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灰烬之墟·沉默的独白
望舒号驶入灰烬之墟的刹那，星舰的光仿佛被吞噬了。这里没有星云的绚烂，没有集市的喧嚣，只有无边无际的暗灰色尘埃，像被遗忘的时光碎片，在虚空中缓慢沉浮。偶尔有破碎的星舰残骸从旁飘过，外壳早已被侵蚀得只剩骨架，像沉默的墓碑。
“这地方……连光都懒得待。”道明寺皱着眉，把驾驶舱的灯调亮了些。灯光穿过舷窗，在尘埃中划出短暂的轨迹，很快就被吞噬，“沈砚，你确定这有和你同源的能量？”
沈砚的晶体正散发着微弱的暖光，与远处一点若有若无的能量源产生共鸣。他指尖轻触晶体，一段模糊的意识流涌入脑海——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像千万年未曾言说的叹息。
“就在前面。”他指向尘埃更浓郁的深处，“那里有东西在等我。”
顾星辞的探测仪屏幕上，除了密集的尘埃数据，只有一个异常稳定的能量点，像黑夜里孤悬的星：“能量频率很古老，和柳叶族的文明层级相似，但更……沉寂。”
杉菜怀里的回声种子突然轻轻颤动，叶片上的旋律波纹变得急促。她凑近舷窗，隐约听到尘埃中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极轻的声音呢喃，却又辨不清字句。
“它们在说话。”杉菜轻声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敢大声哭。”
文茜的望舒水晶与共鸣石贴合，水晶表面浮现出流动的光纹，试图解读那些呢喃。光纹断断续续，拼凑出破碎的词语：“……燃烧……留下……等待……”
随着望舒号不断深入，周围的残骸越来越密集。这些残骸不像柳叶族的星舰那样保持着完整的形态，而是像被硬生生撕碎的纸片，有的还残留着灼烧的焦痕，有的则布满细密的裂痕，仿佛曾经历过剧烈的崩塌。
“这里发生过战争？”文茜看着一块嵌着弹孔的舱壁碎片，水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或者……是自我毁灭？”
沈砚的晶体突然剧烈发烫，迫使望舒号停了下来。前方的尘埃缓缓散开，露出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它不像星舰，更像一座被遗弃的祭坛，通体由暗金色的金属构成，表面刻满了与沈砚晶体同源的纹路。祭坛中心，悬浮着一块半透明的巨岩，里面封存着一团跳动的暗红色光核，正是探测仪锁定的能量源。
“这是‘守忆者’的祭坛。”沈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晶体自动飞出舱外，贴向巨岩，“他们是比柳叶族更古老的文明，以封存宇宙中最痛苦的记忆为己任。”
晶体与巨岩相触的瞬间，无数影像如潮水般涌来：守忆者们穿着与沈砚晶体纹路相似的长袍，将一段段战争的哀嚎、文明毁灭的恸哭、背叛者的忏悔注入祭坛，用自身的能量将这些痛苦封印，以免它们污染其他星域。直到有一天，他们封存了一段足以摧毁自身的记忆——那是一场席卷半个星系的“遗忘风暴”，被封印的痛苦在风暴中失控，守忆者们为了不让灾难外泄，选择引爆祭坛的核心，与痛苦同归于尽，只留下这最后一座祭坛和……沈砚的晶体。
“你是他们留下的火种。”文茜的水晶读懂了纹路里的信息，“他们希望你能找到愿意接纳这些痛苦记忆的人，而不是让它们永远沉寂。”
巨岩里的暗红色光核突然剧烈跳动，祭坛周围的尘埃开始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旋涡。那些被封印的痛苦记忆挣脱了束缚，化作无数扭曲的黑影，朝着望舒号扑来——有母亲失去孩子的哭嚎，有战士自毁星舰的决绝，有 entire 文明消失前的最后一声叹息。
“别被它们影响！”顾星辞迅速启动星舰的能量护盾，护盾与黑影碰撞，发出刺耳的嗡鸣，“这些是被放大的负面情绪，不是真实的攻击！”
