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刚碰到耳廓，一股刺骨的冰凉就顺着耳廓蔓延开来，像有一块冰贴在了皮肤上。苏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想把听筒拿开，可指尖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滋滋”声从听筒里传来，不是电流的杂音，更像是无数只飞虫在里面振翅，声音尖锐又刺耳，震得她耳膜发痒，甚至隐隐作痛。她皱紧眉头，把听筒稍微拿远了一点，可那声音却像有生命似的，跟着她的动作调整距离，始终萦绕在耳边。
“谁？”苏眠开口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她的目光扫过病房，白炽灯的光影在墙上晃动，把那些起皮的墙皮照得像一张张扭曲的脸，墙角的蜘蛛还是一动不动，仿佛在盯着她看。
没有人回答，听筒里只有“滋滋”的虫鸣声。苏眠握紧青铜镜，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想起血色嫁衣副本里，青铜镜能照出真相，于是悄悄把镜子举到面前，镜面朝向听筒。
镜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只映出她自己苍白的脸和紧绷的表情。苏眠心里有些失望，难道这个副本里，青铜镜的作用失效了？
就在这时，“滋滋”声突然变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女人的低语。
那声音很轻，很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每个字都带着潮湿的寒气，落在耳朵里，像冰粒砸在皮肤上，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嫁……衣……的……碎……片……”
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之间都有长长的停顿，像是呼吸困难，又像是在刻意拉长语调，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苏眠的心脏猛地一缩，肩膀上的红影突然剧烈地烫了一下，像是被烫红的烙铁贴在了皮肤上，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在……你……身……上……”
最后四个字落下时，听筒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哗啦”声，像是有人在水里搅动。苏眠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终于明白了——肩膀上的红影，就是女人口中“嫁衣的碎片”，而这个女人，很可能和血色嫁衣副本里的怨念有关。
“你是谁？”苏眠追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你怎么知道嫁衣的碎片在我身上？你和血色嫁衣的诅咒有什么关系？”
她连问了三个问题，可听筒里只有越来越响的“哗啦”声，像是水在不断上涨。女人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滴答”声——水滴落在水里的声音，带着空旷的回声，仿佛听筒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口深井，而她正趴在井口，听着井底的水声。
潮湿的腥气从听筒里飘出来，越来越浓，像是混合了铁锈和腐烂水草的味道。苏眠忍不住皱紧鼻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味道和血色嫁衣副本里枯井的味道太像了，都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潮湿和腐朽。
“找……到……李……雪……”
女人的声音突然又出现了，这次比之前更清晰，也更痛苦，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折磨。苏眠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李雪，这个名字终于清晰地出现了，和病床上那个模糊的姓名牌完全对应上了。
“她……在……水……里……”
最后一个“里”字拖得很长，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然后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又像是沉入了水底。听筒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就是单调、尖锐的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
忙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比刚才的铃声更让人烦躁。苏眠握着听筒愣了几秒，才慢慢把它放回机身上。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全是冷汗，青铜镜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冰凉。
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炽灯的“滋滋”声和远处隐约的滴水声。苏眠靠在床头柜上，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女人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嫁衣的碎片在你身上”“找到李雪”“她在水里”。
这三句话显然是新副本的关键线索。嫁衣的碎片就是她肩膀上的红影，李雪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人，而“她在水里”，很可能意味着李雪的怨念和水有关，甚至她的尸体，就藏在某个有水的地方。
苏眠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水龙头上。从她醒来开始，就隐约听到远处有滴水声，现在仔细听，那声音正是从水龙头的方向传来的。她慢慢朝水龙头走去，每一步都很轻，水泥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水龙头是铁制的，表面锈迹斑斑，水龙头口结着一层厚厚的绿色铜锈，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下面的水池也是铁制的，内壁布满了划痕和褐色的锈迹，底部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干燥得很。
可那滴水声，分明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苏眠蹲下身，凑近水龙头仔细听。滴水声越来越清晰，“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很有规律，像是有人在刻意控制。她伸出手，摸了摸水龙头的开关，开关冰凉，上面的锈迹蹭到了手指上，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迹。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开关的瞬间，肩膀上的红影突然烫得惊人，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苏眠下意识地缩回手，抬头看向掌心的青铜镜——镜面上的彼岸花图案再次亮起，映出水龙头的样子。
在镜子的映照下，那个干燥的水龙头口，竟然慢慢渗出了一滴水珠。
