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认出了那个男人——东莞地下世界赫赫有名的刀疤叔。
他的出现让整个走廊的气温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陈昊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后腰的配枪。
刀疤叔抬了抬手，身后的黑衣人立即停下脚步。
“小陈警官，这么紧张做什么？”刀疤叔咧嘴一笑，疤痕随着他的表情扭曲蠕动，“我来看看小林而已。”
“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陈昊冷声问道。
刀疤叔没有回答，而是转向了谢飞：“你就是小林的弟弟？”他的目光在谢飞脸上逡巡，“果然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谢飞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刀疤叔一把抓住手腕。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有着惊人的力道，谢飞动弹不得。
“放开他！”陈昊厉声喝道。
刀疤叔置若罪闻，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谢飞手里：“拿着，给你姐买点补品。”
他凑近谢飞耳边，压低声音，“替我告诉你姐，老鬼那边我会处理，让她好好养伤。”
谢飞还没反应过来，刀疤叔已经松开了手。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对了，小陈警官，阿坤的事，你最好到此为止。有些事，不是你能查的。”
“你在威胁我？”陈昊冷笑。
“我这是为你好。”刀疤叔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年轻人，要学会审时度势。你父亲当年就是太刚直，才会…”
“闭嘴！”陈昊暴喝，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刀疤叔轻笑一声，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谢飞低头看向手中的红包，触手间是厚实的分量。
他刚要说话，就见陈昊一把夺过红包，撕得粉碎。
“不许收他们的钱！”陈昊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永远不要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碎裂的红包里，百元大钞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像是血色的蝴蝶。
谢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意识到，他的姐姐似乎深深陷入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旋涡之中。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林冰醒了。
谢飞冲进病房，却在门口硬生生刹住脚步。
只见病床上的林冰艰难地抬起手，一把抓住陈昊的衣袖，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阿昊…不要查了…求你…”
陈昊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林冰的眼角渗出泪水：“我不想…再看到你爸爸那样的事…发生…”
陈昊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别过头，不敢直视林冰的眼睛。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姐，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谢飞忍不住问道。
他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林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松开抓着陈昊衣袖的手：“没什么，就是不想你们卷进这些事。”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卷进去？”陈昊突然转过身，眼睛通红，“你以为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吗？老鬼的人死在码头，阿坤失踪前最后见的就是你，现在刀疤那帮人又来了医院。林冰，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林冰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闪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陈昊一拳砸在墙上，“你知道我查到什么吗？阿坤在失踪前，曾经去过你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飞愣住了。
金碧辉煌？那不是东莞最大的夜总会吗？姐姐怎么会和那种地方扯上关系？
“阿昊…”林冰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敢查我？”
这一刻的林冰，和谢飞印象中那个温柔的姐姐判若两人。
她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陈昊被这眼神刺得后退半步，但很快又站稳了脚跟：“我当然要查！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干什么吗？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
“够了！”林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她抓住床单的手指关节发白，“阿昊，你要是还念在我们的情分上，就别查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情分？”陈昊冷笑，“你现在和我谈情分？当年要不是你，我爸也不会…”
“闭嘴！”林冰尖叫起来，扯动了伤口，疼得脸色发白，“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
谢飞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姐姐和陈昊对峙。
他从没见过姐姐这个样子，那张熟悉的脸上写满了陌生的狠戾。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针管。
“林小姐该打针了。”男人微笑着说。
谢飞总觉得这个笑容有些古怪，但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支针管已经扎进了林冰的手臂。
“等等，这是什么…”林冰的声音突然变得含糊，眼皮开始打架。
陈昊脸色大变：“你是谁？这不是护士该来的时间！”
白大褂男人的笑容越发诡异：“当然不是护士该来的时间。”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陈昊一把抓住衣领。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陈昊怒吼。
男人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名片，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一点小礼物，算是老鬼临走前的嘱托。林小姐，好好休息。”
陈昊一个箭步冲上前，拳头直奔白大褂男人的面门。
但对方早有准备，轻巧地侧身避开，顺势抓住陈昊的手腕一扭。
“咔嚓”一声，陈昊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被摔在地上。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冲动。”
白大褂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老鬼说得对，一点耐心都没有。”
谢飞看着姐姐逐渐失去意识，急得满头大汗。
他冲到床边按呼叫铃，却发现按钮毫无反应。
“别费劲了，”男人笑眯眯地说，“这层楼的监控和通讯，已经全部被我们控制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谢飞咬牙切齿地问。
“我们？”男人挑了挑眉，“小朋友，你姐姐没告诉过你吗？在东莞，'我们'就是规矩。”
陈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男人一脚踩在背上。
“林冰，你真该管管你弟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冲动。”
