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刃沿着石缝撬动的瞬间，苏晚竹指尖触到了那抹凉意。
菱形晶石从石屑中滑落时，她看清了表面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用兽爪抓出来的古老文字，纹路里泛着雪水般的冷光。
\"封印晶石...\"她低念着绯瞳昏迷前的碎语，指腹擦过那些凹痕。
某道刻痕突然灼烫起来，像被火舌舔了一下。
记忆突然翻涌：五岁生辰夜，母亲抱着她坐在回廊下，月光落进她怀里的青铜匣，匣中也有块类似的石头。\"晚晚要记着，\"温软的手抚过她发顶，\"影蜥的封印，需得皇室血脉与它的心脏共鸣。\"
心跳陡然加快。
苏晚竹抬头看向悬浮在祭坛中央的影蜥胚胎，那些缠绕着它的血色丝线正随着血枭的昏迷逐渐松散。
她攥紧晶石，掌心的温度透过石纹渗进去——像有活物在石中苏醒，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砰！\"
祭坛突然剧烈震动。
影蜥胚胎发出幼兽般的尖锐哀鸣，原本幽蓝的光瞬间转成腥红，血色丝线\"嗤啦\"绷断数根。
苏晚竹踉跄撞在防护网上，晶石在掌心发烫，烫得皮肤发红，却又有冰凉的能量顺着脉络游走，在眼底凝成金纹。
\"你疯了吗？\"
沙哑的怒吼从身后炸响。
血枭不知何时撑着玄甲站起，右眼完全溃烂，露出下面灰白的腐肉，脖颈处的青灰已经蔓延到下颌。
他握着染血的刀冲过来，玄甲撞击地面的声响震得石屑簌簌下落：\"这是影蜥重生的唯一机会！你毁了它，整个天枢星都要给我妹妹陪葬——\"
\"你才是疯子。\"苏晚竹转身，左手按住晶石的动作更用力了。
金纹在她眼底流转如活物，晶石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绯瞳想带你看蒲公英，你却把她困在影蜥的执念里。\"她盯着血枭溃烂的右眼，\"荒星的流民说过，执念太重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辐射兽的养料。\"
\"住口！\"血枭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风割得苏晚竹脸颊生疼。
她却笑了，指尖的晶石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照得整个祭坛亮如白昼。
血枭的刀在半空停住——他看着自己的手臂，玄甲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下面爬满黑纹的骨头。
\"这不可能...\"他踉跄后退，刀当啷坠地。
苏晚竹没有看他。
她盯着掌心的晶石，裂纹中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母亲青铜匣里流出的月光。\"皇室血脉...\"她轻声呢喃，记忆里母亲的话突然清晰：\"晚晚的血脉，比你父亲的更纯粹。\"
剧痛在眉心炸开。
苏晚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金纹已爬满眼尾。
她用力一握，晶石在掌心碎成齑粉。
\"轰——\"
影蜥胚胎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血色丝线全部绷断，裹在其中的肉团剧烈收缩，表面裂开无数血口。
苏晚竹后退两步，看着那肉团突然爆裂，黑红色的雾状物质喷涌而出，却在触到她周身金纹的瞬间被灼烧殆尽，只余下焦糊的腥气。
祭坛外突然传来陆昭的声音，冷硬如铁，穿透震动的石壁：\"铁面尊，你口口声声忠于皇室，如今却要用我这条皇室血脉完成献祭！\"
苏晚竹转头看向石门。
那里传来玄甲相撞的声响，混着士兵们压低的惊呼。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听见陆昭继续道：\"你可知，用皇室血脉行血祭，是'弑君'之罪？按天枢律，玄甲卫统领当诛九族。\"
\"放肆！\"一道冰冷的喝声炸响，是铁面尊的声音。
但苏晚竹听出了其中的裂痕——像紧绷的弦，随时会断。
\"弑君？\"有人小声重复，声音发颤。
\"玄甲卫的职责是护驾，不是弑主！\"另一个声音拔高，带着被点醒的慌乱。
石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苏晚竹贴着石壁凑近，隐约看见铁面尊的玄甲在晃动，右脸的金属面具泛着冷光。
他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士兵们三三两两后退，长矛尖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目光在铁面尊和陆昭之间游移。
\"大人！\"
骨巫的尖叫穿透混乱。
苏晚竹看见那道阴恻恻的身影从士兵后方挤出来，枯瘦的手抓住铁面尊的手臂：\"影蜥胚胎已毁，再不动手，我们都要死在这祭坛里！\"
铁面尊的金属面具微微一颤。
他的喉结动了动，像在吞咽什么，握着剑柄的手却松了又紧。
\"大人不可犹豫！\"骨巫的指甲几乎掐进铁面尊的玄甲里，\"那小丫头毁了影蜥，陆昭又挑动军心，再拖下去——\"
\"够了。\"铁面尊突然低喝，声音闷在面具里，辨不清情绪。
他的目光扫过后退的士兵，最终落在陆昭身上。