那滴水珠是透明的，顺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壁慢慢往下滑，速度慢得让人着急。苏眠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滴水珠，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水珠终于滴落在水池的灰尘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就在水珠落地的瞬间，苏眠看到，水池里的灰尘突然被浸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湿痕。而那个湿痕的颜色，正在慢慢变深——从透明，到淡红，再到暗红，最后变成了像血一样的颜色。
“血……”苏眠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那个水池。暗红色的湿痕在灰尘中慢慢扩散，形状越来越像一只手的轮廓，指缝间似乎还缠着什么东西，像是一缕红色的丝线。
是血色嫁衣的绣线！
苏眠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血色嫁衣副本里，那些新娘的嫁衣上都绣着彼岸花，用的就是这种红色的绣线。现在，这缕绣线竟然出现在了水池里，这说明两个副本的怨念，真的已经缠在了一起。
她转身看向那张病床，突然想起病历本——之前在病床的床头柜里，她好像看到过一个棕色的本子，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李雪的病历。
苏眠快步走到病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抽屉里积满了灰尘，里面放着一个棕色的硬壳本子，正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本子的封皮已经褪色，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用蓝色钢笔写着“病历本”三个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她小心翼翼地把病历本拿出来，灰尘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病历本很沉，里面的纸页又脆又黄，有的页面因为受潮粘在了一起，需要轻轻揭开。
第一页是患者信息，上面写着：“姓名：李雪；性别：女；年龄：22岁；职业：护士；入院日期：1998年7月15日。”
“护士……”苏眠轻声念出这个职业，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李雪是护士，那她为什么会住进病房？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她继续往下翻，第二页是主治医生的诊断记录，字迹是蓝色钢笔写的，有些地方因为受潮晕开了，需要仔细辨认：“患者自述近一个月常听到莫名的电话铃声，夜间无法入睡，且见到水后会出现剧烈恐惧，伴有手抖、心慌等症状。初步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建议留院观察。”
“电话铃声……恐水……”苏眠的心跳更快了。李雪的症状，和现在的副本完全对应上了——电话铃声是诅咒的触发点，而“恐水”，很可能是因为她见过水里的东西，或者她的怨念和水有关。
她接着往下翻，后面几页都是日常的护理记录，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患者情绪稳定”“患者仍有幻听”之类的话。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1998年7月22日，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患者失踪，病房水龙头未关，现场未发现异常。”
7月15日入院，7月22日失踪，刚好七天。
苏眠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机械音的警告——“接到电话的人，活不过七天”，李雪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她在接到电话后的第七天失踪了，而“水龙头未关”，很可能就是她失踪的关键线索。
“她在水里……”女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苏眠看着病历本上的“水龙头未关”，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李雪不是失踪了，而是掉进了水里，或者说，被水里的东西带走了。
她把病历本放在床头柜上，准备继续寻找线索，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是夹在病历本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边缘卷曲，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苏眠轻轻吹掉灰尘，照片上的景象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嘴角带着腼腆的笑容。她的头发扎成了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巧的胸针，胸针是由半串珍珠组成的，珍珠大小不一，其中一颗珍珠上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苏眠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半串珍珠胸针，她太熟悉了——在血色嫁衣副本里，那个穿着珍珠嫁衣的新娘，被撕扯时手里攥着的，就是这样半串珍珠，其中一颗珍珠上，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裂痕！
“怎么会……”苏眠的手指开始发抖，她把照片举到青铜镜前。镜面上的彼岸花图案瞬间亮起，映出照片里的珍珠胸针。在镜子的光照下，那半串珍珠突然泛起了红光，紧接着，镜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珍珠嫁衣的新娘，正尖叫着被其他新娘撕扯，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半串珍珠，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那个在血色嫁衣副本里，被撕碎珍珠嫁衣的新娘！
苏眠终于明白了。两个副本的怨念，通过这半串珍珠联系在了一起。那个珍珠新娘的怨念没有被彻底净化，跟着青铜镜的残响来到了这个副本，附在了李雪的身上，而李雪因为某种原因，成了怨念的第一个宿主，最后被怨念吞噬，消失在了水里。
就在这时，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来，比之前的滴水声更大，更清晰。苏眠猛地抬头，看向墙角的水龙头——那个原本干燥的水龙头，此刻正不断往下滴水，水珠落在水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而水池里的暗红色水洼，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颜色越来越深，像新鲜的血。
更诡异的是，水池里的血水开始慢慢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的中心，隐约能看到一缕红色的丝线，正在随着水流轻轻晃动——那是血色嫁衣的绣线。
苏眠握紧青铜镜，慢慢朝水池走去。她知道，新的危险，已经来了。而她肩膀上的红影，还有这半串珍珠的秘密，或许都能在水里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