他俯下身，在陈昊耳边轻声说，“你爸当年也是这样，结果怎么样？”
“你他妈…”陈昊怒吼着想要挣扎，却被男人死死压制。
突然，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
男人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看来今天的见面时间要缩短了。”
他松开陈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床头，“这是你要的东西，林大小姐。不过，价格可能要重新谈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谢飞一个箭步拦在门口：“你给我姐注射了什么？”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放心，只是让她好好睡一觉。不过…”他凑近谢飞，“如果我是你，就会担心她醒来后会看到什么。”
话音未落，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脸色一变，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趁谢飞愣神的功夫，一把推开他闪身出去。
“站住！”谢飞刚要追出去，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枪响。
他本能地缩回病房，正好看见陈昊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铁青。
“阿昊…”谢飞刚要说话，却见陈昊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头，拿起那张名片和U盘。
名片上只有一行烫金的字：金碧辉煌-包间8888。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谢飞一拳砸在墙上。
陈昊盯着昏迷中的林冰，眼神复杂：“你姐姐…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他把U盘捏在手心，“东莞的地下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走廊上的枪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混杂着此起彼伏的怒吼。
谢飞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姐姐，突然意识到，这个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黑衣人端着枪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阴冷的气质。
“林小姐这是睡得正香啊。”中年人冷笑一声，示意手下把守住门口。
陈昊下意识地挡在病床前，但谢飞能看出他的右手还在微微发抖。
刚才那一下显然伤得不轻。
“滚开。”中年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我跟林小姐之间的事，不希望有外人插手。”
“郑叔叔，你也来看我姐？”谢飞故作镇定地问道，“真是好巧。”
“巧？”郑志明嗤笑一声，“你以为你姐姐是什么好人？她把老鬼的货藏在哪儿了？”
谢飞一愣：“什么货？”
“别装傻。”郑志明的声音陡然冷厉，“老鬼临死前把东西交给她了，我们都知道。现在她想跟警方做交易？做梦！”
陈昊突然笑了：“郑总，您这是承认老鬼的死跟您有关？”
郑志明眯起眼睛：“小子，你很聪明。可惜，聪明人在东莞活不长。”他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人立刻上前。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冰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谢飞注意到陈昊的手悄悄摸向了后腰。
“别动！”郑志明厉声喝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冰给你的那把枪，早就被我的人换成空包弹了。”
陈昊的脸色变了变，手还是慢慢举了起来。
“郑叔叔…”谢飞试图打圆场，却被郑志明一个眼神制止。
“你跟你姐姐一样天真。”郑志明冷冷地说，“在这个城市，人情比毒品更容易上瘾，也更致命。”他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昏迷中的林冰，“你姐姐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突然，林冰的眼皮剧烈抖动起来，嘴里开始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郑志明俯下身想要听清，却见林冰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领带。
“砰！”
一声枪响，病房里瞬间乱作一团。
谢飞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陈昊扑倒在地。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郑志明捂着肩膀倒在地上，而林冰手里正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枪口还在冒烟。
“你…”郑志明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冰。
“这是老鬼留给我的最后一个礼物。”林冰的声音虚弱但清晰，“他说，在东莞，永远要留一手。”
郑志明的手下立刻举枪对准了林冰，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回响。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郑志明咬牙切齿地说，鲜血从他的肩膀渗出，在昂贵的西装上晕开一片暗红，“老鬼死得不冤，你们姐弟也该上路了。”
林冰的手在微微发抖，但枪口依然稳稳地指着郑志明：“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老鬼的死，跟货无关，是因为他发现了你们跟警方的交易。”
谢飞看着姐姐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些深夜的电话，匆忙的离开，还有陈昊欲言又止的警告，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你知道得太多了。”郑志明冷笑一声，“不过你猜错了一点——不是我们跟警方做交易，而是警方在跟我们做交易。”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瞬间，郑志明突然从地上翻身而起，一把抓住林冰持枪的手。
“姐！”谢飞大喊一声，正要冲上去，却被陈昊死死按住。
“别动！”陈昊低吼，“他们就等着你冲动！”
林冰与郑志明扭打在一起，点滴架被撞倒，玻璃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病房里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声冷厉的女声：“都别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黑色皮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手里的银色手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宋队长？”陈昊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找老朋友叙旧。”被称作宋队长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郑总，您这是打算毁尸灭迹？”
郑志明松开了林冰，整了整凌乱的西装：“宋队长，这是个误会。我只是来看望病人。”
“是吗？”宋队长走进病房，“那您介意解释一下，为什么特警支队刚刚在您的仓库里发现了五十公斤的货吗？”
郑志明的瞳孔猛地收缩：“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冰虚弱地靠在病床上，“你以为老鬼留给我的只有一把枪吗？他还留下了更重要的东西——你们和警方勾结的证据。”
谢飞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终于明白了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为什么要装作重伤昏迷。
这一切都是个局，而他，也是这个局中的一个棋子。
“你们…”郑志明还想说什么，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煞白。
“哦，忘了说，”林冰轻声道，“那颗子弹上，可能沾了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