苏晚竹看着这一幕，金纹在眼底暗了暗。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刃，指腹擦过染血的刀锋。
祭坛外的争执还在继续，而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掀起一角。
骨巫的指甲还嵌在铁面尊玄甲的缝隙里，便觉颈侧一凉。
金属刀锋划开皮肤的声音比尖叫更早响起。
铁面尊抽出染血的短刀时，骨巫的瞳孔还维持着方才的惊恐——她望着自己脖颈处翻卷的血肉，手指颤抖着去抓那道致命的伤口，却只摸到温热的血泉。
\"大...人...\"她踉跄后退，后背撞在祭坛石壁上，声音像漏风的破钟，\"您、您答应过要复兴玄甲卫...影蜥...\"
\"影蜥？\"铁面尊的金属面具上溅了几点血珠，他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五年前我信你们能靠邪术重铸玄甲卫荣耀，结果呢？\"他踢开骨巫滑落在地的染血法器，\"绯瞳疯了，血枭成了活死人，现在连影蜥胚胎都毁在这丫头手里。\"他转身看向苏晚竹的方向，面具下的声音陡然冷厉，\"我玄甲卫的刀，该砍的是外敌，不是自己人。\"
祭坛外的玄甲卫士兵们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陆昭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铁面尊弑杀同僚！\"他突然提高声音，声线如淬过冰的剑，\"玄甲卫律例第十二条：私斩同袍者，削去统领之位，交由大理寺问罪！\"
人群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响。
几个年轻将领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从铁面尊染血的刀，移到骨巫逐渐冷却的尸体上。
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突然摘下头盔，长矛\"当啷\"砸在地上：\"末将追随陆大人！铁面尊为邪术连杀手足，不配再领玄甲卫！\"
\"反了你们！\"铁面尊的玄甲震得嗡鸣，他挥刀劈向那名将领，刀锋却被另一柄长矛架住。
更多士兵摘下头盔，长矛如林刺来，玄甲相撞的脆响中，陆昭退到石门边，目光始终锁着场内的混战。
苏晚竹贴着石壁站定，金纹在眼底暗了又亮。
她看见铁面尊的玄甲被刺出数道裂痕，看见他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不是体力不支，是握刀的手在抖。
或许他终于明白，当年为了所谓\"复兴\"与邪术勾结时，就已经亲手斩断了玄甲卫的忠魂。
\"噗——\"
最后一声闷响混着血沫喷溅。
铁面尊的金属面具被劈落半边，露出下面一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旧疤。
他仰面倒在骨巫尸体旁，视线却还锁着祭坛中央影蜥胚胎的残骸。
\"结束了？\"有士兵颤声问。
\"结束？\"苏晚竹擦掉嘴角的血渍，金纹在眼尾凝成细链，\"你们闻见了吗？\"她吸了吸鼻子，\"血味里混着焦糊气——那是影蜥胚胎被烧穿时，从地脉里漏出来的浊气。\"她蹲下身，指尖触到地面的裂痕，凉意顺着指节爬上来，\"方才我捏碎封印晶石时，听见地底有锁链崩断的声音。\"
陆昭走到她身边，伸手虚虚护在她后背：\"你是说...\"
\"影蜥胚胎只是引子。\"苏晚竹抬头，目光穿过祭坛穹顶的裂缝，看见外面的天空泛着不自然的青灰，\"真正的封印，压着更可怕的东西。\"她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皇室血脉能共鸣影蜥，但影蜥的存在，本就是为了镇住更凶的邪祟\"。
祭坛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士兵们指着天空，长矛尖不住发抖：\"雾！那是什么雾？\"
苏晚竹和陆昭同时抬头。
方才影蜥胚胎爆裂时喷溅的黑雾并未完全消散，此刻正聚成一团乌云，悬在祭坛上空。
黑雾里翻涌着暗红血丝，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云层。
更诡异的是，那团雾竟在缓慢旋转，中心处渐渐凝出一个旋涡，发出类似兽类喘息的低鸣。
\"咚——\"
地底传来闷响，像是某种巨物在撞击岩层。
苏晚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金纹在眼底灼得生疼。
她望着那团黑雾，突然想起荒星流民的谚语：\"当废土的风开始倒着吹，辐射兽的崽子就该醒了。\"
陆昭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污传来：\"晚竹？\"
\"没事。\"苏晚竹回握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手背上的薄茧，\"只是...有点冷。\"
地底的闷响又响了一声，比之前更沉，更近。
黑雾旋涡里渗出几点幽绿的光，像极了辐射兽的眼睛。
（祭坛上空的黑雾仍在旋转，地底传来的低吼声却比之前更清晰了些。有士兵壮着胆子用长矛戳了戳那团雾，矛尖刚触到黑雾，便腾起一阵青烟——金属矛杆竟在肉眼可见地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