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哥。”戚云抱着一盆烧鸡笑嘻嘻地问道：“今天还串换串换不？”
“换！”王二狗笑道：“今天要不是三岔口举石锁差三个够数，你们今天可就吃不上这茄子炖肉了啊。”
“那我们可得多谢胡吹海哨真君了哈！”司马廉敲敲筷子笑道。
“哎呦二狗哥～”三岔口捂着脸道：“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呗～”
“面子得自己挣！”王二狗一瞪眼道：“你晚上自己去练石锁去！明天要是再举不够，就把你那份儿肉分给大伙儿吃！”
“啊……”三岔口愁眉苦脸道：“那吃不上肉不就更没劲儿了？那还咋举啊？”说罢垂头丧气往桌子上一趴。
“少在这演戏。”王二狗笑着给了三岔口一巴掌，“赶紧吃！下午还有训练呢！”
“来来来鸡腿儿给咱伍先生～”司马廉笑道：“咱几个都是叫花子出身，没啥像样的好东西，这鸡腿儿就算是谢师礼了哈。”说着把鸡腿儿夹给了伍牧。
“……不用，”伍牧很不好意思道：“只是讲讲写字……”
“一字之师不也是老师？”冯二笑道：“你该吃就吃呗，要不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伍牧无奈一笑，也不多说拿起鸡腿儿就是一口，“好吃！”
“来来来这菜汤可是好东西。”司马廉抿着嘴往自己饭里倒了点儿汤。“茄子炖肉啊……这汤泡饭可是人间美味。”
“那是……说到吃就得是廉公子。”戚云笑道：“金陵城嘴最叼的叫花子非你莫属，您就应该叫……苦脸叼嘴真君！”
“别白话我了，快吃吧。”司马廉气得直乐：“再不吃你一块肉都没有了啊。”
下午的练习还是五步拳，不同的是唐碧在石梁上喊号子，八十支队伍统一听令出招，四十个黑衣赤羽好手在队伍里不断指正。
“起势——”唐碧中气十足声音传的老远。
“呼！”八十队齐刷刷并腿提拳。
“马步搂手——”唐碧喊道。
“呼——”五百多人齐齐低喝一声，带起阵阵风声。
“嗯，”萧叶看着这些半大小子心中很是满意：“别看是叫花子，筋骨都不错，比那些娇生惯养磕不得碰不得的纨绔子弟可是强多了，看来人就不能惯着，摔摔打打的反而皮实。”
“是啊，”辛文礼站在萧叶身后轻声道：“我家那小子就被他娘惯得不像话，破点儿皮就哭个满脸花。”
“这也不能怪嫂子呀。”萧叶笑道：“你也不常回家，嫂子自己带孩子，可不就是能多宠就多宠。”
“过两年再大点儿可得带他来这儿锻炼锻炼。”辛文礼皱眉道：“要不然天天在家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天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学两下子就以为长大之后天下无敌了。”
“锻炼锻炼也好。”萧叶笑道：“我是觉得这帮子小叫花子挺出息，能吃苦，不抱怨，有时候还挺有意思。”
“是啊……”辛文礼感叹道：“吃得苦中苦才知道粮食可贵，机会难得，你看看这几个饭堂，每次吃完饭就没有一个饭粒是浪费的，这帮小子晚上放课都自己偷摸练拳，这要是我家那小子，早就坐地上撒泼了。”
“是啊……”萧叶微笑着看向演武场，“五步拳教完了教什么？”萧叶问道。
“我跟姚大人请示过了。”辛文礼道：“通背拳，鸳鸯脚，玉环步，这些都教完了淘汰四分之一。”辛文礼打开水囊喝了一口，“一年之后淘汰。”
“一年……”萧叶点点头，“练一年要是再练不出来，就活该被淘汰啦。”
入夜，营地山林里。
“准备——”戚云拿着木棍儿低声喝道，“嗯。”司马廉紧盯着眼前挂在树上的乌鸦窝，戚云脚下一松，乌鸦窝往下就掉。
砰砰——两根木棍几乎同时刺中乌鸦窝，乌鸦窝爆出一阵尘土落到地上。
“这次是我慢了。”戚云笑道，说着再次拉起乌鸦窝，“你不用等我。”司马廉挠挠头道：“我尽力去跟你的速度，你一等我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出手合适了。”
“还是不够默契。”戚云笑道：“就得多练。”
“但是好像比昨天准了。”司马廉道：“挽剑花那个训练，萧大人倒是说了，要练到能面对三个剑花不眨眼，这个得练到啥程度？”
“嗯……”戚云沉吟道：“我觉得一是得同时刺中，二是得刺得有力，三是得快。”
“有道理……”司马廉看了看天，“抓紧再练一会儿吧，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
戚云等人开始训练的时候，戚雪则是一直在学堂和休洗红小茴香等七八个孩子一起念书。
