不会放在心上。”他微微抬手,孙三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枯爪般的手掌摊开,伸向李天赐,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敬畏和贪婪的扭曲笑容。

三千灵石。

李天赐腰间储物袋里,除去必须带回宗门的丹药,所剩灵石连零头都凑不齐。他此次任务主要是“招人”和交付“阴泉蛇涎花”,招人的灵石还想靠售卖一批丹药来支付。根本没带多少灵石。百毒叟那里倒是有一些灵石,凑凑应该能渡过目前的难关,但这老毒物……

“容后再说,后面再崩了他们的牙!”

李天赐有了决议,目光射向缩在兽骨草药堆后、正试图一点点蹭向暗河缝隙的百毒叟。

“百毒叟。把灵石拿来。”

百毒叟浑身一僵,蜡黄的脸瞬间惨白如鬼,他绿豆眼里爆发出极致的抗拒和疯狂。那些灵石,有一些是他刮地三尺才抠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从胡龙象哪里勒索来的,这些灵石是他飘渺仙途的指望,交出去?绝不可能。

“没…没了。都买药了。李执事你的药金贵啊。老头子我全垫进去了。”百毒叟尖声嘶叫,身体猛地向后一窜,枯瘦如鸡爪的双手疯狂地扒开挡路的腐烂草药,朝着那暗河缝隙亡命扑去。动作竟是前所未有的敏捷。

“想跑?。”

孙三眼中凶光爆射。他距离最近,反应也是极快。枯瘦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右手在灰布袍袖中闪电般探出。指间,三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闪烁着幽绿磷光的毒针,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百毒叟的后心与双腿。速度之快,只留下三道扭曲的残影。

“蚀骨针。”

李天赐心头剧震。这孙三竟如此狠辣果决。

百毒叟亡魂皆冒,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力,猛地向侧前方一个狼狈的翻滚。

噗,噗。

两根毒针擦着他的破烂袍子射入岩壁,坚硬的岩石竟发出“滋滋”的轻响,瞬间被腐蚀出两个冒着黑烟的小坑,但第三根毒针,却狠狠扎进了他刚刚撑地的右臂手肘。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响彻洞窟。百毒叟翻滚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在湿滑的苔藓地上。他枯瘦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发黑、溃烂。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疯狂蠕动、啃噬。那蚀骨的剧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意志,他抱着手臂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脓血和黑色的组织液从伤口处喷溅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恶臭。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孙三一击得手,眼中凶光更盛,一步踏前,枯爪直抓向百毒叟腰间——那里鼓鼓囊囊,正是他存放灵石和值钱物件的地方。

“放肆。”李天赐目眦欲裂。他完好的右手猛地一拍身下岩石,强提一口残存灵力,身体借力暴起。腰间那柄幽蓝毒刃如同毒蛇苏醒,“锵啷”出鞘,化作一道凝练的、带着刺骨阴寒的毒芒,直刺孙三抓向百毒叟的枯爪。

“找死。”孙三身后那四条早已按捺不住的汉子,见李天赐竟敢出手,凶性彻底爆发。呛啷声中,鬼头刀、淬毒匕首、带着倒刺的骨鞭、泛着绿光的毒砂,四道凶戾的攻击,如同狂风暴雨,瞬间笼罩向李天赐和角落里面的胡龙象。

洞窟深处,瞬间化为修罗杀场。

李天赐重伤之躯强行催动灵力,气血逆冲,眼前一黑,刺出的毒刃轨迹顿时一偏。孙三的枯爪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刃锋掠过,抓向百毒叟的袍子。

更要命的是,那四条汉子的攻击已然临身。

胡龙象死寂的眼底幽芒爆闪,丹田深处墨玉毒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他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柔韧猛地后仰,巨大的斗篷如同旋涡般卷动,三枚淬毒飞镖和一片毒砂擦着斗篷边缘射入后方岩壁。

