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陆昭晶化的皮肤烫得惊人，那滴血却凉得像冰渣，顺着她手背的脉络往骨头里钻。
她低头看向他泛紫的唇角——那是方才她喂药时蹭上的，药汁混着血珠，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洇出难看的痕迹。
公子...她轻声唤，喉间发紧。
陆昭的睫毛动了动，却始终没睁开眼。
地道里的莲火突然矮了半寸，暗红的光影掠过他右臂的晶化纹路，那些原本如同藤蔓的紫斑，此刻竟在缓缓收缩，像被什么力量往皮肤里拽。
祭坛上的震动猛地加剧。
苏晚竹的鞋跟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赤瞳掐着她手腕的手却更紧了，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她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有人往他眼睛里灌了红墨水。
你以为你能控制这一切？影昭的声音像碎冰撞在金属上，他抬手时，陆昭胸口的封印印记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那是苏晚竹用自己的血画的镇魂印，此刻正疯狂跳动，仿佛要挣破皮肤。
苏晚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早该想到，弑主之眼的分身意识不会被简单的封印困住。
但她更清楚，此刻绝不能慌。
她垂眸看向自己被掐住的手腕，断感粉让她感觉不到疼痛，却能清晰看见赤瞳腕间那串褪色的红绳——那是黑莲的遗物。
松手。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你抓着的不是我，是阿宁最后能触碰你的温度。
赤瞳的手指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苏晚竹另一只手已探入怀中。
她摸出那颗裹着金箔的蜜糖，是今早陆昭塞给她的，说遇事慌了就含一颗。
此刻金箔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她却像捧着什么珍宝，指尖微微发颤。
蜜糖在掌心碎裂，金黄的糖屑混着碎金箔簌簌落下，甜香在血腥气里漫开，像一把温柔的刀。
影昭的脚步顿住了，他盯着空中漂浮的糖屑，眼尾的血珠不再坠落，仿佛被定在了半空。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裂痕，不再是纯粹的冷。
苏晚竹抬头看他，眼眶发热。
她看见影昭的眉眼与陆昭重叠，看见他右臂的晶化纹路在糖香里泛出极淡的粉——那是陆昭每次吃甜糕时，耳尖会泛起的颜色。
你还记得第一次吃这颗糖的感觉吗？她的声音发颤，却清晰得像敲在玉上，他说那是你教他的秘密武器。她又摸出两颗蜜糖，碾碎，你说过，甜食能让人心软。
祭坛的晶柱震颤声突然弱了。
赤瞳掐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松了，他望着空中的糖屑，喉结动了动：阿宁...阿宁也爱用蜜糖腌梅子...
影昭的指尖缓缓垂落。
他盯着自己右臂的晶化纹路，紫斑边缘开始渗出细小的金芒，像是被糖香融化的冰凌。
苏晚竹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迷茫——那是陆昭每次被她戳穿藏糖时的神情，慌乱又无措。
地道里传来柳儿的抽气声。
陆昭晶化的皮肤正在剥落，像融化的雪，露出下面带着薄汗的正常肤色。
他的指尖不再渗血，反而微微蜷起，像是要去抓什么。
柳儿凑近，听见他喉间溢出模糊的音节，像在喊谁的名字。
昭哥。苏晚竹又唤了一声，这次带着哭腔。
她往前迈了一步，赤瞳没有拦她。
影昭的眼尾血珠终于坠落，却没在青石板上溅开，而是化作一团金光，消散在糖香里。
甜...影昭开口，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甜的...能让人...