“雪雪，你念书不累么？”小茴香放课的时候凑过来，好奇道。
“哎哎哎——”旁边的休洗红坐上书桌翘着腿儿，用书本敲了敲小茴香的头，“说过多少回了？你要叫小师姐～谁让你叫雪雪的？”
“哎呦呦知道啦知道啦！”小茴香用小胖手捂着脑袋，嘟嘟嘴道：“小红姐就凶我有本事。”
“嘿嘿嘿嘿嘿嘿。”戚雪看着休洗红逗小茴香嘿嘿直笑。
“哎～”知药郎华解馨的徒弟一落春一甩马尾辫笑道：“这儿就你一个男孩子，不凶你凶谁呀～不过话说回来啊，”一落春看向戚雪：“雪雪真是不一般哦，孟先生讲东西多无聊啊……他一摇头晃脑在那之乎者也我就困，你们看雪雪，从头到尾坐得溜直，大眼睛盯着孟先生看，雪雪，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啊？”雪雪被问得有点儿懵，“读书不就应该这样嘛，要是困了就该回床上睡嘛，在这书桌上睡觉多不舒服呀。”
“呃……”一落春尴尬道：“雪雪……所言极是……”
“那……”休洗红勉强笑道：“你读书的时候要是……困了的话，会不会直接回去睡觉？”
“啊……”雪雪眨了眨眼，“孟先生好像也没说不行吧……”
“哎呦……”知锦郎的徒弟江云锦摇头苦笑道：“真不知道孟先生听了这话是啥反应。”
“什么反应？”知书郎孟繁晦突然挑帘进来，“好！心境纯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如此天生玲珑心实在难得～”孟繁晦捻须笑道，脸上颇为满意。
“先生——”一落春等人见孟繁晦进来赶紧起身施礼。
“嗯。”孟繁晦今天难得的没有板着个脸，微笑着从书桌上拿起几本书离开了。
“哦～”休洗红等孟繁晦走远了眼珠乱转，“嘻嘻～先生没说不行是吧～”
当天晚上，休洗红带着雪雪玩了一宿的翻绳儿，第二天果不其然，雪雪一进书堂就跟孟繁晦说今天困要睡觉，然后就自己回屋了，独留孟繁晦尴尬地铁青着脸，看着下面憋笑憋的脸通红的学生们。
“休洗红！”孟繁晦吹胡子瞪眼地说道：“是不是你个小妮子，故意让戚雪睡不好，然后今天请假的！”
“哎呦～”休洗红不愧是知世郎的徒弟，一脸无辜就跟真和她没关系一样。“哪能呢～我陪师妹玩儿难道有错嘛～先生怎么能这样凭空诬陷小红嘛～”
“你……你……”孟繁晦气得胡子直抖，用手点指休洗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先生先生，”一落春忍笑道：“气大伤身～气大伤身～”
“嗨——”孟繁晦无奈一叹，苦笑道：“休洗红啊休洗红……你就是吾之磨刀石，何时某家能在你面前云淡风轻，我这菩提心境也就算是练成了。”
“拿书。”孟繁晦一副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的表情道：“天地玄黄……开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落春等人忍着笑读道。
今天棋盘地营地里最大的乐子是三岔口。
“说说吧。”王二狗忍着笑问道：“你这一身土、两脚泥怎么来的？”
“哎呦……”三岔口拍了拍衣服苦着脸道：“我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山上摘果子，看见一个熟透的大李子，我还没等伸手呢，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歘一下就过去了，再一看这大李子就没了。”三岔口不由自主进入了说书状态。
“我还以为遇见鬼了，可是定睛一看，树上一只大马猴，手里抓着李子在那朝我龇牙咧嘴，好像在笑话我手笨。”
“这我能忍么？我刚学的五步拳啊？我二话不说一个起势全身较劲，就准备跟这大马猴大战三百回合，可是还没等我拉开架势呢，这大马猴不讲武德！上来就给我一眼炮！然后也不讲出招，上来就是一顿王八拳，把我直接从山坡上打下来了……我要是反应慢点儿，脑袋就磕大石头上喽……呜呜呜……”
“你还有脸哭？”王二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连大马猴都打不过还有脸哭呢？你对得起这一天三顿饭吗？明儿我去告诉李大娘，让她少给你盛点儿饭，给你吃也是浪费。”
“别别别呀二狗哥。”三岔口捂着眼睛道：“我这就够难受的了，你就饶了我吧。”
“三儿啊。”黄石头笑道：“你这样，你把昨天欠我们那段儿书给哥儿几个说了，咱跟你一起上山抓马猴咋样？”
“那李子早就被它吃没了，还抓它有啥用？”三岔口苦着脸道：“你想听书就直说，不用在这泡我！”
