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来自积雷山的烫金请柬，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直接在不周山炸出了蘑菇云。
安燠捏着那薄薄一张纸，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
铁扇公主和牛魔王，掰了？
这对在三界狗血爱情故事里霸榜数千年的顶流cp，居然bE了？
这可比天河倒灌、南天门装修还要离谱。
更离谱的是，离婚见证人居然是他们这对山野咸鱼。
安燠的目光死死锁在附言那行娟秀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小字上：“您们的续租合同，救了我最后一点勇气。”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家门口，还是重量级的。
原来他们当初为了躲避天庭催缴“编制税”而搞出来的“伴侣续租合同”，居然成了撬动三界婚姻制度的一根杠杆。
“程砚，”安燠的声音有点飘，像是踩在云彩上，“你说，咱们俩这种，算不算……没名没分过到现在？”
不远处，程砚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蹲在地上跟一群嗡嗡叫的蜜蜂极限拉扯，试图给它们的新家——一个刚做好的蜂箱——搞点内部精装修。
听到安燠的话，他停下手里的活儿，顶着一头乱毛抬起脸，阳光落在他麦色的皮肤上，笑容跟沾了蜜似的。
“怎么，后悔当初没让我整个九龙沉香辇，配上十万天兵当仪仗队，八抬大轿把你从兜率宫的后门迎进来？”
安燠被他逗乐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来，你当时还吐槽我搁这儿cosplay高冷仙子呢，说我一天说的话还没你家蜜蜂一天嗡嗡的次数多。”
“那不一样，”程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那张分量不轻的请柬，眼神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以前是我眼拙，不懂欣赏。可我现在就想让三界九州、四海八荒都知道——我程砚的媳妇，是那个表面清冷孤傲，实则背地里躲在屏风后头，拿个小本本记我糗事的究极小话痨。”
安燠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是被晚霞燎着了火。
她没想到自己偷摸写吐槽日记的事儿他都知道。
“那……那你想怎么样？”她小声嘟囔，心跳却擂鼓似的。
“办了！”程砚把请柬往旁边一放，一拍大腿，“咱们也去领个证，嗯，自制的那种。”
他们商量后一拍即合。
不周山的人，办事就得有不周山的范儿。
不找月老牵红线，不拜天君求玉牒，他们要请全山的居民吃席。
消息一出，整个不周山都沸腾了。
从刚化形不久、话都说不利索的小花妖，到在山里宅了几千年、胡子都能当围巾使的老树精，全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宴席就摆在他们亲手搭建的观测站前的空地上。
桌上没有三牲祭礼，也没有仙酿琼浆，而是十二道朴实无华的家常菜。
第一道，酸甜口的野莓粥。
那是他们初遇时，安燠为了“保持仙子人设”饿得眼冒金星，程砚从林子里摘来野果，笨手笨脚熬出来的第一锅食物，酸得两人龇牙咧嘴，却又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道，呛死人不偿命的辣萝卜。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安燠气得离家出走，结果半路被程砚用一罐新腌的辣萝卜给“收买”了回来，一边哭一边吃，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还有外焦里嫩的烤红薯、甜到发腻的桂花蜜、咸淡刚好的野菜汤……每一道菜背后，都是他们一起吃过、吵过、哭过、笑着咽下的日子。
这十二道菜，就是他们的姻缘簿，每一口都是一个磕磕绊绊却又甜到发齁的日常。
程砚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仪式，只是亲手裁了张大红纸，用最浓的墨，写下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郑重地贴在堂屋最显眼的位置：
安燠与程砚，自选伴侣，自愿同居，自建家园，自封夫妻——有效期：睁眼到闭眼。
没有天地为证，没有仙神首肯，只有一颗真心对另一颗真心，主打一个陪伴，纯粹得不能再纯粹。
仪式当天，天刚蒙蒙亮，一阵铺天盖地的“呱呱”声就打破了不周山的宁静。
数百只乌鸦黑压压地盘旋而至，它们的嘴里、爪子上，叼着各种五花八门的“贺礼”。
领头的那只老鸦，是第十三峰上一个修炼了八百年的小妖王，它小心翼翼地放下一份拓本，上面赫然是安燠和程砚那份“续租合同”的仿制品，只是名字换成了他和他的小乌鸦精。
这是来自基层粉丝最真诚的“随份子”。
紧接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是善财童子。
他冲着安燠挤眉弄眼，飞快地扔下一截插在迷你净瓶里的柳枝，上面还挂着张小纸条，写着：“观音大士说，随缘，挺好。”
最绝的还是压轴出场的天庭驿使。
那仙官一脸“我是专业的，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的表情，板着脸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锦盒。
安燠和程砚对视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天庭那帮老古董，不派雷公电母来劈了他们就算开恩了，怎么还送上礼了？
怀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安燠打开了锦盒。
里面没有降罪的法旨，也没有警告的法宝，只有一枚通体温润的空白玉册。
玉册的背面，用朱砂御笔批了四个大字：【听之任之】。
这四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无奈和一丝丝“你们年轻人真会玩”的疲惫感。
安燠轻轻翻开玉册，惊奇地发现，那看似空白的内页上，在特定的光线下，竟隐隐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名字。
她凑近细看，发现每一对名字后面，都标注着一个地点和一种类似他们“续租合同”的自立契约。
这些名字，有妖，有仙，甚至还有凡人，遍布三界各处，全都是近期效仿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缔结了伴侣关系的存在。
这一瞬间，安燠忽然全懂了。
这不是天庭的承认，而是他们的退让。
就像治水，堵不如疏。
与其耗费神力去清剿这些层出不穷的“民间cp”，不如划出一块“法外之地”，让它成为一个情绪的出口。
只要不闹到动摇天条根基的程度，你们想晒被子、想种花、想谈不以飞升为目的的恋爱……随你们去吧。
不周山，俨然成了三界的情感自由贸易区，而她和程砚，就是这片试验田的初代管理员，兼吉祥物。
夜里，喧嚣散尽，宾客离去。
两人并肩坐在观测站的屋顶上，一人捧着半个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瓜籽儿“噗噗噗”地吐进屋后那个深不见底的老坑里。
星河璀璨，像一条被打翻的钻石项链，横亘在墨蓝色的天幕上。
“诶，”程砚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安燠，“你说，以后要是有娃了，娃问起来，咱俩是怎么成的，咱们怎么说？”
安燠眯着眼，望着漫天星辰，慢悠悠地咽下一口甜得沁人心脾的瓜肉，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就说啊——从前有座山，山里住着一对远近闻名的懒夫妻。三界众生都在为了功德、为了编制卷生卷死，就他俩，天天不想着上班签到，只想赖床到天荒地老。”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不是地震，那感觉更像是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跳，被她的话语轻轻唤醒。
他们身下的观测站，连同整座山头，都开始嗡嗡作响。
两人啃西瓜的动作僵在原地，惊愕地对视一眼。
震动的源头，正是屋后那个被他们当成天然垃圾桶的老坑。
只见深坑底部，那枚他们一直以为是普通山核、深埋地底的神核晶石，猛然间迸发出一道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晶石表面裂开一道缝隙。
紧接着，一股清澈甘冽的泉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带着沛然的生命气息，顺势冲出了一块满是岁月斑驳痕迹的石碑残角。
石碑不大，只露出一角，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刻着半句话，字迹虽已模糊，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非天命，非劫数，唯心所愿，即为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