但那条带着倒刺的骨鞭却如同毒蟒般缠向他的脚踝,另一柄鬼头刀带着开山之势劈向他的头颅。

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胡龙象猛地一脚跺地,脚下湿滑的苔藓和腐泥轰然炸开,身体借力如同被无形绳索拉扯,向后倒飞。同时,那布满疤痕的右手闪电般探出,竟是不闪不避,一把抓向缠来的骨鞭鞭梢。

“嗤——。”

深紫幽芒与骨鞭上淬炼的阴毒绿光猛烈碰撞,骨鞭鞭梢瞬间被腐蚀得冒出黑烟。持鞭汉子只觉一股冰冷霸道的力量顺着鞭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胡龙象借这一抓之力,身体再次加速后掠,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当头劈下的鬼头刀。刀锋斩落,将他方才立足之处的一块岩石劈得粉碎。

李天赐那边更是凶险,他强行动手,内伤爆发,动作慢了半拍,一柄淬毒的匕首如同毒蛇吐信,刁钻地刺向他软垂的左臂肩窝,另一片毒砂则笼罩了他上半身。

眼看就要被毒砂淹没。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如同九幽寒风刮过。

一直如同局外人般漠然旁观的唐狩,终于动了。

他瘦削的身影只是极其细微地一晃,仿佛原地未曾移动。

但那只苍白修长、戴着黑色金属护指的手掌,却如同穿透了空间,后发先至,轻描淡写地出现在了李天赐身前。

没有光芒,没有劲风。

那只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片笼罩李天赐的毒砂,凌空一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足以蚀金腐铁的毒砂,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墙壁,瞬间凝滞在空中,紧接着,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揉搓,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眨眼间凝聚成一团粘稠的、冒着气泡的暗绿色液球。

唐狩手掌随意地一甩。

那团毒液球如同被强弓射出,“噗”地一声,飞到洞窟壁上,形成一个小洞。

同时,唐狩的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对着那柄刺向李天赐左肩的淬毒匕首,隔空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悠扬的金铁交鸣。

那柄精钢打造的匕首,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从中脆生生断裂。前半截旋转着飞射出去,“哆”地钉入岩壁。持匕的汉子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踉跄着倒退数步,满脸骇然。

兔起鹘落,电光火石。

唐狩一拂一弹,轻描淡写,却瞬间化解了李天赐的致命危机。

洞窟内,激斗骤停。

只剩下百毒叟抱着溃烂流脓的右臂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凄厉声音,还有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

李天赐拄着幽蓝毒刃,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他看着唐狩,眼中充满了惊骇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

唐狩实力,远非孙三之流可比。方才那一手凝砂成液、隔空断匕,绝非炼气期的手段。他至少是筑基中期。难怪敢在浊欲墟称霸一方。

胡龙象巨大的斗篷微微起伏,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死寂的眼底,幽芒剧烈地闪烁着,死死盯着唐狩那只戴着金属护指的、苍白修长的手掌。

孙三等人更是噤若寒蝉,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唐狩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琥珀色的瞳孔扫过一片狼藉的洞窟,落在依旧在地上翻滚哀嚎、右臂已肿胀溃烂得不成样子的百毒叟身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聒噪。”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沙哑平淡。

孙三眼中凶光一闪,一步上前,枯瘦的右脚如同铁锤般狠狠踏下。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百毒叟的惨嚎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球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旋即彻底瘫软下去,昏死过去。

孙三这一脚,精准无比地踏碎了他完好的左臂肩胛骨。剧痛瞬间超过了蚀骨针的折磨,让他直接昏厥。

洞窟内,只剩下百毒叟粗重断续的呼吸声。

唐狩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脸色惨白、拄刀喘息、眼中屈辱与惊怒交织的李天赐身上。

“李执事,”唐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浊欲墟的规矩,拳头硬就是规矩。疤脸蛟的债,今日必须了结。”他苍白的手指指向地上那三个储物袋和墨鳞蚺内丹,再收了百毒叟的储物袋,“这些东西,抵债,勉强够了。”他又瞥了一眼昏死过去的百毒叟,“这老东西,废他一臂,小惩大诫。李执事可有异议?”

