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新的征程
直升机的轰鸣声仿佛隔绝了外部世界，在狭小的机舱内形成一个独特而私密的空间。宋墨涵的头靠在顾锦城坚实的右肩上，他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透过军装传来，像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抚平了她连日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覆盖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带着枪茧的粗糙感，却传递着无与伦比的安稳力量。
她没有去掏他左边口袋里的那份“报告”，此刻，那个动作本身已经超越了任何形式。他的心跳，就是最庄重的誓言；他紧握的手，就是最坚定的承诺。所有的言语，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后，都显得苍白，唯有这贴近生命的感知，才是最真实的拥有。
顾锦城也没有再说话，闭着眼，似乎是在积蓄体力，但微微收紧的右手臂弯，却昭示着他清醒的意识和对怀中人存在的珍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早已成为他钢铁意志中最柔软、却也最不可或缺的部分。她的冷静、她的坚韧、她的智慧，在绝境中为他、为整个队伍点燃了生的火焰。这份情愫，超越了战友情，更深于简单的爱慕，是灵魂层面的吸引与契合。
飞行持续了一段时间，机身微微一顿，传来了准备降落的广播。宋墨涵立刻直起身，专业本能让她迅速检查顾锦城的脸色和伤口包扎处，确认没有因颠簸而出现异常。
“我没事。”顾锦城睁开眼，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比之前多了几分中气。
直升机平稳降落在后方一座大型野战医院的专用停机坪上。舱门打开，早已等候在外的医疗人员立刻涌上前，有序地接应伤员。顾锦城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被第一时间安置在移动担架上。
“顾队长，宋医生，请跟我来。”一名戴着眼镜、神情严谨的年轻男医生迎了上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林薇医生的助手，刘明。林医生已经交代，顾队长需要立刻进行全身系统性检查，特别是神经功能和脏器损伤评估。宋医生，林医生也希望您能一同参与，您对顾队长前期情况最了解。”
“好的。”宋墨涵点头，自然然地跟在顾锦城的担架旁，手依旧下意识地虚扶在担架边缘。
这座野战医院规模庞大，设施齐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与隔离区的绝望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顾锦城被推进一系列检查室，进行包括血液分析、影像学检查、神经反射测试在内的详细检查。宋墨涵全程陪同，不时向检查医生补充说明顾锦城在隔离区内的中毒反应、解毒剂注射时间以及她观察到的细微变化。她的叙述精准、专业，让负责检查的医生频频点头。
检查间隙，林薇医生亲自过来了一趟。她快速翻阅着刚出来的部分报告，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顾队长，你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林薇放下报告，看向顾锦城，“‘清源’解毒剂效果显着，血液中毒素浓度已降至安全范围。失血造成的虚弱需要时间恢复，肩部的伤口处理得也很及时，没有严重感染迹象。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严肃，“神经毒素的残余影响不容小觑。报告显示你的植物神经功能有一定紊乱，可能会出现间歇性心悸、头晕、疲劳感加剧等症状，需要密切观察和药物辅助调节，绝对静养是关键。”
她又看向宋墨涵：“宋医生，你的判断和应急处理非常到位，尤其是对过敏反应的预判和处理，为后续治疗争取了宝贵时间。总部医疗专家组对‘清源’的数据非常重视，稍后会请你做一个详细的线上汇报。”
“这是我应该做的。”宋墨涵谦逊地回应。
“至于你，顾大队长，”林薇目光重新回到顾锦城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知道你惦记着队伍，惦记着任务后续。但在这里，我是最高指挥官。我命令你，未来七十二小时，卧床静养，配合一切治疗。这是为了你以后能更好地履行职责。赵志刚队长和其他队员的情况都已稳定，陈志远副队长正在处理后续事宜，你不用操心。”
顾锦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反驳的话咽了回去。他深知林薇说的是事实，军人的天职也包括服从治疗，尽快恢复战斗力。他点了点头：“明白，听从林医生安排。”
林薇满意地颔首，离开前，目光在顾锦城和宋墨涵之间扫了一下，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个知根知底的专业人士在身边时刻关注，确实是恢复的‘良药’。”
这句话让宋墨涵耳根微热，顾锦城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顾锦城被安排进了一间相对安静的双人病房，另一张床暂时空着。窗外阳光明媚，绿树成荫，与隔离区的景象恍如隔世。