“你要不说我可出去传了啊——”黄石头笑道：“三岔口大战大马猴，这要是写成话本儿肯定大卖哟～”
想听书的不止黄石头他们，还有休洗红和一落春等人。
长鲸岛不夜陂的小院子里，十几个孩子正围着知世郎和杜绯烟。
“哎呀师——父～～～”休洗红双手来回扯着知世郎的袖子撒娇道：“您难得回来一次，都陪了师娘三～～～天啦，就给我们几个讲讲故事嘛～您看看我们几个在岛上无聊的都要长毛啦～”
“吼吼～”知世郎笑道：“你会无聊？偷知铸郎你尉迟叔叔的锤子敲你姜叔叔手里盘的核桃；拿你师娘酿的酒泡了小鱼干去喂猫猫，把小三花醉得差点跳海去抓鲨鱼吃～趁小茴香睡觉解开人家发髻拿头发绑人家手，让他睡醒直接吓得掉下了床……”知世郎笑眯眯地用大白脸靠近面露尴尬的休洗红，“你说～这多好玩儿呀～怎么会无聊呢？”
“(°_°)…呃(°_°)…”休洗红有些不知所措地尴尬戳戳手指，“师父……师父真厉害呀～什么事儿都瞒不过您嘛～”
“呵～”知世郎靠回椅子上，接过满脸笑意的杜绯烟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算啦～看在你这几天陪你师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你们想听什么就说吧～”
“真哒！”一落春第一个兴奋道：“太好啦方叔叔～”
“是呀是呀！好久没听方叔叔讲故事啦！”知画郎吴丹卿的弟子夜捣衣激动道。
“太好啦太好啦～”小茴香笑道：“终于不用听孟先生讲孔孟……”话还没说完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大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眉目精彩的休洗红，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哎……又被抓住把柄喽……”
“师父师父！”休洗红笑道：“要讲什么要讲什么？可不许拿什么盘古开天地糊弄我们哟～我们要听刀光剑影的江湖恩怨！”
“呵呵呵，”知世郎抿着茶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十二生肖是不是属藕的？哪来那么多心眼子？”
“哎呀～”杜绯烟柔荑掩口轻笑道：“你就别逗她啦～快讲嘛，我也想听。”
“你看你看～”休洗红趁机道：“师娘都想听了嘛～师父快讲快讲～”
“哎呦你不得让我想想么……”知世郎无奈道：“讲故事又不是喝水，张嘴就行……讲讲谁呢……”
“噢！”戚雪突然灵光一闪，“那个那个！慕容前辈！慕容珺娘～”
“哦哦哦，”知世郎一拍大腿，笑道：“对对对～今天就讲慕容前辈的故事。”
“嗯嗯嗯！”休洗红一见师父开讲立即懂事儿地闭上了嘴，杜绯烟则是一笑起身，趁着知世郎还没开讲回屋拿出了瓜子花生。
“慕容前辈乃是北齐名将慕容俨之女。”知世郎悠悠讲道：“慕容俨将军能谋善战一世豪杰，虎父无犬女，慕容前辈也是弓马娴熟英姿飒爽，手中一条赤乌碎魂枪名噪一时，在当时的摘星榜上位列第十三，甚至比他父亲排名还高一位。”
“说到慕容前辈，就不得不提我的伶戏师父，江湖人称红玉丹珠的李燕娇李前辈，李前辈与慕容前辈一样是将门出身，祖父父亲都是东魏武将，但是北齐代魏之时，李前辈祖父反对北齐开国皇帝高洋篡位，被高洋抄家没籍，李前辈因而沦为歌伎，李前辈貌美如花不可方物，又伶戏精湛歌舞超群，刚一登台便名动邺城，但因其出身名门家传武艺傍身，而且精通翰墨，富商巨贾纨绔子弟都难入其眼，由此得了个红玉丹珠难买笑，一樽酹月轻王侯的美名。”
“李前辈当年所在的戏班子叫玉明堂，老班主是李前辈的授业恩师，自从李前辈登台以来，玉明堂名声大噪日进斗金，老班主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总觉得李前辈如此妙人就这么在这戏班子待着实在是明珠暗投，就想让李前辈自行离开过些安生日子，可是李前辈一是要报老班主授业之恩，二是家中巨变自己无处可去，三来自己又不排斥歌舞伶戏，索性就一直待在玉明堂当着台柱子。”
“后来，李前辈的名气越来越大，有两个富家公子听说之后打了个赌，谁送的东西能让李前辈开口一笑，谁就是大哥，于是二人从颍川赶到邺城，在李前辈一曲凉州大散弹罢，五陵年少争先恐后地往台上送红绡翠玉之际，开始了他们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