李天赐死死咬着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异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异议就是找死。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唐狩会毫不犹豫地让这里再多一具尸体。

“好…好一个血饮盟。”李天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今日之‘赐’,李某…记下了。”他完好的右手猛地一挥,幽蓝毒刃“锵”地一声归鞘,动作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唐狩对李天赐的狠话置若罔闻,琥珀色的瞳孔里只有一片漠然。他微微偏头:“孙三。”

“属下在。”孙三立刻躬身。

“东西收了。走。”

“是。”孙三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立刻上前,枯爪般的手飞快地将地上的三个储物袋和墨鳞蚺内丹抓起,塞进自己怀里。动作麻利,仿佛生怕李天赐反悔。

唐狩不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这洞窟里的一切——重伤的血丹宗执事,昏死的老毒物,沉默的斗篷怪人——都不过是路边的尘埃。他瘦削的身影一转,裹着那身暗红近黑的皮甲,踏出洞窟,消失在翻涌的暗紫瘴气之中。

孙三等人紧随其后,如同退潮的污水,迅速消失在洞口,只留下满地狼藉。

洞窟深处,惨绿的萤火映照着李天赐惨白如纸的脸,映照着百毒叟昏死中因剧痛而不时抽搐的身体,也映照着角落里,那巨大斗篷下的阴影。

李天赐拄着刀,喘息良久,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屈辱与虚弱,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昏死的百毒叟,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弃,这老东西,差点害死所有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如同石像般沉默的胡龙象身上。

“胡八七。”

胡龙象巨大的斗篷微微动了一下,阴影下的头颅转向李天赐。

李天赐的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背上这老废物。我们离开这里。”

胡龙象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他缓缓走到昏死的百毒叟身旁,布满深紫疤痕的手如同铁钳,毫不费力地将那枯瘦佝偻的身体抓起,粗暴地甩在自己宽厚的背上。百毒叟软绵绵地趴着,溃烂流脓的右臂和软塌塌的左臂无力地垂下,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李天赐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挺直脊背,拄着刀,一步步向洞外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胡龙象背着百毒叟,巨大的斗篷拖过地面污秽的苔藓和血渍,沉默地跟在李天赐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融入骸骨隘口外那翻涌不息的暗紫毒瘴之中。

浊欲墟的街道,与其说是街道,不如说是巨兽腐烂肠道里强行拓出的缝隙。

两侧歪斜的棚屋由朽木、兽骨、锈蚀的铁皮胡乱拼凑,悬挂着风干的毒虫尸体和不知名兽类的颅骨作为装饰。

李天赐拄着幽蓝毒刃,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左肩塌陷处被百毒叟用惨白骨胶和墨绿药泥强行糊住,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和震伤的内腑,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的意志。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智,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残破的暗红劲装,混合着血污和泥垢,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恢复一丝力量。

浊欲墟没有朋友,只有豺狼,但血丹宗在此地并非毫无根基。

黑煞岭,一个魔道小宗门,黑煞岭的一个重要成员,早年曾受过血丹宗一位长老的恩惠,与宗门有些香火情分,平时和血丹宗来往密切。

因为浊欲墟有许多黑煞岭急需的产出,黑煞岭在此设置了一个较大的据点。

李天赐一行前往黑煞岭在浊欲墟的据点,寻找暂时的保护。

浊欲墟东南角,一片相对“整洁”的区域。这里的棚屋虽然依旧破败,却少了些骸骨装饰,多了些粗粝的石块垒砌的矮墙。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腐味似乎也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阴冷、更加沉凝的煞气,这里是黑煞岭在浊欲墟据点的据点。

李天赐辨认着方向,强撑着向东南角挪动。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耳边是嗡嗡的鸣响。

胡龙象沉默地跟在后面,巨大的斗篷如同移动的阴影。他背着百毒叟,脚步却比李天赐沉稳得多,斗篷阴影下,他的呼吸深沉而均匀,每一次吸气,周围粘稠毒瘴中蕴含的驳杂阴毒之气,便如同百川归海,被丹田深处那枚幽邃的墨玉毒种疯狂吞噬、炼化。

