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站在柜台前，心里有些打鼓。
这个卤肉配方的比例，是她前世反反复复实验之后，才得出的黄金比例。
这个供销社没有，不知道其他地方能不能找到。
然而此时，肉联厂采购科办公室里正坐着三个女人。
正是钱红和王翠花、王翠兰姐妹俩。
钱红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狠狠灌了一口水，胸口那团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她把缸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水洒出来溅湿了文件。
“钱科长，你消消气，为那种小贱人生气不值得。”王翠花连忙抽了张报纸，去擦桌上的水渍，姿态放的极低。
她嘴里不停的劝着，眼底却闪着一丝幸灾乐祸。
那个叫林晚的小贱人，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来家里就把孙德海的魂儿都勾走了。
现在还想靠个破方子从厂里挣大钱？做她的春秋大梦。
她王翠花得不到的好处，宁可送给钱红做人情，也绝不能让那黄毛丫头占到半分便宜！
所以，昨天一听到孙德海跟李副厂长聊这事，就悄悄的去给钱红通风报信儿了。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钱红越想越生气，“还配方、还手艺，我呸！不就是多放了几颗茴香八角，还真当自己是御厨了？”
王翠花一听这话，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可不是嘛！您想想那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嘛。”
“要我说，她那方子，说不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破书上看来的。”
“千科长，您在采购科干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都比她吃过的饭多，还能让那小贱蹄子瓜分厂里的利益？”
这话一出，倒是让钱红心里舒坦了不少，也知道这些乡下女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瞟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行了，你们先回去吧，以后你们想从厂里拿点肉，就来找我，我都给你们算内部价。”
“哎哟，那可真是太谢谢钱科长了！”王翠花和王翠兰一听，眼睛都亮了，嘴上更是抹了蜜似的，把钱红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钱红被捧得晕乎乎的，心里那点优越感又回来了，她理了理衣领，起身准备去找王富贵商量配方的事。
只是人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听到王翠兰怯生生的声音响起，“钱科长，您等一下。”
钱红不耐烦的回头，看见说话的是王翠兰，不由的有些嫌弃。
王翠花也有些诧异，扯了一把自己解决，压低声音埋怨：“大姐你干什么呀，没见钱科长正忙着吗？你别添乱！”
王翠兰被她一扯，缩了缩脖子，
但是一想到想要在城里立足，摆脱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就必须有一份正式工作。
于是她咬了咬牙，小声开口：“钱科长，我刚才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会议室，听到你们……好像要找什么卤肉方子？”
她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一字不落地传进钱红的耳朵里。
钱红本来已经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她转过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王翠兰，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你有？”
王翠花的脑子转的飞快，瞬间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
她赶紧拽了拽王翠兰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话。
这要是被拆穿了，可是要倒大霉的。
王翠兰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朝着前走了一步。
一双吊梢眼，讨好的看着钱红：“我有，钱科长，我男人手里就有一个！”
“那手艺，是我公爹临走前，亲手传给我男人的，正经的祖传秘方。”
王翠花当场就懵了，她姐姐的公爹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老酒鬼，她男人也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连字都认不全，她家能有什么祖传秘方？
这牛皮也吹的太大了！
“祖传秘方？”钱红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几分不信和审视，“你可别是听说我们要找方子，就随便拿个东西来糊弄我。”
李副厂长那张黑脸还在眼前晃悠，今天这事儿要是不找补回来，她以后在厂里还怎么抬头？
眼下，不管王翠兰说的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如果这事儿能成，既能打了李副厂长的脸，也能在大哥面前扬眉吐气。
“哪能呢，钱科长。”王翠兰见有门，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这方子真是我男人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他以前在王爷府里当过差，专门给王爷做菜的。”
钱红双手环胸，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王翠兰，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王爷府？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这地界上，还有过王爷府？”
王翠花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姐姐露馅，连忙在背后偷偷拽她的衣摆。
王翠兰脸上却不见半分心虚，反而挺了挺本就没什么料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钱科长，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我男人他爷爷当年可不是咱们这儿的王爷府，那是在京城。”
“正经的王府御厨，后来天下不太平，才一路逃难到咱们苏城的。”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哦？”钱红来了点兴趣“那方子呢？拿来我看看。”
王翠兰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搓着手，局促不安的说：“钱科长，这么金贵的东西，我哪敢揣在身上到处跑。”
她偷偷瞄了一眼钱红的脸色，见她眉头又皱了起来，连忙补充道：“内分子，是我公爹临走前，亲手交给我男人的，就藏在乡下老屋的墙洞里。”
王翠花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大姐编起故事来，居然一套一套的。
钱红盯着王翠兰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王翠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挤出笑容。
“钱科长，我一个乡下女人，哪有胆子骗您啊？我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您一句话，就能让我回乡下挑大粪去，我……我图啥呀？”
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微微泛红，还带着一丝委屈和真诚的渴望。
“我……我就是想着，这方子要是能帮上厂里的忙，那也是我们家的福气。再说了，我也想……想在城里找个活干，有个盼头。总不能一辈子在翠花家打杂，遭人白眼。”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样子，倒真像那么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