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情绪之虹·记忆的棱镜
望舒号刚触碰到彩虹星云的边缘，船身便被一层流动的光晕包裹。不同于回响星云的柔软包裹，这里的光芒带着微妙的温度，像无数细碎的棱镜，将星舰外壳映照出变幻不定的色彩——时而如夕阳熔金，时而似深海幽蓝，甚至有片刻，船身竟泛起了杉菜头发般的栗棕色。
“这地方……在偷看我们？”道明寺摸着栏杆，指尖刚落下，那片区域就漾开一圈粉色的涟漪，惹得他猛地缩回手，“喂，别乱发光啊！”
话音未落，驾驶舱的舷窗上突然映出模糊的影像：那是他第一次摆弄归燕号船长送的万能扳手，笨手笨脚地拧错了望舒号的检修螺丝，被顾星辞笑着敲了下脑袋。影像如水中倒影般晃动，随即便消散在彩虹光里。
“不是偷看，是折射。”顾星辞调出星图，指尖划过屏幕上跳动的光谱分析，“这里的气体分子能捕捉到生物的情绪波动，再将最强烈的记忆片段转化为可见光。你刚才是不是想起扳手的事了？”
道明寺耳根微红，梗着脖子转身：“本少爷只是觉得这光太晃眼……”话音未落，就见杉菜趴在舷窗边，眼睛亮晶晶的。
她面前的光晕里，正浮着初生之星的轮廓。那颗星星比记忆中更明亮，周围环绕着他们初遇时听到的懵懂旋律，连星尘罐头里残留的微光都跟着呼应起来。杉菜伸手去碰，影像却化作无数光点，落在她手背上，像一串温柔的吻。
“是它在跟我打招呼呢。”杉菜笑着转头，却发现文茜望着另一片光带出神。
文茜面前的光晕呈现出深邃的靛蓝色，里面浮动着望舒水晶最初的模样——一块嵌在古老星图上的原石，被不知名的匠人细细打磨，最终在她掌心绽放出第一缕光。水晶在她胸前微微发烫，与光晕里的原石影像产生共鸣，仿佛跨越时空的重逢。
“原来它以前是这个样子。”文茜轻声说，指尖拂过水晶表面，“难怪总觉得和它有种说不出的联系。”
沈砚的目光落在舱外一片沉静的银灰色光晕上。那里没有具体的影像，只有一段缓慢流淌的能量波纹，和他晶体里封存的柳叶族星舰残骸影像同源。他伸出手，晶体与光晕相触的瞬间，一段模糊的意识流涌入脑海——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近乎永恒的守望感，仿佛有无数逝去的文明，正透过这片星云，凝视着过往的足迹。
“这里记录的不只是我们的记忆。”沈砚收回手，晶体的温度渐渐平复，“还有那些曾路过这里的星舰，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情绪。”
顾星辞调试着探测仪，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段急促的声波——不是星云的自然反应，而是某种机械运转的杂音。他抬头时，舱外的彩虹光突然剧烈波动，浮现出一艘锈迹斑斑的小型勘探舰影像。
那艘船的轮廓有些眼熟。顾星辞皱眉细想，猛地想起父亲留下的星舰日志里提过的“信天翁号”——三十年前失踪的勘探船，据说最后一次信号就来自这片星域。
影像里，信天翁号的船长正对着记录仪说话，声音被星云过滤得有些失真，却带着清晰的疲惫：“燃料只剩三成，导航系统失灵……但找到了‘星泪矿脉’的坐标，只要把数据传回去，就能让更多人安全通过暗流星带……”
画面突然晃动，勘探舰撞上了隐形的陨石，船体冒出火光。船长最后看了一眼记录仪，伸手想关闭它，影像却在此刻碎裂，化作漫天赤红的光点，像燃烧的泪。
探测仪捕捉到了那段未传完的坐标数据，自动存入了数据库。顾星辞望着那些光点，喉结动了动：“原来日志里的‘未竟之事’，是这个。”
杉菜注意到他指尖微微颤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的愿望，我们帮他完成了呀。”
顾星辞抬眼，对上杉菜明亮的目光，又看了看旁边假装研究扳手、实则悄悄关注这边的道明寺，望着正用望舒水晶安抚那片靛蓝光晕的文茜，还有若有所思的沈砚，心里忽然一暖。舱外的彩虹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竟柔和地化作一片温暖的橙黄，将五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舱壁上交织成一个完整的轮廓。
“快看那边！”道明寺突然指向星舰后方。
众人回头，只见望舒号驶过的轨迹上，留下了一串流动的光珠，每个光珠里都封存着他们共同经历的片段：褶皱之域里互相拉扯的手，回响星云里拼凑碎语时的专注，还有第一次在驾驶舱里分吃压缩饼干的狼狈笑脸。这些光珠串联成链，像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五人的记忆牢牢系在一起。
“原来我们已经一起走了这么远。”杉菜轻声感叹。
文茜的望舒水晶突然腾空而起，在舱内绕了一圈，将每个人的一缕发丝卷入其中，随后飞回文茜掌心，水晶内部竟浮现出五颗交织的星芒，与星芒吊坠的光芒遥相呼应。
“星云在记录现在。”文茜握紧水晶，“它把我们此刻的情绪，也变成了记忆的一部分。”
望舒号渐渐驶入星云中心，这里的光芒不再变幻，而是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之拱门，门后隐约能看到熟悉的景象——道明寺家的停机坪，杉菜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顾星辞父亲的旧书房，文茜捡到望舒水晶的山谷，沈砚苏醒时看到的第一缕星光。
“是我们出发前的地方。”沈砚轻声说。
道明寺突然笑了：“本少爷还以为会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原来就是些老地方。”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在那片停机坪影像上停留了很久——那里有他偷偷改装的第一艘玩具飞船，是母亲生前送他的礼物。
“不是老地方，是出发的起点。”顾星辞操纵星舰穿过光门，“情绪星云不是要困住我们的记忆，是想告诉我们，无论走多远，那些出发时带着的东西，一直都在。”
穿过光门的瞬间，所有影像都消失了。彩虹星云的光芒渐渐褪去，露出一片布满环形星带的星域，星带间漂浮着无数透明的“记忆晶簇”，每一块晶簇里都封存着不同的画面，像散落的星星日记。
“探测到前方有稳定的星港信号。”顾星辞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是‘星轨集市’，据说那里能买到全宇宙最奇特的东西，还能听到各种星际旅人带来的故事。”
杉菜立刻凑到导航屏前：“有没有会唱歌的种子？我想种在望舒号上。”
道明寺挑眉：“本少爷要找最好的润滑剂，上次修引擎的那个太次了。”
文茜看着望舒水晶里交织的星芒：“或许能找到解读更多文明记忆的方法。”
沈砚的晶体轻轻震颤，似乎感应到了晶簇里的故事：“那里一定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
望舒号调整航向，朝着星轨集市飞去。星芒吊坠里，柳叶族的摇篮曲与初生之星的旋律交织，又多了一段彩虹星云折射出的温暖光晕，像给这首宇宙交响曲，添上了一层温柔的底色。
五人望着前方闪烁的星港信号灯，知道那里等待他们的，是琳琅满目的奇珍，是光怪陆离的故事，或许还有意想不到的重逢。但无论遇到什么，他们都不再是孤身一人——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羁绊，那些被情绪星云映照出的温暖，早已成了彼此最坚实的铠甲。
毕竟，宇宙再辽阔，旅途再漫长，只要身边有愿意共享记忆的人，每一步都不算孤单。望舒号的引擎发出平稳的轰鸣，像在应和着他们的心跳，朝着下一段故事，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