就在李天赐摇摇欲坠,几乎要一头栽倒在污秽泥泞的地面上时,前方巷口,一道相对高大、由粗糙黑石垒砌的门楼出现在昏暗的瘴气中。

门楼上方,悬挂着一面残破的黑色三角旗,旗面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狰狞的、滴血的兽爪图案。

两个身穿黑色劲装、胸口绣着滴血兽爪标志的汉子,正抱着膀子靠在门楼旁的石柱上,眼神警惕而冷漠地扫视着过往的寥寥行人。看到李天赐和胡龙象这一副惨烈模样靠近,两人立刻站直了身体,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站住。黑煞岭地界,闲杂人等滚开。”左侧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厉声喝道,声音粗嘎。

李天赐停下脚步,拄着刀,喘息着抬起头。他竭力挺直脊背,从怀中再次掏出那块乌沉沉的令牌,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血丹宗…内门执事…李天赐…求见…黑煞岭管事。有…宗门信物。”他完好的右手微微颤抖着举起令牌,让那狰狞的丹炉和扭曲的“血”字在昏暗光线下清晰可见。

“血丹宗?”两个黑煞岭的汉子脸色一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刀疤汉子仔细辨认了一下令牌,又看了看李天赐那身残破却质地不凡的暗红劲装,以及他身后那个背着个半死不活老头的诡异斗篷人,眼中的警惕稍减,但依旧带着审视。

“等着。”刀疤汉子丢下一句话,转身快步跑进门楼后的巷道。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李天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汗水不断滑落。胡龙象依旧沉默如石,斗篷下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昏暗的巷道和那些窥探的目光。

片刻后,刀疤汉子快步返回,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硬、同样穿着黑色劲装、胸口兽爪旁多了一道银线纹饰的中年汉子。此人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如鹰,显然是个小头目。

冷硬汉子走到近前,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李天赐惨白的脸、塌陷的肩头和那枚令牌上扫过,又在胡龙象巨大的斗篷和背上的百毒叟身上停留片刻。他抱了抱拳,声音沉稳:“李执事?在下黑煞岭赵鹰。管事已知晓,请随我来。”

李天赐心中微微一松,强撑着点了点头:“有劳…赵兄。”

在赵鹰的带领下,三人穿过门楼,进入黑煞岭的地盘。

这里的巷道依旧狭窄潮湿,但地面相对干净,少了些随意丢弃的骸骨和污物,两侧棚屋也规整一些。

赵鹰将三人引到一处相对偏僻、由厚重黑石砌成的石屋前。石屋不大,但门户厚重,门口站着两名气息沉凝的守卫。

“李执事请在此稍候,容我通禀管事。”赵鹰示意李天赐和胡龙象等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去。

石屋内陈设简单粗犷,一张巨大的黑石桌案,几张石凳,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如同铁塔般的光头壮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的石椅上。

他穿着一件无袖的黑色皮甲,裸露着两条肌肉虬结、布满狰狞伤疤的粗壮臂膀。一张方脸如同刀劈斧凿,浓眉如刷,眼窝深陷,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顾盼自雄,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正是黑煞岭在浊欲墟的管事,石魁。

赵鹰快步上前,低声将门外情况禀报了一遍。

石魁浓眉一挑,粗大的手指敲击着黑石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血丹宗的内门执事?伤成这样?”他虎目微眯,声音如同闷雷,“还带着个半死的老毒物和一个藏头露尾的斗篷怪人?哼,麻烦。”

“管事,那令牌属下验过,是真的。”赵鹰低声道,“而且…他身上那毒刃,看形制,确实是血丹宗试丹峰监工常用的‘幽蝰’。”

“试丹峰?”石魁眼中精光一闪,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早年曾经受过血丹宗一位长老的恩惠,眼下宗门和血丹宗交好,不好不管。

“让他进来。”石魁沉吟片刻,沉声道。先看看再说。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李天赐拄着刀,一步一挪地走了进来。胡龙象背着昏死的百毒叟,沉默地跟在后面,巨大的斗篷几乎占满了狭窄的门框。