道明寺却被一道黑影缠住了。那黑影里浮现出他小时候的画面：父亲在星际贸易中失踪，母亲抱着他在停机坪等了三天三夜，最后只能红着眼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黑影化作冰冷的锁链，勒得他喘不过气：“本少爷才不怕……”他攥紧拳头，万能扳手突然发出微光，竟将黑影震退了几分，“我有同伴，才不像你一样只会躲在黑暗里！”
杉菜怀里的回声种子突然绽放出白色的花朵，花朵轻轻摇曳，将初生之星的懵懂旋律、柳叶族的摇篮曲、甚至星轨集市的欢笑声散播出去。那些温柔的声音像阳光，让扭曲的黑影渐渐平静，化作无害的光点。
“痛苦需要被看见，也需要被温柔接住。”杉菜捧着花朵，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光靠封印没用的。”
文茜引导望舒水晶与沈砚的晶体共鸣，水晶投射出五人共同经历的记忆——褶皱之域里互相搀扶的背影，回响星云里拼凑碎语的专注，彩虹星云中交织的温暖光晕，星轨集市上交换故事的真诚。这些记忆化作金色的光带，缠绕住那些痛苦的黑影，像给它们裹上了一层柔软的茧。
顾星辞调出探测仪里所有记录的声波数据，将它们转化为一道温和的能量波，注入祭坛的核心：“守忆者们，你们封存的不是垃圾，是宇宙的伤疤。伤疤需要被记住，才能不再重复。”
沈砚的晶体飞到祭坛中心，与暗红色的光核融为一体。他闭上眼睛，任由那些痛苦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看到守忆者们封印记忆时的决绝，看到他们引爆核心前最后的祈祷，看到他们在晶体里留下的祝福：“愿未来的旅者，能带着温柔，接纳宇宙的不完美。”
当最后一段痛苦的记忆被接纳，暗红色的光核渐渐变成温暖的橙黄色，祭坛表面的纹路重新亮起，像一条苏醒的星河。周围的尘埃停止旋转，化作无数闪烁的光点，在空中组成守忆者的轮廓，它们朝着望舒号深深鞠躬，随后缓缓消散，仿佛终于卸下了千万年的重担。
环形祭坛开始分解，化作漫天光粒，融入周围的尘埃。沈砚的晶体飞回他掌心，表面多了一层流动的暗金色纹路，像承载了新的故事。
“它们……解脱了？”杉菜看着光点消散的方向，眼眶有些湿润。
“是被理解了。”沈砚握紧晶体，“痛苦最害怕的，从来不是被遗忘，而是被当成不该存在的东西。”
望舒号驶离灰烬之墟时，暗灰色的尘埃里竟透出了微光，像无数星星在尘埃中苏醒。回声种子的花朵上，除了温柔的旋律，还多了一段低沉而平静的独白，那是守忆者们最后的声音：“宇宙既要有摇篮曲，也要有忏悔诗，才是完整的。”
星芒吊坠里，柳叶族的温柔、彩虹星云的温暖、星轨集市的热闹，与守忆者的深沉独白交织在一起，这首宇宙交响曲，终于有了更厚重的底色。
“下一站去哪？”道明寺伸了个懒腰，刚才被黑影勾起的情绪还没完全散去，但心里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顾星辞的探测仪指向一片被称为“镜之海域”的星域，那里的星海像液态的镜子，能映照出宇宙诞生之初的模样：“据说那里藏着‘最初的旋律’，是所有星星歌声的源头。”
杉菜眼睛一亮，花朵上的旋律突然变得清晰：“回声种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它在跟着唱呢！”
文茜的望舒水晶轻轻颤动，共鸣石的光芒与星芒吊坠遥相呼应：“或许到了那里，我们能明白，为什么这些故事要被我们遇见。”
望舒号的光轨朝着镜之海域延伸，像一条线，要去连接宇宙最初的模样。五人望着前方越来越亮的“镜海”，知道那里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宏大的秘密，或许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但无论是什么，他们都愿意一起去听——毕竟，好的故事，从来都需要有人愿意听下去，才能继续生长。
望舒号的影子倒映在镜之海域的星海上，像一颗投入镜中的石子，即将漾开关于“最初”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