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信学下意识屏住呼吸，勉强维持住表情，凭着对升官发财的执念，才生生忍下来。
他尽量保持少张嘴，憋着气挥手，“走吧！”
一行人到了牛棚，就看到几个面色黑黄的老头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之前有多么风光。
就连曹信学冷不丁看到都不由得愣住。
沈明珠之前光听说黄栀子水洗脸会变黄，没有尝试过。
好消息是确实有效果，坏消息是，不仅发黄，还泛着青黑，反正几个人看起来跟逃荒的难民似的，倒是出乎意料的真实。
至于头发，钟诚誓要证明自己可以，几位教授便成了他的实验品。
钟司令习惯拿刀自己剃，面对见过血的刀和传统的手艺，众人一致选择后者，难看点无妨，不要命！
这就导致几人的头发长得参差不齐，加上有意捯饬，便成了如今的乱糟糟。
没等曹信学开口，孙良田突然呵斥道“还没到吃饭的点，你们怎么吃上了？谁让你们吃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几人一脸慌张地起身，蔡巍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大队长，我们昨天就吃了一顿饭，实在太饿了，你行行好，让我们吃点吧，不然挑粪都没力气。”
沈明珠藏在人群中看热闹，见到对方这副模样暗自偷笑。
想不到蔡教授还有这潜力，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儿。。。
曹信学瞥见对方手中的黑团子，询问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从树上钻出来个小姑娘脆生生回答，“那是我家不小心放臭的几个黑面馒头，我怕扔了浪费，便想着喂牛，可这人说牛吃了会生病，让我交给他们，好啊，没想到你们自己偷吃......”
“周玉娇，你个捣蛋鬼，看我回家不收拾你。”
孙良田赔笑道“那是我外孙女，比较调皮，不懂事，曹主任别和她一样。”
“你是主任？”蔡巍立即凑上来，“主任，求求你，让我们吃吧，这真是臭的，牛吃了会出事的。”
曹信学莫名地问道“那你们怎么还吃？”
蔡巍苦笑，“我们一天从早上到晚上要不停挑粪，挑不够就不让吃饭，你看我身上，饿的都浮囊了，您知道饥饿的滋味吗？太难受，所以，只要能填饱肚子，我们什么都不怕。”
曹信学直直地看着他说道“那你吃吧。我同意。”
“哎，哎，谢谢主任。”蔡巍说完转头喊道“听到没，主任同意了，快吃。”
几人闻言立马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像是生怕被别人抢走。
臭豆腐乳抹着馒头片，不喜欢的人视为‘洪水猛兽’，在喜欢的人的眼里，简直堪比珍馐美味。
当然，拿油炸或煎出来的馒头片最香，但条件有限，凑合吃也好吃。
自从沈明珠把这一做法给牛棚几人示范之后，除了路泽难以接受，剩下的人全都爱得不行。
得知曹主任要来视察之后，尤其是从豹子那了解到这位曹主任爱干净，屋子里经常点熏香。
她就猜到对方不是洁癖，也是对气味比较敏感。
于是就想到这个办法，臭豆腐这东西吃着香，闻着臭。
要是不小心撒在衣服上，那气味更不用提，跟移动的旱厕没两样。
如果再把一些用各种烂叶子烂果子粪便沤出来的肥洒在一起......反正沈明珠只负责出主意，至此再也没去过牛棚。。。..
正所谓‘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闻其臭’。
蔡巍等人刚把肥料撒出去时，睡觉都要蒙着头，否则感觉被熏得犯迷糊。
不到两天，便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吃饭喝水。
唯独路泽，虽然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激情，可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些公子哥的习性。
衣服要穿好的、吃饭要精细、包括教学生，看到有人衣冠不整都要求其整理好，并且，还严厉要求他所教的学生必须讲卫生。
而馒头配臭豆腐，在路泽眼里就是奇怪的不能再奇怪，宁死都不吃。
架不住形势不如人，这不，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逗得人群中不断响起偷笑声。
其实是类似长辈看到小辈出丑的姨母笑，在曹信学几人眼里，就成了一群奸诈邪恶的刁民在嘲笑。
这时蔡巍顶着满嘴的臭气靠近道“各位领导，真的谢谢你们，让我们吃个饱饭.......”
曹信学脖子一个劲往后仰，尤其是见到那人嘴巴有一丝诡异的青黑色汁水，他的喉咙本能地泛痒。
臭豆腐配上蒜汁，味道无敌。
钟司令吃完起身，当他拿着扁担挑着两个莫里带外的粪桶走过，buff效果顿时叠满。。。
曹信学估计是憋气憋得，脸已经趋近于黑红。
他猛地退后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软乎乎、肉透透、还带着温度的牛粪上。
那一刻，沈明珠清晰地看到这位主任的眼神瞬间清澈。。。
只见对方不敢置信地缓慢低头，等看清脚下是什么的时候，曹信学闭了闭眼，深呼吸，带着怪异的微笑说道“不用谢。”
他猛地转身，仿佛已经忘掉脚上的东西，转头说道“孙队长，我可是要批评你，你们那个马路上倒是收拾的很干净，怎么这里......”
孙良田解释道“领导，您误会了，您也知道化肥不好申请，我们只能自己沤肥，别的地方都挨着人家，只有这里比较开阔，谁也不影响；
不瞒您说，我准备在那挖个深坑，以后所有粪料都往里倒，等再施肥，就可以统一过来挑，省时省力还高效。”
一想到自己站的地方是粪坑，曹信学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领导，等一下！”孙良田捡了根递过去，“领导，您用这个，把鞋刮一刮，这都是好东西，别浪费。”
曹信学几人是开车过来，还没等上车，就把鞋脱了，对手下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撇了！”
“主任，那您穿什么？车里没有备用的鞋！”
曹信学：他宁愿光脚，也不愿意穿着这个坐一路！
更何况.....想到这，他没好气地说道“没长脑子吗？一会路过供销社，你不会去买一双？”
豹子正吃着饭，见到来人，立马起身，“主任，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曹信学闻到办公室的气味，脸色更黑，“你吃的什么？”
“啊？奥，我牙疼，想吃清淡点，就熬了稀粥，配个咸鸭蛋，谁想到变成臭鸭蛋，不过味道还可以，就是闻着不好闻，我这就收拾。”
曹信学大冷的天，吹了一路的冷风，好不容易感觉身上没有味儿，如今再次来个迎头暴击，使得他彻底破防。
寒着脸说道“通知下去，以后办公室一律不许吃味道大的食物！”
不长眼的手下摸着脑袋，担心自己的菜谱会上榜，连忙问道“主任，酸菜炖血肠算在内吗？”
曹信学猛地回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