他的话没说完。
祭坛下方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裂开。
苏晚竹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危险逼近的直觉。
她猛地转头，看见地道口的莲火彻底熄灭了，黑暗中，陆昭的手正缓缓抬起，指尖凝着一点紫芒，像是要抓住什么。
影昭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
他望着苏晚竹，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下一秒，他右臂的晶化纹路又开始疯涨，紫斑瞬间覆盖了整只手臂，连眼尾的红痣都被染成了妖异的紫。
别浪费时间了。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救不了他。
祭坛的晶柱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苏晚竹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耳中嗡鸣。
她看见赤瞳踉跄着冲向地道，影昭的身影却在红光中逐渐模糊，最后只留下一句低语，混着甜香钻进她的耳朵：...再撒一颗糖。柳儿抱着陆昭的胳膊在发抖。
他晶化的皮肤烫得惊人，像是要把她的掌心灼出泡来，可那滴顺着她手背蜿蜒的血珠却凉得刺骨，像根细针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低头看着陆昭泛青的唇，突然想起昨日他偷偷塞给她半块桂花糖——说给晚竹姑娘备着，她总爱含颗甜的压惊。
影昭！赤瞳的怒吼炸响在祭坛上方，震得头顶晶柱簌簌落灰。
那道由镜像能量凝成的赤红光刃正从他指尖喷薄而出，目标直指苏晚竹咽喉。
可本该配合他压制陆昭的影昭却松了手，右臂晶化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露出下面苍白却鲜活的皮肤。
影昭喉结动了动，冷笑时嘴角却在发颤：别浪费时间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一点点甜味收买的废物。他话音未落，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垂了下来——方才被他按在陆昭心口的晶化尖刺正簌簌碎裂，像被风吹散的紫沙。
苏晚竹看见他眼尾那抹妖异的紫正在褪成淡红，像极了陆昭每次被她撞破躲在厨房偷吃蜜饯时的耳尖颜色。
你疯了？！赤瞳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他能清晰感知到镜像空间的能量正在紊乱——那是苏晚竹提前埋下的蚀音陷阱在引爆。
祭坛下方传来细密的碎裂声，像是无数根银针扎进空间壁垒，震得他指尖的光刃都扭曲了形状。
他猛然转头瞪向影昭，脖颈青筋暴起：你还在等什么？
快杀了她！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就在祭坛石缝里撒了蚀音粉——那是用荒星辐射兽的毒腺混着天枢星秘银磨成的，专门用来干扰能量流动。
此刻那些细粉正随着空间震荡腾起，在赤瞳身周形成淡金色的雾，像给暴怒的野兽套上了枷锁。
她望着影昭动摇的眉眼，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这是她赌上所有筹码的机会。
你想让我怎么做？影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右手捂着心口，那里还残留着镇魂印的金光，像团不肯熄灭的火。
他望着苏晚竹发颤的眼尾，忽然想起某个春夜——他还是陆昭时，蹲在檐下给她剥糖纸，糖渣落了她衣襟一片，她笑着说昭哥手真笨，可转身就把剥好的糖全塞进了他嘴里。
帮我护住他。苏晚竹冲过去抓住影昭手腕。
她能摸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和陆昭的频率分毫不差。
她指着还在抽搐的陆昭，喉间发紧：他晶化核心里的暗能在反噬，你和他同源，只有你能...
住口！赤瞳的咆哮打断了她的话。
他终于挣脱了蚀音雾的束缚，周身腾起赤红火焰，连脚下青石板都被烧得龟裂。
可当他的光刃再次凝聚时，影昭的身影突然挡在了苏晚竹面前——那柄本该刺穿她心脏的利刃，此刻正抵在影昭晶化的左肩，紫黑血珠顺着晶纹往下淌，在地上绽开妖异的花。
你敢！赤瞳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看着影昭，像是看着最亲的人在背叛自己。
镜像空间的能量开始疯狂涌动，祭坛中央的晶柱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照得所有人影子都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苏晚竹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却在落地的瞬间摸出最后半袋蚀音粉——她早算到赤瞳会孤注一掷，所以把最浓的药粉藏在了发间。
柳儿！她甩出药粉的同时大喊。
柳儿立刻会意，抱着陆昭滚进祭坛下的暗格里——那是苏晚竹三天前用荒星的爆破术炸出来的，专门用来躲避能量冲击。
陆昭的手指在柳儿怀里动了动，含混地喊了声，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苏晚竹眼眶发热。
影昭的晶化纹路又开始蔓延，可这次速度慢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苏晚竹，眼尾的红痣在血光里忽明忽暗：如果...如果我帮你...
我带你吃最甜的糖。苏晚竹冲他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想起陆昭总说影昭是他心里最软的一块，此刻看着影昭动摇的眼神，突然确信那些被封印的记忆从未消失，只是被黑暗蒙了灰。
赤瞳的光刃再次袭来。
影昭咬着牙迎上去，晶化的右臂与光刃相撞，迸出刺目的火星。
苏晚竹趁机冲向祭坛中央——那里有镜像空间的核心装置，只要破坏它，赤瞳就再无法调动能量。
可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装置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祭坛阴影里窜出，比她更快一步扣住了装置。
是黑莲。
她戴着那串褪色的红绳，嘴角挂着阴恻恻的笑。
苏晚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绕到了祭坛边缘，袖中还垂着半截引魂香——那是能操控镜像能量的禁药。
黑莲的指尖渗出黑血，滴在装置上，立刻腾起刺鼻的青烟。
她抬头看向苏晚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想破坏仪式？
晚了。
祭坛下方传来陆昭的闷哼。
柳儿从暗格里探出头，急得直摆手：姑娘！
陆公子的晶化又开始了！苏晚竹的后颈泛起凉意——她能感觉到空间能量正在急剧凝聚，那是仪式重启的前兆。
黑莲的手在装置上越按越紧，她望着苏晚竹慌乱的神情，笑得更欢了：别急，很快你就能和你的昭哥一起下地狱了。
就在赤瞳准备强行重启仪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