浓烈的血腥味、溃烂伤口的恶臭、还有百毒叟身上那股陈年药渣和毒虫的腥臊,瞬间充斥了石屋。

石魁眉头紧锁,看着李天赐那摇摇欲坠、面如金纸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石魁敬重的是实力和利益,一个废了大半的血丹宗执事,价值大打折扣。

“石管事,”李天赐强提一口气,对着石魁抱了抱拳,动作牵动伤势,身体晃了晃,声音嘶哑,“血丹宗执事李天赐,遭血饮盟唐狩暗算…重伤至此…恳请岭主念在…宗门昔日情分…施以援手…暂借宝地…容李某疗伤…并…通传宗门。”

他艰难地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石魁坐在石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粗大的手指交叉放在石桌上,虎目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在李天赐脸上扫视。

“李执事,”石魁的声音如同闷鼓,在石屋内回荡,“血丹宗的面子,石某自然要给几分。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胡龙象背上的百毒叟和那巨大的斗篷,“你这麻烦,似乎不小啊?血饮盟的唐狩,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我黑煞岭虽不惧他,但为了一个…嗯…萍水相逢的执事,就要与他撕破脸皮,这代价…怕是有些不值当。”

李天赐心头一沉,屈辱感再次涌上,但他此刻别无选择。

“李某…明白。”李天赐咬着牙,从怀中摸索着,掏出一个仅有拇指大小的墨玉小瓶。瓶身温润,隐隐透出一股精纯的药香,瞬间压过了屋内的血腥和恶臭。这是他此行携带的、准备在关键时刻保命的疗伤圣药“护心丹”,仅此一粒。

石魁虎目死死盯住那墨玉小瓶,喉咙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的为难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堆起热络的笑容:‘李执事言重了。石某岂是贪图酬劳之人?实在是......’”

“此乃…宗门秘制‘护心丹’…疗伤圣品…”李天赐的声音带着割肉般的痛楚,“愿以此丹…暂作酬谢。待李某伤愈…或宗门来人…必有厚报。”

石魁虎目一亮。他自然识货。血丹宗的九转护心丹,在这浊欲墟可是有价无市的救命神药。他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李执事言重了。”石魁摆摆手,语气变得“诚恳”起来,“石某岂是贪图酬劳之人?实在是那唐狩阴狠狡诈,不得不防啊。”他话锋又一转,“这样,李执事先在此安心疗伤。至于通传宗门…”他看向赵鹰,“赵鹰,用我黑煞岭的‘阴风隼’,将李执事的消息,最快速度送往血丹宗。”

“是。岭主。”赵鹰抱拳领命。

李天赐心中稍定,虽然知道石魁是看在丹药的份上,但眼下也只能如此。

赵鹰抱拳后,转身大步离去。

石魁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走到李天赐面前,脸上堆起“豪爽”的笑容:“李执事安心在此养伤。这间石屋,绝对安全。石某这就安排人给你送些清水伤药。”他目光扫过胡龙象和他背上的百毒叟,“至于这两位……”

“他是我试丹峰的药奴。”李天赐指了指胡龙象,声音疲惫,“这老废物…找个角落丢着,别让他死了就行。”他对百毒叟的厌弃毫不掩饰。

石魁点点头,对一个守卫吩咐道:“带这位…药奴兄弟,去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石屋。把那老家伙丢进去,给他点清水,别让他臭在屋里就行。”

守卫应了一声,示意胡龙象跟上。

胡龙象沉默地背着百毒叟,跟着守卫走出主屋,来到旁边一间更小、更阴暗、堆满了各种兽皮、矿石和杂物的石屋。守卫指了指角落一堆还算干燥的草垛:“丢那儿吧。”说完便退了出去,反手关上了沉重的石门。

石屋内只剩下胡龙象和昏死的百毒叟。

胡龙象将百毒叟如同丢破麻袋般扔在草垛上。老毒物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哼,溃烂流脓的右臂和软塌塌的左臂扭曲着,散发出更浓烈的恶臭。

胡龙象巨大的斗篷在昏暗的石屋内缓缓垂落。他走到远离草垛、靠近冰冷石壁的一角,盘膝坐下。斗篷的阴影将他整个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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