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笼一笼接一笼揭开，远看整个推车都在冒烟，肉香混着麦香几乎把整个渡口都笼了进去。
铜板叮当落进钱匣的声音没停过，摊前人越聚越多。
卖首饰的男子彻底没了精神，靠在摊子边上直咽口水，刚才他买了个鲜肉包，压根不够吃。
无奈囊中羞涩，今日只卖出一支木簪，只能祈祷再来个客人，好让自己能再吃上一个鲜肉汤包。
卖糖葫芦的更惨，卖吃食就是这样，肚子就那么大，吃了别人家的东西就没肚子留给你家了。
嚷嚷了半天只卖出两串，眼看人群全挤到孟鸢摊前，气得直翻白眼。
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不守妇道！
自从十年前朝老皇帝被推翻，皇帝便将国号改为大夏国，女子的地位对比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十年前，女子出门必须戴斗篷面纱，将脸完全挡住，不得露出脸上身体任何部位。
如今，就连女人也能出来做生日了，卖糖葫芦的大爷无比怀念老皇帝在的日子。
孟鸢感觉胳膊有点酸，看了看眼前一个个挥舞着铜板的人群，这才多大会功夫，备用的包子都蒸了大半，第一次对钱失去兴趣……
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又掀开了一笼包子，浓郁的肉香和蘑菇的鲜香随着蒸汽钻入每个人鼻中。
“哇~”
雪白的包子又大又圆，哪怕本是肚子不饿的人，看了也口舌生津，想买上一个尝尝。
“给我再来四个。”
“肉的给我装两个，明儿个一大早赶船上路。”
轮到一身高不足六尺的男子时，他努力踮起脚尖，盯着包子咽口水：“你家这包子个头太大，我吃不完，能不能只买半个香菇鸡丁包？”
孟鸢但笑不语，手上没动作就这么看着他，直把后者盯得不好意思。
她……她为何这般看着我？
莫非心悦于我？
那小薇该怎么办？
小薇自幼与我一同长大，虽然她没说，我但知道她定是非我不嫁。
我同小薇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不能负她，可仔细一看，这位姑娘眉眼如画，眼神含波，一双美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我该何去何从？或者这姑娘愿意二女共侍一夫……
“没钱就滚开，老板给我拿两个肉包。”络腮胡大汉等得不耐，一把推开挡在前面半天不买的家伙。
男子自觉丢脸，扭头就要骂：“哪里来的——”
“——好汉，你要买说一声便是，想必你是饿急了，没事，我让你就是了。”
旁边人见状发出一声嗤笑，刚才可没忽略他喊的那句买半个包子，没钱还盯着人家姑娘看，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在船舱呆的气闷的孙大人挥退了随从，感受着难得的烟火气。
忽然闻到一阵香味，这两日走水路，难受的他无甚胃口，看见什么都不想吃，这会儿闻着香味肚子立马就有了反应。
跟着包子的香味，一路走到孟鸢的摊位前，望着前面挤挤攘攘的队伍，他看得惊奇不已。
这，不过是一口吃食？为何这般疯狂。
可越靠近，越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心中仍不解，人却下意识的站在队伍后头，开始排起了队。
孟鸢动作再快也顶不住人多，前面排队多时好不容买到的客人，拿到包子的第一反应都是先咬上一口，然后便有了一张张狼吞虎咽的脸。
鲜肉包五文一个的价格不算便宜，但味道也是嘴巴到，因此一开始只打算买个蘑菇青菜包的人，站在前面闻着肉香，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自己，然后改了主意。
何况孟鸢肉给的足，对比这两日涨到三十文一斤的猪肉，这个价格十分公道。
就连汤汁混着大量的肉沫，大多数人都是头回吃汤包，不会吸汤汁，不少汤汁滴到下巴上，下意识伸舌头舔干净。
孙大人看得眉头皱起，直摇头。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啊！
孟鸢想着第一天开业，就没准备那么多，一百来个包子这会儿眼看就要见底，后头排队的人一个个急得直跺脚。
“啥？没了？”
“老天，我还排了半个时辰呢！”
“要是早知道该买十个，不该只买两个，亏大了！”
哀声载道中混着小孩馋哭的声音，孟鸢告知大家这是最后一笼时，差点被哀嚎声震得耳聋。
有人抢到手时差点乐得掉下去，没抢到的只能扼腕叹息。
“姑娘，明日还来吗？”
“来的。”
孟鸢擦了把额头的汗，心里也在盘算包子确实比馅饼更耗料，以她一个人的速度这已经是极限了，柳氏也学得差不多了，回去可以开始让婆婆打下手。
人群渐渐变少，只剩下几缕蒸汽在空中盘旋。
这时轮到一名中年男子，孟鸢看了眼后者衣衫，看着并不华丽，却自有一派气度，眉眼间瞧着不怒自威。
身边不知何时找过来的随从低声劝道：“老爷，渡口小摊，不必——”
话没说完，男子已经抬手指向笼中仅剩的一个蘑菇鸡丁包，“敢问姑娘这是什么馅……算了，劳烦姑娘给我包起来。”
排了这么久长队，不管这是什么馅料的包子，都必须尝上一口。
从刚才那些食客的表现来看，这摊子的包子应该都不错，他对于吃食向来不挑剔，只希望这包子的滋味能对得起排了这么久的时间。
随从一愣，眼神里满是劝阻，却不敢多言。
孟鸢看不出他的身份，只当是普通客人，依旧笑脸迎上，把最后一个蘑菇鸡丁包夹起，用油纸递过去。
男子接过，摊开手中，雪白的包子躺在油纸上静卧手心。
个头挺大，这姑娘诚不欺客，价格也算合理。
褶子细密收拢，顶心一点微透，蒸汽正从缝隙里汩汩冒出。
孙连城深吸一口气，被饥饿折磨半天的他刚吹凉些许便迫不及待咬下一口。
薄皮被牙齿轻轻划破，热腾腾的汤汁立刻涌出，带着鸡油的醇厚扑面而来。
鸡丁鲜嫩，嚼开后汁水四溢，香菇浸润着肉香，散出一股别样的清鲜，孟鸢还在其中放入了少量木耳丝，木耳在齿间咔嚓一响，脆爽解腻，混着葱姜的清香，鲜味如潮水般涌上舌尖。
一瞬间，孙连城瞳孔骤缩，呼吸都微微一顿，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击中。
低头再看包子断口，金黄鸡丁、褐色香菇、碧绿葱末交织在白面皮下，哪还忍得住，当下又咬了一大口。