护士给顾锦城挂上补充营养和调节神经的点滴后，便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安静下来，气氛反而变得有些微妙。经历了生死与共，情感在沉默中汹涌，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顾锦城打破了沉默，他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坐在床边的宋墨涵身上，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低声道：“辛苦你了。”
宋墨涵抬起头，看着他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清亮的俊脸，摇了摇头：“比起你们在前线搏杀，我做的微不足道。”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而且，救你，也是救我自己。”
在制备解毒剂最绝望的那一刻，如果顾锦城眼中的光熄灭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顾锦城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他抬起没有打点滴的右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左边口袋。
宋墨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口袋边缘时，却停了下来。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种罕见的犹豫和郑重。
“墨涵，”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认真，“那份报告，在我心里，它已经生效了。但我不想在这里，在这种环境下给你。它应该在一个更正式、更庄重的场合，配得上你的付出和我们的未来。”
他不想他们的婚姻起始于战地的仓促和伤痕，即使那份心意早已坚不可摧。
宋墨涵先是一怔，随即，一股暖流裹挟着酸涩与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懂他，懂这个硬汉队长笨拙却极致浪漫的尊重与珍视。他不仅要给她一个名分，还要给她一个配得上他们爱情的仪式感。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停在口袋边缘的手，将它拉下来，双手包裹住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她的笑容带着泪光，却无比明亮温暖：“好。我等你。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形式，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接受。”
无需更多言语，彼此的心意已在眼神交汇中融会贯通。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紧扣。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陈志远带着一个身材高挑、齐耳短发、眼神明亮透着股干练劲的年轻女军官走了进来。
“老顾！感觉怎么样？”陈志远嗓门依旧洪亮，但刻意压低了声音，他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欣慰笑容。
“死不了。”顾锦城恢复了一贯的简洁，但握着宋墨涵的手并未松开。
“这位是总部派来的情报分析官，苏晴同志。”陈志远介绍道，“关于‘幽灵’毒素和隔离区事件的后续调查，需要向你和宋医生了解一些具体情况。”
苏晴利落地向顾锦城和宋墨涵敬了个礼，目光锐利却并不让人反感：“顾队长，宋医生，打扰你们休息了。但我需要尽快获取第一手资料，以便追踪线索。”
顾锦城点了点头，示意她开始。宋墨涵也收敛心神，准备配合询问。
苏晴的问题非常专业且细致，从遭遇袭击的细节，到中毒者的症状演变，再到宋墨涵分析毒素、制备解毒剂的过程，甚至隔离区内的人员动态、可疑迹象，都逐一询问。
在询问宋墨涵时，苏晴尤其关注了她对毒素结构的推断依据以及“清源”中和毒素的可能机理。
“宋医生，您的临床观察和生化知识令人印象深刻。”苏晴记录完毕，合上笔记本，眼中带着赞赏，“根据您提供的信息，我们怀疑‘幽灵’毒素与一个活跃在国际阴影地带的非法生物科技研究所有关。他们近年来动作频繁，这次的事件可能并非孤立。”
这个消息让顾锦城和宋墨涵都皱起了眉头。
“新的威胁？”顾锦城沉声问。
“可以这么说。”苏晴点头，“所以，顾队长，请您务必尽快康复。后续的清理和追踪任务，很可能还需要您和您的队伍。宋医生，”她转向宋墨涵，“总部医疗专家组对‘清源’非常感兴趣，可能会邀请您参与更深层次的研究，希望您有心理准备。”
新的挑战已然浮现。顾锦城与宋墨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以及并肩面对一切的坚定。
阳光透过窗户，在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个人的情感与家国的责任再次紧密交织。他们的爱情，诞生于硝烟与生死，也必将在未来的风雨征程中，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